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桑子腦中一團亂麻,其間的輕重實在不好拿捏,再說,這裏還有太玄牽涉在裏麵。他為難的看著太玄。


    太玄暗自捏了捏袖中的陰陽圖,突然笑了一聲,上前一步,招唿道:“兩位道友,天上風大,兩位不嫌冷嗎?還是下來吧。”


    天蠱仙娘蹙眉,太玄的話裏若有若無的刺人。不過,她還是強忍著心中的不快,與金剛道人落在地上,既然無法動手……這樣對峙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太玄伸手虛空一抓,招來了一團雲朵,在雲朵上裁下一團平手一撫,化作一張雲案,接著把剩餘的雲團揉揉捏捏,變出了幾張椅子和茶壺杯盞。


    “請坐!”


    太玄來到在雲案一側,邀請二人坐下。


    金剛道人怎會示弱,甩袖坐在了太玄的對麵。


    天蠱仙娘嬌哼一聲,撩起裙擺坐在了雲凳上。


    玉桑子推搡著司空道人也坐了下來。


    “來來來!嚐嚐這茶的味道怎麽樣。”太玄說著,掏出一個密封的玉匣,放在雲案上,打開來,裏麵盛放著一把泛黃的茶葉。


    他手指畫符,引來一團清露,注入了壺中。伸手一指壺底,一團赤紅的火焰憑空出現。


    沒一會,壺中清露開始翻滾,水已經開了,太玄捏起一小撮茶葉放進水中。


    霎時,茶水變了顏色,一股清香飄起,散在空中,鑽入眾人的口鼻,一團靈氣從壺嘴衝出,結出了朵朵靈花在雲案上旋轉。


    太玄一舉一動,清逸且有韻味,動靜之間合乎自然。


    眾人也不作聲,隻是靜靜的看著。


    太玄伸出食指在案上一扣,雲案上的杯子飛起,悄無生息的落在幾人麵前。


    太玄分好茶盞,執住壺柄法力一催,一股激流自壺口噴出,奇妙的在空中分出數股,注入了五人杯中,待滿杯後,茶水倏然間倒迴壺中。


    “各位請用。”太玄率先舉杯客氣道。


    這時,有了時間的緩衝,劍拔弩張的氣氛慢慢的消弭,眾人齊齊舉杯,一飲而盡。


    茶水入口,眾人隻覺口中清香滿溢,腦中就是一輕,茶水順喉而下,在體內化為滴滴清水玉露,如普降甘霖,引得整個人躍躍欲飛,直入九天仙界。天地間的規則仿佛觸手可及,眾人的道行也莫名的漲了幾分。


    “好茶!”天蠱仙娘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金剛道人心有戚戚的點頭。


    太玄自矜的笑了起來,這可是他從玉劍道人那裏討來的。大羅金仙的珍藏那還能差了。


    見太玄用這麽珍貴的茶水招待自己,天蠱仙娘與金剛道人臉上的寒意漸漸地化去。


    氣氛慢慢的緩和了。


    “沒想到道友竟然還有這樣的好東西。”玉桑子嘖嘖道。


    司空道人一臉的苦澀,他現在手腳雖可以動彈,然而全身法力被鎖住,元神也被禁錮著,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就算是茶水再好,他喝起來也是苦澀的。


    太玄再次為眾人斟滿茶水。


    此時,仙府中豔陽高照,風輕雲淡,周圍鳥語花香,身後的鍾鼓樓簷角的風鈴隨風搖動,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讓人的心情愉悅。


    放眼望去,無數的宮殿在山上錯落有致,星羅棋布的分散著,金碧輝煌,


    眾人圍坐在青青的、柔軟的草皮上,清風在身邊流連,時不時俏皮的撩起眾人的發絲,弄得人心中癢癢的。


    眾人一時放下了所有的恩怨情仇,沉浸在這無聲的氣氛中,默默嘬飲,直至三巡過後,茶水變得淡而無味。


    他們默契的放下茶盞,默默對視。表情各異,心思起伏。


    玉桑子環顧四周,看了這陌生而又華麗的地方,心思百轉,他直視天蠱仙娘,問道:“在下真的想知道,自問跟各位道友無仇無怨的,為什麽非要專門跟我過不去呢?”他板著臉,繼續沉聲道:“請如實的將原因告知在下。”


    “是啊!玉桑子道友究竟是如何得罪了道友們,惹得各位出手,在下也很是好奇。”太玄眉梢一翹,眸子裏別有意味。


    金剛道人沉默不語,把玩著手中的杯盞,將話語權交給了天蠱仙娘。


    “這個……”天蠱仙娘沉吟了一下,想到現在已經來到了仙府,並且主客顛倒,也就不用怎麽隱瞞了。


    索性將前因後果講了出來。


    聽罷,玉桑子呆住了,心中哭笑不得,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餘合道人?他的思緒漸漸放飛,往日的記憶不住的翻騰……


