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宇文極開車啟動前,他注意到一個全身白色西服的人往自己副駕駛走來,車門被那人打開後,二話不說他就直接坐了進來。

    這個人叫西奇,宇文極沒有說話也沒有做任何阻擋對方的動作,隻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繼續保持之前的樣子,他已經大概在腦中想象出了接下裏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如果把現在宇文極的感受和剛才經曆早晨那一連串事件時的感受做對比,就會像在吃蛋糕時忽然咬到一個蒼蠅的屍體,讓人厭惡不已。

    這就是宇文極他對西奇這個人的總體感覺。

    西奇說話總喜歡誇大且常常伴隨著不著邊際的亂扯,他的穿著總無比誇張的花哨,就連其習慣性的各種隨身小動作,也都卡通般的誇張到滑稽的程度。

    宇文極覺得隻有一個理論可以解釋這套行為:西奇一定有心裏毛病。西奇已經把日常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當作了在做一個表演,為了符合表演的氛圍,他的談吐、穿著以及動作,才會有那樣的誇張風格。

    西奇坐上車一陣沉默後,忽然猛地轉過頭來,仿佛這才看到宇文極一般,驚訝地叫道:“宇文極偵探!到醫院還以為你是要看望我的。唉,隻可惜我一直跟著你,你居然連頭都不迴一下,真是太冷淡了,我就隻好自己來咯。”

    宇文極不知道對方是虛張聲勢還是照常的在胡扯,他在醫院的整個期間絲毫沒有覺得被人跟蹤。

    “我的病情可比你的寶貝夏星小弟嚴重多了哦,”說著西奇往宇文極眼前晃了一晃自己的左手,隻見一個骨瘦如柴卻異常寬大的手在無名指中間以下都沒了,斷了的地方包著白色的紗布,“這下連結婚戒子都沒地方戴了……”說著西奇仿佛要哭出來一樣用另一隻手微微捂住了一下麵部。

    宇文極冷笑道:“西奇大師的魔術終於厲害到把自己的手指也變沒了麽?”

    “差不多,”西奇做了一個手勢表示對方答對了,“就在昨晚主席親自參加,獨席獨位獨自觀看的我的魔術表演中。……表演的節目很簡單隻有一個,也不用做多餘的準備和設計,魔術的名字就叫,自斷手指。哈哈,很不錯吧。”

    “想必精彩的很。”宇文道。

    “哈!”西奇居然有些興奮的叫道:“不錯,但您可知,其精彩有兩個原因:1,因為主演是我,2,則是因為這次自斷手指,是真的斷下來了。”西奇說著歎息了一下:“這下宇文極偵探知道我的來意了吧。”

    “你是為昨晚的事情來的吧,”宇文極簡單地答道,“但很不幸我卻沒這個癖好。”

    “什麽癖好?”西奇問道。

    “收集別人手指的癖好。”

    “哈哈哈——”西奇誇張地笑了一下,“宇文極偵探真會說笑,我就隻有十根手指,這節目若繼續表演下去豈不幾天就得失業了……我直接來不過是要說明我的誠意罷了,宇文極偵探現在滿意了嗎?”

    “我對你的手指既然沒有絲毫興趣,我又為什麽會滿意?”

    西奇搖了搖頭,“宇文極偵探果然不是同道中人啊,嗬嗬,也罷,這個其實也早有預料到的。”

    說著他從潔白的西裝上衣口袋裏抽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宇文極,“宇文極偵探既然對來自本次事件的策劃者加責任人的親自道歉不感冒,那麽這個應該更能代表我們的歉意。”

    宇文極接過白紙看了一眼上麵帶了很多零的數字,有些不耐煩地道:“事情都已經過去,現在弄這個還有什麽意義?”

    淩月坐在陳晴駕駛的車上,昨晚的一幕幕自然而然地開始浮現在眼前,她若有所思地道:

    “昨晚出來時我其實已經感覺有些不對勁,宇文極是作為代表嘉賓去做演講的,而晚對會場的指導和執行,應該由趕來的反恐特警主持才對,為什麽他能夠在那事件發生後對現場各種指揮,又為什麽有權帶我走出來?”

    “有可能是他和來的特警隊隊長關係好,剛好他又幫助大家死裏逃生,特警也需要遵循他的意見來處理當場情況吧?”

    “這有道理,但認識宇文極,聽宇文極指揮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一些?就算特警隊長聽宇文極的,那隊長的部下也需要隊長來指揮,而不是直接聽從宇文極的指手畫腳啊?那些特警隊員為什麽要聽從區區一個刑警偵探?”

    “小姐的意思是?”

    淩月繼續道:“當晚歹徒使用了大功率的信號屏蔽。你想,連你我要侵入都不得不假扮來賓,當晚底層對所有來場人員也都有做登記和記錄,而且還有一個金屬探測儀,一個大功率信號幹擾儀要怎麽帶到我們所在的樓層?”

