盧明誌在城北和劉猴子見麵之後,把調查搶劫案的事情交代給他,劉猴子是城北的地頭蛇,正適合做這種事情。


    然後他就迴到了警察局,守在辦公室裏,焦急的等待時間過去。


    直到過了下班的時間,盧明誌這才把自己的兩個助手喊了過來,吩咐道:“你們先迴公寓,我手頭有些材料要看,等一會再迴去。”


    鄧輝和嚴高義聞言都是一愣,他們這段時間為了防備軍統特工的鋤奸行動,出入都非常小心,走到哪裏身邊都是一隊刑偵科的人員隨行,哪怕就是下了班,三個人也是形影不離。


    他們住在一起,一到深夜,就絕不再出門半步,甚至連睡覺的時候都是輪流戒備,腦子裏都繃著一根弦,不敢稍有鬆懈。


    可是今天盧明誌卻一改常態,不僅拖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下班,現在反而要讓他們兩個人先行離開。


    鄧輝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出聲說道:“科長,都這個時候了?我們還是一起迴去吧,您一個人行動不安全。”


    “是啊,您不是說,現在風聲正緊,我們都是要小心行事……”嚴高義也是在一旁勸說道。


    “好了!”盧明誌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們的話,“我心裏有數,你們不用擔心!”


    聽到盧明誌這麽堅持,兩個人都不再多說,他們是盧明誌的老部下,一直都是以盧明誌馬首是瞻,對他的指令從不違逆,已經形成了習慣。


    “要不我們把車留下。”嚴高義想了想說道,“天色見晚,還是小心為上。”


    他們的住處距離警察局不遠,就相隔一條街,徒步也用不了多長時間,駕駛車輛進出,隻是為了安全起見,總好過走在路上,稀裏糊塗的被人打了黑槍。


    看到兩個手下憂心於色,都很擔心自己的安全,盧明誌心中一暖,他微微一笑,拍了拍嚴高義的肩膀,說道:“車還是你們開走,我這邊好說,不會有事的,倒是你們迴去的時候,多注意安全。”


    “好,那您注意安全!”


    看盧明誌執意如此,鄧輝和嚴高義相視一眼,隻好點頭答應,轉身退了出去。


    兩個人一起下辦公樓,來到轎車旁,轉迴身抬頭看向盧明誌辦公室的方向,隻見盧明誌正站在窗口處,隔著玻璃對他們揮揮手。


    兩個人也是微微點頭示意,這才上了轎車,啟動離去。


    離開了警察局的大門,嚴高義坐在駕駛座上,手中扶著方向盤,輕聲問道:“老鄧,你不覺得隊長今天有些不對頭嗎?”


    他們平時在人前都稱唿盧明誌為科長,可是私下裏還是冠以舊稱,也是習慣使然。


    一旁的鄧輝,目光看著窗外,時刻觀察著周圍的動靜,聽到同伴的詢問,頭也沒迴,隻是輕歎了一聲,說道:“是有些不對頭,今天隊長還讓我特意去打聽晉祠街的搶劫案,吞吞吐吐的,我總覺得他在隱瞞什麽。”


    嚴高義一聽,沉默了片刻,斟酌了一下語句,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是啊,大家都有心思,現在日子越來越難熬了,吉岡正雄這一死,我們這些人就成了過街的老鼠,一天不如一天,以後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老鄧,你心裏就沒有什麽打算?”


    “打算?你想說什麽?”


    鄧輝目光一閃,迴過頭看了同伴一眼,他們彼此了解甚深,從嚴高義的話語裏,他聽出了一點別的含意。


    嚴高義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微微咬著嘴唇,沉靜了片刻,緩聲說道:“我想離開太原!”


    這句話一出口,嚴高義自己也是輕出了一口氣,好像卸下了包袱,沒有等鄧輝迴答,他就接著說道:“老鄧,我們現在的處境大家都清楚,日本人不過是利用我們給軍統當活靶子,這樣挨下去,早晚要出事情,我現在每天都是睜眼到天亮,心神恍惚,根本睡不著,生怕一睜眼,就是一顆子彈打在這裏,頭發也是一把一把的掉,麽的,這種日子我實在是熬不下去了。”


    嚴高義這段時間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尤其是吉岡正雄被刺殺後,讓他心裏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對自己的前途更加悲觀,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今天忍不住向同伴訴說一番。


    鄧輝的感受又何嚐不是如此,隻是他一向謹慎,不敢多言,此時聽到嚴高義把話挑明,也是心潮翻滾,好半天才說道:“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按照軍統的家規,我們這些人早就上了清除名單,與其提心吊膽,還不如盡早脫身,天下之大,到哪裏不是活命。”


    “你也這樣想?”


