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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烽這次隻在港島待了七天,就不得不提前返迴了大齊世界。


    馮青雲私德不夠檢點,但並非平庸無能,做出決定後第二天清早便召集眾將下達了開戰命令,由都指揮使虞方洲領兵一萬,親臨前線主持攻城事宜。


    虞方洲默默領命後,出了帥帳便去整頓兵馬。


    這位都指揮使大人已經年近五旬,能力中規中矩,隻是性格略顯古板,難得的是對朝廷忠心耿耿,對於馮青雲的幾次暗示招攬均不予理會。由此使得這位主帥很是不滿,此番便將這棘手的任務攤派給了他。


    盡管嘴上沒有明說,可虞方洲又不是笨蛋,自然明白這是馮青雲的借刀殺人之計。他以及他手下的這一萬人,都是預備著用來消耗在戰場上的籌碼炮灰,同時也是誘餌,用來引誘趙元謹亮出那種神秘的殺手鐧。


    無論這次平叛之戰的最終勝負如何,他自己連同這一萬兵馬,基本上是兇多吉少了。


    可惜知道了結果,虞方洲也沒有任何辦法,畢竟他自己不是主帥,馮青雲才是。軍中法度森嚴,就算是逼著你去送死,都隻能從命。


    敢有異議?當場就可以下令將你推出去砍了!事後還要給你扣一個“怯敵畏戰”、“對抗軍令”的罪名,死了都不得安生。


    “……將軍,現在該怎麽辦?”


    營帳裏,一員年輕的校尉焦灼地問道。


    “還能怎樣?當然是準備領軍攻城了。”虞方洲麵無表情地道。


    校尉怒道:“那混賬東西是張敏衷老賊養的狗,處心積慮想要置您於死地,難道就這麽聽憑他擺布……”


    虞方洲臉色一變,目光瞬間森冷如刀,威勢頓顯,駭得那校尉生生住了口。


    靜了半晌,老都指揮使幽幽歎了口氣,神色緩和下來。這校尉是他的同族,算起來還沾些親戚關係,又跟了他多年,很是有些情分,此番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說話才有些衝動。


    “虞宗,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左右,如今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虞方洲神色蕭索地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十六從軍,為朝廷效命三十餘載,經曆大小戰事百餘場,能活到現在已屬僥幸。如今為國戰死沙場,也不枉這一生辛勞奔波……”


    他頓了一下,從桌案下摸出一個封得嚴實的包裹,端詳一陣才交到校尉手中,道:


    “你我雖無父子之名,但我待你一直視如己出,如今也沒什麽可說的,這是我畢生積蓄,還有些行軍打仗心得,你這就帶上迴鄉去吧。”


    “朝廷已經朽壞不堪,國蠹奸佞當道,社稷傾覆、乾坤改易最多不出十年,你若有心,日後擇一明主投效,博個封妻蔭子、光宗耀祖也是好的。”


    “將軍……”虞宗淚流滿麵,聲音哽咽。


    虞方洲灑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大丈夫頂天立地,生死有命,何必做這小女兒態?走吧!”


    校尉默默跪下,磕了幾個響頭,起身退出營帳遠去。


    片刻之後,急促的號角聲響徹大營,柵欄開啟,大批神色冰冷的軍卒如潮水般湧出營地,在軍官們的大聲喝令下,推著各色攻城器械逼近城牆。


    大旗下,虞方洲騎著戰馬,冷靜地發布著一道道調度命令。


    這迴可不比上次蒙珞圍攻荊南郡,此時的陽城郡糧草軍械充足、士氣高昂,注定是一場大戰苦戰,這一萬兵就算最後全部死光都不稀奇,連同他這個都指揮使在內。


    城牆上,義軍早已嚴陣以待,眾多燒得沸騰不休的大鍋一字排開,裏麵均是金汁、沸油。


    金汁也稱金湯,就是腐爛發酵後的糞湯,在古代戰場上,這東西的出現頻率是極高的。它的功效相當於比較原始的生化武器,一旦被燒開的金汁潑到身上,皮開肉綻是必然,且幾乎無藥可醫,因為不可能不發生感染。


    沸油的功效與之類似,都屬於守城戰中的利器,當然這個時代的油料不多,所以使用成本較高。城牆上的這些,都是秦烽設法弄過來的。


    此刻的他正在和趙元謹在城門樓中觀察軍情,城下的朝廷軍列開陣勢,弓箭手方陣已然發動,成片的箭矢如疾風驟雨般不斷飛來。以至於城牆上的兵卒紛紛隱蔽,躲在城牆垛口後麵以盾牌護住身軀要害。


    更遠的地方還有投石機輔助,一塊塊石頭在空中翻滾著,帶著巨大的勢能砸落在城牆上,震得城樓都微微震動起來。


    這就算是冷兵器時代的火力準備了,一時間城牆、城樓、垛口、過道上到處都是崩裂的石塊、落下的箭矢,密密麻麻紮得如同刺蝟般。還有不少石頭和箭矢越過城牆,落到了後麵的空地和民居區域。


    片刻之後,箭雨停止,在沉悶密集的鼓點聲中,成百上千的兵卒推著各色攻城器械,不管不顧地向著城牆衝過來。


    城上的守將林恪神色平靜,冷冷地盯著城下逐漸衝近的朝廷軍一言不發,直到他們接近到了一定距離,才狠狠一揮手,下令放箭。


    頓時城頭上箭如雨下,而且因為重力加速度緣故,導致箭矢落下時的穿透力道強了不少,許多來不及防護的兵卒中箭,慘叫悶哼聲不絕於耳。


    沒有中箭的兵卒不約而同地舉起盾牌,繼續悶頭猛衝,部分動作較快的已經將雲梯搭上了城頭,然後拚命往上爬。


    守城義軍居高臨下,大瓢滾燙的金汁、沸油不停澆落下來,被潑中的兵卒們慘叫著紛紛跌下,摔得筋斷骨折。


    城池攻防戰,守方以上攻下本就具有天然優勢,進攻一方帶著攻城器械從百步外衝近,體能的消耗就已不小。然後還要自下而上、冒著上麵敵人的密集打擊爬上城頭,半途上的傷亡十之四五。


    孫子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軍,其下攻城。”


    “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三分之一而城未拔者,此攻之災也。”


    意思是說兩國交戰,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最高明的策略,其次是挫敗敵國的外交使之孤立,再其次就是擊潰敵國的軍隊,至於攻打敵國的城池,其實是最下等、最不劃算的做法。


    將帥按捺不住自己憤怒的心情,驅使麾下士卒像螞蟻一樣去爬梯攻城,結果士卒傷亡了三分之一,而城池依然未能攻克,這就是攻城的災難。


    大唐名將哥舒翰領軍六萬餘人攻打吐蕃戰略要地石堡城,由於地勢險要,區區四百吐蕃兵據城而守,就讓唐軍付出了傷亡數萬的代價才得以攻克。


    南宋末年的釣魚城之戰,蒙古大軍攻打多年都無計可施,甚至連大汗蒙哥都傷重死在城下。


    所以在冷兵器時代,城池攻防戰中的傷亡率始終是居高不下,即便是名將領軍都不例外。


    如今麵對防禦措施完備、糧草軍械充足的陽城郡,又有秦烽暗中不遺餘力地提供後勤支持,朝廷軍想要攻下此城,難度可不是一般地大。


    連續三天時間過去,朝廷軍傷亡慘重,卻沒有半點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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