    “……”陳晴不知道小姐在往哪方麵做思考,但隱約感覺其結論一定讓人匪夷所思,目前他隻能暫且默默的聽著。

    “再者,當晚最後一個關鍵時刻,也就是宇文極從之前的臨陣不亂,談笑自如的態度,忽然轉到慌亂,而且還失控對那攜帶炸彈的孩子拳腳

    相加……其起因,是因為在會場中忽然跑出來了一個叫‘總舵’的高大男人。”

    “那個我在新聞上也看到了,目前各種節目雖然集中在討論那個叫張七的孩子,但對總舵也有一定言及。其具體身份警方好像還要再做進一步調查和確認。”

    “不錯,你不覺得這很可疑嗎?鑽石集團邀請的嘉賓都是有名有姓有來頭,或有直接親密關係的,從這條線索查下去,總舵的身份能有什麽困難?”看到陳晴似乎要補充,淩月攔住他繼續道:

    “警方對罪犯會注意保護其隱私,照片也隻部分曝光,但現在不同,警方是根本不知道他是誰,‘還需要確定’……這對一向著熱衷於破案速度和時間的警方,特別是這種結局已經皆大歡喜的案子,正是該耀武揚威的時候,對已經逮捕到案的罪犯,居然無法確定身份?這隻可能是在故意拖延。”

    “故意拖延?”

    “這個總舵得到的邀請函,到底本來是準備給哪個嘉賓,他和鑽石集團高層又有什麽關係,又因為什麽原因怎麽轉讓出去的,轉讓給誰……”

    “小姐的意思是,警方現在發現這個總舵是身份,可能牽扯到高層有權有勢的人員,而產生過於火爆的新聞,甚至可能是醜聞,所以在沒有百分百確定前,不敢發表?”

    淩月點頭,繼續道:“於是就怪了,一個混跡於社會底層整天搞什麽宗教的,和參加派對的富豪大家們能有什麽關係牽扯?”

    “這個嘛……”

    “當時在場還有一個細節很有趣,總舵衝出來後和宇文極發生了對峙,他說他以為自己能保持匿名,宇文極笑他無知,隨便一查就能知道他是誰。

    你想,一個對警察辦案如此無知的人,居然能策劃如此精心設計的恐怖襲擊事件,而且到最後幾乎成功……你記得那個最後倒計時10分鍾的設計嗎?他們既然對警察和特警的反應時間,了解計算的那麽精準,為什麽對警方破案手法卻如此生疏?居然會不知道事件發生後通過在場的dna痕跡和牙齒形狀等能輕易斷定自己是誰?

    再想,大功率信號幹擾器通過大門和檢測後,他們居然還成功攜帶一個自製的炸彈進入會場……這不僅需要對當時一切安檢步驟有了解,還要知道安檢具體細到什麽程度,才能自製出一個不被檢測到而且還能成功帶著過關的炸彈。憑總舵對警察和刑事偵察科技的了解程度,這能辦到嗎?”

    “小姐的意思是……”

    “

    本次事件必定有人在暗中指引和幫助,而且它一定是來自鑽石集團內部!”

    此話如同晴天霹靂,陳晴本能的想做反駁,但又一細想,似乎也隻有這樣解釋……

    淩月繼續道:

    “這一切如果連起來想就要明顯的多了:

    一個連基本的刑偵手法,以及警方辦案時所用的科學技術一點都不知道的人,是不可能設計出能順利通過那樣嚴密安檢的炸彈和信號幹擾器的。那麽他到底是怎麽辦到的呢?

    隻可能是另有高人指引,但這個人為什麽對鑽石集團的安檢步驟了解如此詳細?更重要的是,即使了解他也不應該有辦法將大功率信號幹擾儀帶進去啊?答案隻可能是這個人就是鑽石集團內部的,能夠控製安檢環節的人。這點在結合警方對‘總舵’的身份的處理方式上,就更能夠肯定了。

    因為正是他,幫助了總舵的恐怖組織策劃了這次行動,也幫助總舵得到邀請函,帶張七等人順利入場。

    然而,他不過是在利用這個恐怖組織而已,也對總舵們隱瞞了許多信息,所以總舵才如此無知,所以我估計張七和總舵,連他的真名實姓都不知道。

    被抓的總舵一定發覺,或者開始懷疑自己是被利用,被背叛了,所以才在審問中說出了這個人的存在,而警方一時也無法確證,更不知道該怎麽辦,醜聞和爆炸性新聞且不說,如果就此公布目前所掌握的關於總舵和組織的消息,即使說所抓到犯人在張口胡亂指證,其結果也是打草驚蛇,讓這個人推測出總舵對警方的配合程度。”

    “……那麽,小姐認為這個人到底是誰?”

    在宇文極的車上,西奇陰陽怪氣地說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幸好宇文極偵探足智多謀,當機立斷,英勇無敵,才讓情勢能夠收拾,在下當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啊……”說著他已經非常誇張地開始做出了拜倒的姿態,枯瘦如柴的雙手微微拍向了宇文極的右腕。

    宇文極不做抵抗,也什麽都不說。

    西奇好不容易做完了膜拜的動作後,忽然地收斂了一切表情,以最嚴肅的聲音說道:“西門家做事一向公平公正,這次事件出這樣的岔子做這樣的補貼是理所當然的。我們把宇文極大偵探看作和我們一起合作的生意人,做生意除了講究公平公正外,更重要的當然是共贏,”說著他微微靠近了宇文極耳邊,怪笑著道:“可不能讓宇文極大偵探瞧低了我們西門家做生意的一貫作風,不是嗎嗬嗬?”

