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楊家突然涉足娛樂圈很是讓人震驚,但這也並不能對顧宴清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充其量也是《宿命》劇組的拍攝資金更多了些,不過這多出來的錢也不會給顧宴清增加片酬。

    所幸如今顧宴清也沒那麽多需要應酬的場合,再加之前者多將錢用在了購買衣物首飾之上,一整個衣帽間滿當當的,滿眼的華服珠寶。

    目前為止,顧宴清倒不需要發愁開銷的事情。

    隻是楊律,始終是她心中的一個結。

    若是說對他沒有感覺,那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她以前也有過少女懷春的時候,也曾經暗暗地憧憬過自己未來的夫君,究竟會是個什麽模樣。

    後來應詔入宮,雖未能得見龍顏,也聽了私下裏小宮女在偷偷嚼耳根子,說當今皇帝如何英俊如何英姿颯爽。

    心裏還是暗暗地有些小期待的。

    隻是聯想到前些日子裏漲紅了臉嘶吼的那位,顧宴清覺得,這個理想吧,和現實還是有些差距的。

    現在也不同往昔,她也不需要依靠著男人來抬高或者鞏固自己的地位――盡管從沈海河那裏得知,如今楊家家大業大,她也不願意再去淌這場渾水。

    明明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又何必依靠男人走個捷徑呢?雖說省事了些,顧宴清也不願再擔個花瓶的名聲。

    這個世界中,最大的好處,就是女人能像男人一樣,正正當當地活著,憑借著自己的力量,開拓一片天地。

    江斜川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皇帝”,還是有了一部分警惕心的。

    他隻怕那人亂講亂吼,引來某些機關注意,順藤摸瓜地將顧宴清也帶走。

    江斜川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感覺。

    像幼時的時候,養了一隻貓咪,特別寶貴著,不敢讓她吃別人的東西,怕它跟別人走;也不敢讓人觸碰,怕它被人傷害;更怕帶它出去溜圈,被不懷好意的人偷走。

    他既是顧宴清的經紀人,便不遺餘力地待她好。她演技差,便給她請老師,安排各種課程;動用各種關係,給她尋求片約,為她製定轉型計劃。

    因為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盡管付出的心血遠遠地高出了迴收,盡管有許多藝人向他拋出了橄欖枝,盡管有些好友勸他顧宴清實在是爛泥糊不上牆……

    江斜川也被顧宴清搞出的事情弄的焦頭爛額,也想

    ,不如等顧宴清同公司解約之後,便離開了吧。他也著實需要考慮自己的事業。

    然後就來了個皇後,實在令人措手不及。

    楊律的到來,多多少少給他敲響了警鍾,江斜川也恍然意識到,現在,已經好久沒有考慮到解約的事情了。

    江斜川謹慎地從楊家那邊得到了些情報。

    楊律,現今已經被接迴了老宅居住,確切點說,似乎是軟禁。

    比預想中的情況要好一些,近些日子裏,楊律不再說什麽“朕”之類的話,情況也漸漸安定了些,似乎恢複了正常。

    而且,也比以前安定了許多,不會再逃出去酗酒飆車逛酒吧。

    醫生診斷,他很可能是記憶障礙加輕微的妄想症。

    楊老爺子也不去公司了,將事務暫時交於外侄處理,在家裏悉心地教(調)育(教)楊律。

    看來這個楊律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也知道要適應並融入這個社會。

    若是他一直這麽安分下去,也是好的。江斜川唯獨害怕他再會出什麽亂子。

    欣慰的是,一直到顧宴清開始入組拍攝《宿命》,楊律都乖乖在家裏接受著教育。

    顧宴清拍攝第一場時的表現,就十分令人驚豔。

    這是苗家被滿門抄斬的一場戲。

    漆黑夜,無星無月。

    寂寂庭院中,花枝殘破,青石地磚上,一盆開的豔麗的血紅海棠摔落在地。

    碎裂的瓷盆泥土旁,一華服婦人俯在地上,眼睛睜大,身下是一攤鮮血,汩汩浸到泥土之中。

    她身側的石桌下,躲著一個瑟瑟發抖的錦衣少女,麵容慘敗,淚水如雨注,額邊碎發被汗水微微浸濕。

    少女的手不停顫抖,想要哭出聲音,又怕被人發覺,用手捂住嘴,無助地發出了一聲嗚咽。

    母親……

    外麵的廝殺聲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少女一邊流著淚,一邊將自己的身體更加地蜷縮起來。

    突然,有一雙手伸進來,粗暴地把她用力往外扯。

    是個士兵,滿臉橫肉,兇相畢露。

    她驚恐地捶著那人,拚力掙紮,無奈力氣過小,無濟於事,仍舊是被拖了出來。

    士兵一手箍住她雙手,一手撥開她臉頰的碎發,瞧了瞧,大笑,露出一口黃牙:“兄弟們!我說怎麽找不到這家的大小姐,原是躲在

    這裏呢!”

