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九年冬月初六,傲雪神山,穹玄山莊。


    穹蒼褪去昨日的灰蒙,雲霧破開,風雪散去,澄淨的天空一碧如洗,好似湛藍的大海般無邊無際,靜謐而安然地以溫柔的目光注視著人間山川湖泊,江河草木,芸芸眾生。


    刀鸑鷟起的尚早,素手揉搓著惺忪的睡眼,單薄的衣衫在削肩竟有些滑落的趨勢,衣擺摩挲著腳踝拖曳在地,整個人看上去都甚是溫軟。


    她沿著廊下步步向前行去,看見原本堆積著的薄薄冰雪融化在長廊的座椅之上,留下一灘雪水漬,她這才找迴兩三分思緒朝著廊外看去,抬首之際一片碧色青天映入眼簾,好似暖意融融的春日陡然撞入了她的眼眸。


    她瑟縮了一下身子,繼續朝著前方走去,誰知剛至拐角忽然就撞上了從對麵走來的人,她定下步子抬頭一看竟是孟清然。隻見他眼下兩團烏青,眸子半睜半閉,精神不濟,身子也軟綿無力,不知何故?


    “你怎麽了?”刀鸑鷟秀眉一蹙,見他如此,頗為擔心地問到。


    孟清然因昨日的事情整整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隻要一閉上雙眼眼前便皆是秦羽涅與刀鸑鷟當時在淩雲大殿中的所發生的種種,那場景揮之不去,猶如夢魘一般緊緊地纏著他,一刻也不願放過他。


    他今日便起的很早,誰知走至此處居然讓他碰上了此刻最不想碰上的人。


    “喂!孟清然,你怎麽了?”刀鸑鷟見他久久不言語,隻紅著一雙不滿血絲卻毫無生氣的眼睛盯著她,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她霎時間想起了昨日在淩雲殿中發生的事情。


    那時,孟清然就站在錦簾後麵,靜靜地看著她與秦羽涅,不知站了多久,不發一言,眸子裏是令她困惑的情緒。


    孟清然並沒有及時的迴答她所問,而是用目光打量起了她的周身,那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了片刻,最終落在了她精致突出的鎖骨上,白皙的皮膚細瘦的骨被凸顯出漂亮的兩道痕跡,但那鎖骨的中端卻有一點於孟清然而言觸目的豔紅。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眸色一怔,麵色沉了下去,刀鸑鷟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大聲道:“你到底怎麽了?今日問你話也是一句不應,難不成是我得罪你了?”


    刀鸑鷟的聲音雖在他耳邊響徹,但他卻像是聽不見一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似周遭的一切都在他眼前忽然淡去,而他的眸中隻剩下了那一點紅。


    刀鸑鷟被他的反應弄得氣不打一處來,見他遲遲不願開口,再也難以忍受,眼看著就要從他身旁與他擦肩而過,就此離去。


    就在刀鸑鷟與他交錯著身子走過時,孟清然忽然一把將她的盈白的腕子拉住,她腕子上的衣袖因她腕子的傾斜而陡然滑落,孟清然的手掌就這般直接與她的肌膚相貼,猛地一顫,他甚至以為自己真的被她灼傷。


    刀鸑鷟的眉頭蹙的更深了,她不明白孟清然究竟何意,也不知他今日種種舉動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但她現在更想要聽他的解釋。


    於是,她便偏過頭,靜靜地看著她。


    孟清然被她的眸光看的有些局促,忽然在心底暗罵自己太過衝動,但那點豔紅在他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現,他實在是無法再就此忍受了,他有一腔的情意找不到出口,在他體內橫衝直撞,幾近將他撞傷。


    現在,刀鸑鷟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身邊,他可以將所有的話都在此說與她聽,都對她傾吐,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躊躇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就在他要開口之時,忽然從刀鸑鷟的身後躥出一道小小的身影,讓他未出口的話就此卡在了喉嚨裏。