    嚴高義欣喜萬分,他這次下定決心開口,就是想和同伴商量這件事,他不敢對盧明誌明言,想著先做通鄧輝的工作,沒想到二人一拍即合。


    鄧輝接著道:“可是我想和隊長說清楚。”


    “他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嗎?舍得這個科長的位置?”


    “什麽狗屁科長?”鄧輝嘴角一撇,苦笑一聲,“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掃地出門了,不過不管怎麽樣?兄弟一場,有些話要放在明處,如果他實在不願意,我們就自己走。”


    “好,一言為定!”嚴高義重重的點了點頭。


    晚上八點,盧明誌的辦公室裏,他抬手看了看時間,透過玻璃窗隻見漆黑的夜色,這才起身收拾妥當,將隨身的短槍檢查一遍,插在腰間,轉身出了房間。


    快步來到辦公樓下,在角落裏推出早就準備好的腳踏車。


    這個時候的腳踏車,在民間也甚是流行,相對於轎車價值高昂,汽油也供應困難,腳踏車便成為代步的最好工具。


    山西經過多年發展,太原城裏稍有家資的人家,都可以買得起,比如偽政府組建的治安便衣隊,他們就裝備了大量的腳踏車,方便快捷,機動性強,所以日偽政府的各大部門裏也多有配備。


    盧明誌翻身上車,在警察局裏繞了一個大圈,從後門離開,順著方向趕往博愛醫院。


    因為路途有點遠,花費的時間不短,這個時候,一般市民都已經上床休息了,街道上少有行人,到處都是一片寂靜。


    一路快行,來到就診樓下,盧明誌把車子停在一旁,左右看了看,周圍一片寂靜,隻有醫院大門裏的燈光依然亮著。


    他將頭上的帽沿往下壓了壓,又豎起大衣的衣領,遮擋住自己的麵容,快步進入就診大樓。


    隻是他沒有發現,就在他現身醫院大門的時候,黑暗中就有一雙眼睛盯上了他,直到他走進大樓,抬手閃出一道手電筒的燈光,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盧明誌之前就在博愛醫院對麵開照相館,多次進入過醫院,對裏麵的情況還算是熟悉,很快就來到了住院部。


    此時住院部的樓道裏也是一片安靜,隻有值班室和樓道裏的燈還亮著,皮鞋的腳步聲在樓道裏輕輕迴響,顯得很是清晰。


    盧明誌來到值班室門前,輕輕推開,隻見裏麵坐著一位女護士,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手中的小說書本,此時抬頭見到盧明誌進入,立時詫異的問道:“您找誰?”


    盧明誌輕咳了一聲,放粗了嗓音,道:“我是來看望今天入院的田文蕙,田女士,不知道她在幾號病房?”


    “哦!您是盧先生?太好了,我還說您再不來,我明天還要給您打電話呢!”女護士眼睛一亮,露出欣喜的笑容,“就在七號病房,隻是這麽晚了,她可能已經休息了,我帶您過去!”


    聽到女護士喊出“盧先生”三個字,盧明誌不禁皺了皺眉,他當然卻不會讓女護士妨礙自己的會麵,開口推辭道:“不,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過去就好!”


    說完不容女護士開口,轉身就出了值班室,隨手還把房門帶上,顯然是不想讓女護士跟隨。


    女護士不禁一愣,嘴裏嘟囔了一句,剛剛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來,她也懶得多事,接著津津有味的觀看小說。


    盧明誌出了值班室,一路向樓道裏麵走去,很快來到七號病房門口,停了下來,探頭通過小窗口,看到病房裏麵一片漆黑,穩定了一下心神,伸手抓住門柄,輕輕推門而進。


    隨即抬手在門側一拉電燈繩,“啪嗒”一聲,屋子裏一下子就變得明亮起來。


    隻見一張病床上躺著自己的愛侶田文蕙,身上蓋著棉被,仰麵朝上,緊閉著雙眼,一頭烏黑的頭發披散開來,顯得十分的憔悴。


    兩個人多日不見,盧明誌不禁心生憐惜,心情有些激動,他正要邁步上前。


    可就在這個時候,腦後被重重一擊,沉重的力道打的盧明誌的頭一歪,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此時病房門後閃出一道身影,正是守候多時的許誠言,他天一黑就潛進了病房,迷昏了田文蕙,埋伏在此。


    而計雲守在外麵,等盧明誌現身就發出信號,許誠言就等著盧明誌一進門,看見田文蕙失神的一刹那,果斷出手,一擊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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