    少女又驚又怕,淚水也收了,又踢又打,啞聲尖叫:“放開我!走狗!”

    許是被她這句罵聲給刺激住了,那人眯一眯眼,一巴掌就要劈了下來。

    少女睜著一雙紅紅的眼睛,咬牙地看著那人,肩膀顫抖,微微戰栗。

    “怎麽如此粗暴對待一弱女子。”

    忽聽一聲沉喝,有一玄衣人輕巧地用劍鞘撥開了來,敲了一下士兵的手腕,士兵痛唿一聲,下意識鬆開了少女。

    玄衣人也不戀戰,道一聲“得罪”,一手挽住少女的腰,足尖一點,便起身而飛。

    “卡!”

    攝像機後,胡克金喊了停,吊著威亞的邊景明被緩緩放了下來,他懷裏抱著同樣吊有威亞的顧宴清顧宴清。

    顧宴清臉色煞白,甫一落地,便差點倒了下去,一旁邊景明連忙伸手扶了一把。

    觀她臉色,邊景明關切地問:“恐高?”

    顧宴清覺得心跳如擂,耳旁也是嗡嗡嗡的鳴聲,她接過江斜川遞過的一杯水,緩了一緩,輕聲:“好像有一點。”

    邊景明笑,整齊的牙齒白的耀眼:“慢慢的就會習慣了。我第一次吊威亞時也是嚇得不行,白著臉拍完了一場,還被導演批評說太縮手縮腳。不像個英雄,活像個土匪。”

    顧宴清喝一口水,有氣無力地道了聲謝。一想到接下來還要接著拍空中的這場戲,還有幾段對白,她就眼前一暗。

    ……在天上飛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雙腳懸空實在沒有什麽安全感啊。

    江斜川見她這樣子,也有些無奈:“你且忍忍,也就這麽兩場了――我看過劇本,之後就不會這麽飛來飛去了。”

    確實,若是拍武俠劇,總少不了這類空中打鬥的畫麵。既然進了這個圈子,想博出個名聲來,就不能太過嬌氣。凡事都有個第一次,慢慢地總會適應的。

    化妝師過來,給她補了補妝。說是補妝,其實也就將頭發有技巧地梳梳,拍了拍粉,盡力營造出一種淩亂美。畢竟現在,她的設定是個正準備逃亡的大小姐。

    衣衫妝容過於整潔幹淨,反而有些違和了。

    又休息了一會兒,遠遠看著胡克金導演坐迴了攝像機後,她咬一咬牙,將水塞到了江斜川手中,理了理袖子,走了過去。

    不就是吊威亞嘛,慌什麽!

    結果顧宴清依然臉色慘白地

    拍完了這段戲。

    腳一落地,立馬在江斜川的攙扶下去了廁所,吐了個昏天暗地。

    直吐的眼淚汪汪麵帶紅暈。

    凡事皆不易,從傻白甜花瓶轉型為實力派,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所幸今天不用出夜景,腳軟似棉花的顧宴清飄飄地迴了公寓,洗了澡,連飯都沒吃,就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恍惚間夢到了舊事,亂糟糟地揉成了一團,扯不清理還亂的。

    先是夢到了入宮覲見太後,太後對著舅媽誇她“相貌好,品行端”。

    又是後來八字送去合,她的乳母將八字寫在一張杏紅色鬆花箋上,給舅母送了過去;可後來,她在舅母處見到的,顏色似乎深了些。

    第一縷日光透過窗棱時,顧宴清自夢中醒了過來。

    身下是軟綿綿的床,蓋了層薄被,睡衣依舊好端端地穿著。

    現代的經紀人真是敬業啊。

    顧宴清一邊這樣感歎著,一邊爬起來起床梳洗更衣。

    腦袋中昏昏噩噩的,還總是浮現出那兩枚深淺不一的信箋。

    這個夢境太過怪異,似乎在提醒她。有人換了她的八字?為什麽要換?原本的結果又是什麽?

    顧宴清喝了杯冰水,努力把這個念頭拋出腦外,冷靜了下來。

    無論怎麽樣,都與現今沒有了什麽瓜葛。以後再想也不遲。

    今天還有一場清晨的戲,她得在七點前到達片場。

    短信鈴聲響過,她拿起手機看,經紀人兼小保姆兼私人司機江斜川已經買好早餐守在門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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