    “阿梨姐姐!”是秦攸寧,攸寧從刀鸑鷟的身後衝上前來一把將刀鸑鷟的腰身環抱住,緊緊地不肯鬆開,“阿梨姐姐。”近乎撒嬌一般地喚著刀鸑鷟。


    刀鸑鷟見孟清然久久不語,此時攸寧又至她跟前,她便將孟清然的手輕輕地掙脫開來,蹲下身子將攸寧抱起,“攸寧你再長的重一些,我便要抱不動你了。”


    “嗬嗬嗬......”攸寧一陣輕笑,“沒關係,到時讓義父抱便是。”


    “你呀,以後長大了難不成還整日讓你義父抱著你?你羞不羞?”刀鸑鷟捏了捏他的小臉蛋,與他玩笑到。


    “攸寧不羞,義父願意抱攸寧的。”他頗為驕傲得意地揚起了頭。


    刀鸑鷟唇邊綻開一抹明媚的笑意,晃花了孟清然的眼,他還未迴過神來,又聽攸寧道;“清然哥哥,師兄師姐們都在前殿等你呢。”


    孟清然雖是攸寧的半個師傅,但攸寧卻一直都喚他哥哥,已經成為了習慣。


    孟清然聽了攸寧的話,這才想起來他今日還要授早課,他想順勢將攸寧一道帶去,卻不想攸寧死活不願,說是今日要同刀鸑鷟還有秦羽涅在一起。


    “你先去吧,我向羽涅說便是。”刀鸑鷟示意孟清然讓他單獨前去,孟清然頷首,麵色沉鬱地離開了。


    待他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攸寧忽然道:“阿梨姐姐,清然哥哥他好像喜歡你。”


    “攸寧,別胡說八道。”刀鸑鷟趕緊捂住他的小嘴,歎他真是童言無忌。


    “我沒有胡說八道。”攸寧不滿,“阿梨姐姐你可還記得以前我曾跟你說過義父他喜歡你?清然哥哥看你的眼神與義父看你的眼神很像。”攸寧十分認真地解釋著。


    刀鸑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地敲了敲他的頭,“你真是人小鬼大,你懂什麽叫喜歡?”


    “我懂的......”攸寧小聲呢喃到,但卻並未讓刀鸑鷟聽見。


    就在此時,忽然聽見耳邊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鸑鷟,攸寧。”刀鸑鷟越過攸寧向遠處看去,是秦羽涅。


    他著了那日在穹玄時那襲藍白相間,上鏽銀絲仙鶴的衣袍,看上去飄逸絕塵,氣度淩雲,煞是好看。


    他漸漸地近了,至刀鸑鷟跟前十分自然地將攸寧從她手上接了過來,抱在懷裏。


    “怎麽起的這樣早?”秦羽涅柔聲問起刀鸑鷟。


    刀鸑鷟這才想起她之所以早已的原因,是為了去廚房找些吃的,昨夜的酒釀圓子將她饞的不行,此時此刻猶記得那圓子的香甜之味,那以忘懷,大清早的肚子便叫個不停,她這才從床榻上起身出門的,哪知半路上遇到了孟清然這才耽擱到現在。


    “我還想吃昨夜的酒釀圓子......”不知為何,刀鸑鷟竟覺著自己這話說的有幾分心虛。


    “攸寧也想吃!”


    倒是秦羽涅霎時便笑了出來,“那便走吧,一道過去。”


    刀鸑鷟點點頭,與他並肩而行,一路上說說笑笑著,但最後刀鸑鷟發現秦羽涅帶她去的地方不是廚房,而是玉清殿。


    她帶著疑惑推開玉清殿的門,一陣桂花米酒的醇香撲鼻而來,她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了桌上擺放著幾盞白玉碗與幾根湯勺,她迫不及待地走近一看,發現那碗裏竟盛的是酒釀圓子。


    她眼含驚異地朝秦羽涅望去,秦羽涅淺笑著道:“早知道你饞著呢,昨夜離開時吩咐廚房今早現做的。”


    刀鸑鷟唇邊的笑意倏地展開,愈發濃重,她斂衣坐下,秦羽涅也抱著攸寧向桌邊走去,坐下後,他們便一道吃起了酒釀圓子。


    秦羽涅吃的少,全顧著攸寧與刀鸑鷟,仿佛隻要看著他們吃,他也會感到十分滿足。


    “涅哥哥,京華姐姐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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