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羽墨輕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終於說道:“我並不知道,或者真的如此吧。、可是呢——我和她,從以前到現在,我們兩個人始終都看著不同的方向,我們之間阻隔的千山萬水,並不是外界的任何阻力,而是心魔……”

    敖落月和他之間,縱然三界之中再無任何人、事、物,也是注定是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

    就隻是因為——他心中有魔,因而便終究不得解脫……

    殺羽墨,他無論如何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傳說。

    雖然這個“傳說”,聽上去並沒有多麽光榮、體麵、充滿令人仰慕的萬丈光芒。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找不出任何人、任何妖、任何邪魔之物,能夠像殺羽墨這樣,經曆過生死輪迴和千般曆練,居然還會賴在世上活著不想死的。

    活著,要是混到像他這般地步上頭,果然還是痛痛快快地死了更幹淨利落吧。

    偏偏他殺羽墨就敢說“不”。

    他要活著,而且要比所有人都活得更久才好。

    即便是帶著東拚西湊的魂魄、拖著殘破不全的身軀,他也還是不想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間,然後魂飛魄散、不得輪迴……

    在殺羽墨成為白蛟之前、確切地說,是在他還沒有當上碧波潭的“長老”之前,殺羽墨的原身是一條巨蟒。但是這隻巨蟒卻隻有蛇頭是屬於自己的,而他的身體,則是跟別人“借”過來的。

    因而,事實上,打從敖落月認識殺羽墨的第一天起,她就並沒有看過殺羽墨本來的樣子。

    因為時間間隔地實在是太過久遠,殺羽墨自己也不記得,他到底曾經幾時變得如此冷血的,但是根據殺羽墨自己那些稀薄的迴憶,他曾經也鮮衣怒馬、縱橫荒野地瀟灑不羈過,但是,事實卻隻能無數次地向他證明——他無法與宿命相爭……

    身軀壞了,可以更換;魂魄不全,可以修補——隻要他一心想要活下去,就再也沒有任何外物可以阻止他向前走。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有很多東西,是根本經不起反複更換的。

    譬如說……心。

    隔得時間太久之後,他連自己的初心,都記不清楚了。

    現在,除了他的臉以外,殺羽墨全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別的地方借來的,甚至包括他的頭顱。

    而他之所以一直留著他的麵容,隻是因為,他想要記得自己究竟是長得什

    麽樣子。他很害怕,害怕再過幾年以後,他會徹底忘掉,忘得自己是誰、忘掉自己到底長得什麽模樣。、

    在許多的時候,他也曾經想過能否找到當年的那種感覺,但是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在這幾百年來,每一次每一次看到敖落月的時候,他都會忍不住懷念起當年的那個自己……他也會留戀當時的自己,隻是他心中非常清楚地知道,當年的那個自己,他是再也找不迴來的了。

    作為蛇妖的自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遍尋不著蹤跡。但是他骨子裏卻還是一條冷血的蛇妖,不管他後來作為白蛟活著、或者是現在作為一頭妖狼而生存,他覺得自己體內,也依然是留著蛇妖的血液……他無法或者根本就找不到不作為蛇妖而生存的半點兒理由。

    他心中的怒火還未曾熄滅,他的憎恨隻會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加深,他的心中還有從未實現過的、卻非常強烈地必須要實現的願望。、

    大業未成,他無顏麵麵對曾經逝去的先祖和族人的靈魂,他不願意讓困在九幽不得輪迴的族人魂魄不寧;他沒有任何時間多想任何事情,他甚至覺得——

    ……如果自己從來都沒有認識過敖落月,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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