    “一個本來開玩笑的演戲,居然被你們做成真正生死一線的恐怖襲擊,西門家的生意能做到現在這麽大,這作風當真是不容小覷啊……”宇文極諷刺道。

    西奇的臉色在聞言後幾乎唰的一聲塌了下來,難看到不能再難看,顯然宇文極的話說到了他的痛處。

    但宇文極隻裝作沒看見,繼續道:“但還是請你們原諒我的膽子小,這樣的作風我可不敢再陪著玩了。還好這次生意能平安收場,之後你我應該再也不會相見,我們間的生意,也到此了解吧。”

    西奇仿佛很困難地從緊繃的麵部肌肉中擠出了迴答:

    “……宇文極偵探,這次的事件,可沒結束,遠遠沒有結束!”

    淩月車上。

    “如果這次事件有鑽石集團的內部人士引導完成,那麽小姐的意思是……這次事件是鑽石集團內部權力鬥爭的結果?有人想故意砸場搞破壞?”

    “不,剛好相反,再迴想一下當時的情形,”淩月若有所思地繼續道:

    “剛才我提到,為什麽宇文極能夠對現場做各種指揮?

    如果有人從內部策劃這次事件,在已經有替罪羊的恐怖襲擊組織後,他還需要什麽?

    當然是跟他一起演戲,控製住場麵的人,特別是對警方內部有深度的了解和熟悉,甚至包括當晚值班輪轉人員,勤缺情況,當晚器械準備情況等等細節都能夠了解到的人,如此他才能精準的計算出特警的反應時間,完成他計劃的最後一步設計。

    這個演戲的人,會在計劃實施的途中引導眾人往所寫好的劇本方向走,但更重要的是,在事件結束警方到來後,他需要對警方處理此類事件的步驟和手法非常熟悉,才能控製住到現場,引導警方做出希望得到的結論,掩蓋住不希望他們看到的東西。……而這樣的人選,隻有一個!”

    “小姐的意思難道是……”陳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淩月還是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不錯,宇文極,宇文大偵探,就是他們的內應……!

    隻有這樣想,一切才能通順起來。宇文極早就知道這次襲擊會發生,他一直在裏麵引導著大家演戲。

    整個會場的所有保安人員,早已都是宇文極的下屬,當晚負責鑽石集團大樓安保責任的,不是鑽石集團的高層,而是宇文極。

    為什麽宇文極隻在總舵衝出來破壞水晶棺材的控製器後才失去冷靜開始對少年拳

    腳相加?為什麽他會和總舵發生那樣的對話?

    你記得當時陳凱說,不知為何,他本來隻準備帶水晶棺材的外殼來做展示,但陳查理一再強調要求一定把包括關閉棺材在內的一切設備都全部準備齊全一起帶來嗎?那之後宇文極還意味深長笑著說,他當然會了……

    就算是演戲,沒有人會用自己的命開玩笑,答應把自己置身那樣的危險之中的,所以他們一定預先設計好了炸彈的處理方式,宇文極所謂靈機一動想到能夠利用那個棺材裝炸彈阻止爆炸傷害的方法,其實是他們早就安排好了的處理炸彈的方式!

    如此當時總舵忽然衝出來破壞控製器,宇文極才會失去冷靜,他們才會發生那樣的對話,因為那是處理炸彈的唯一方法。

    總舵的橫空出現,完全是一個劇本上沒有的突發事件。從那時刻開始起,一切才是真正的是自然演變,之後現場情況失控,大家都陷入恐慌,但在千鈞一發之際,宇文極還是沉住氣,用他自己的辦法救了大家……”

    車內陷入了沉默,兩人都陷入了思考。一段時間後,陳晴緩緩道:

    “鑽石集團內部的某個人利用了一個恐怖襲擊組織,暗中幫他們準備並設計了這次恐怖襲擊,還幫他們準備了邀請函、信號幹擾儀之類,但計劃走到最後一步時候,他卻已經寫好了另一個劇本,就是在襲擊的最後一刻,內應宇文極忽然‘想出’一個辦法,阻止這炸彈的爆炸。

    但不料組織的總舵,眼看襲擊就要失敗,居然不惜暴露自己身份現身,毀壞了那個宇文極‘想到的’阻止的方法。於是事情失去控製,但幸好直到最後宇文極能沉住氣,用自己的機智指揮全場讓大家生還……

    是這樣嗎?”

    “不錯。如此,一切的謎團、奇怪或者說矛盾的地方,才能得到解釋。

    陳晴在腦中咀嚼這個假設,想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如此大費周折的策劃這個事件,自導自演一場恐怖襲擊然後又自己當場化解掉它……這樣做到底目的又是為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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