    億萬年前他隻是一株大樹,突然有一天,混混沌沌中一點本源意識產生,此意識無思無邪,懵懵懂懂。


    這一天,一個神采飛揚的中年道人緩緩地朝他走來,取下了三滴靈液,對著他笑了笑道:“你也是好福源!居然開啟了靈識,也罷,取你三滴靈液,送你一場造化。”駢指一點,傳過了一道神念後,飄飄然轉身離去。


    這道神念將他的靈識轉化為真靈,又有一道煉氣訣,並且附有幾種法術神通,就是這樣,讓他開啟了真正的修行之路。


    道人對他無異於恩同再造,尊稱一聲老師也不為過……後來等他修行有成後,到處打聽道人的消息,然而茫茫人海,修道人無數,哪裏又找得到,何況連道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直到現在,他才從天蠱仙娘的口中得知恩人的姓名。


    “原來恩師已經飛升成仙了!”玉桑子喃喃道。心中百味陳雜,既高興又是難過。讓他高興的是恩師道行有成,順利的飛升,這無疑是個好消息,難過的是兩人終究緣慳一麵,連讓他說一聲感謝的機會都沒有。


    ……良久,待他收拾好情懷,環顧周圍,感慨不已:這裏便是恩師當初修行的地方啊!


    “就為了這個原因?”太玄搖搖頭,失笑道:“在下實在不明白,按理說兩位道友都是餘合前輩傳下的道統,淵源一脈,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商量,何必鬧到這種地步。”


    天蠱仙娘尷尬一笑,太玄所說的她不是不明白,她原先想著雖與玉桑子一脈所傳,畢竟都是旁支,已經隔得很遠,再加上素未謀麵,何必要與其分享祖師的遺澤,算計著夥同司空道人他們合夥搶了玉桑子的緣法,再者之前她也不確定玉桑子是不是仙府碑中所言的三脈之一。


    隻是這些計較不能說出口。


    太玄一語打斷了玉桑子惆悵的心情,他吊起眼角,斜視天蠱仙娘。


    “事已至此,何必再計較之前往事呢…再說道友也沒有什麽損傷,萬事都要往後看的嘛!”


    金剛道人接過話茬,現在的情形很明顯,雙方都不願意大動幹戈,天蠱仙娘一方因為司空道人的緣故投鼠忌器,而太玄兩人也沒有把握將三人一舉拿下,加之現在處於餘合仙府中,若是爭鬥中仙府出現異常的變故,例如陣法禁製開啟之類的,那才是不妙。


    “道友說的輕鬆,換做是道友,處在我的立場上真能就這麽輕易的揭過去。”玉桑子眸子裏寒光一閃,虎視眈眈的盯著金剛道人,不甘心的反問道。他成道以來,何時受過這等醃臢氣。


    “這…”金剛道人性格耿直,要讓他昧著良心說些違心話實在是為難他了,何況以他的驕傲也不允許他這麽做。索性一攤手,惡狠狠地說道“那你想怎麽樣?莫非還要我們以命相抵不成?”


    “嘿!你這人…”玉桑子氣結,這不是耍無賴嗎,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好了!兩位都消消火,不要意氣用事。”太玄揮揮手,轉過頭看著天蠱仙娘,正色道:“無論如何,三位道友終究是有錯在先,對玉桑子道友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先是道個歉總不為過吧。”


    “你算個什麽…”金剛道人性如烈火,眼神如刀鋒般銳利,狠狠地剜向太玄。


    然而還未等他把話說完,天蠱仙娘眉毛擰成一團,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頭,“要我們道歉也可以,不過之後兩位是不是會放了司空道友呢?”


    太玄暗自歎息,這兩人真是驕傲的很呀,想要讓他們放個軟話何其難也。一個差點飆出髒話,另一個也是軟中帶硬,夾槍帶棒的。


    不過,想想也對,他們都是成就元神的高人,整個中土世界都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那一撥人,平日裏占據一方,稱尊做祖慣了,永遠是高高在上,俯視群雄,哪怕是名門大派的掌教真人都對他們也客客氣氣的,早已忘記初入修行時的戰戰兢兢,伏低做小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已經久到忘卻了。


    雙方互不相讓,這毫無誠意的對話又如何進行的下去。


    場中又是一陣沉默。


    眾人各懷心思,表情變來變去。


    天蠱仙娘鐵青著臉,她自認為已經放低了身段,就差親口服軟認輸了,卻覺著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如何不讓她氣憤。


    金剛道人牙齒咬的嘎吱嘎吱作響,很是滲人。這樣空口白話,扯來扯去,讓他早就厭煩了,不過,看了一眼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臉色慘白的司空道人,強忍下出手的欲望。心中不住的暗罵:真是沒用的東西,天蠱仙娘怎麽會有這樣一個無能的朋友。


    司空道人雖閉著眼睛,但憑著敏銳的感覺,還是察覺到了金剛道人的目光,那目光中蘊含的東西讓他既慚愧又委屈,一時間心喪若死,他很想站起來,一把抓住金剛道人的衣領大聲地告訴他:不是我沒用,而是太玄的昆侖鏡實在是太變態了,換做是你也同樣逃脫不得。然而,現在他也隻能想想罷了,根本就做不到。無奈之下,強忍著心中的不快,繼續的忍受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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