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腳底打滑,身子後仰那一瞬間,夜雲熙聽見她扔出去的那隻雪狐啊嗚了一聲,伴隨“咚”地一聲悶響,應是被那人揮手一擋,給撞在牆上了吧,可根本還來不及心疼那萌寵,就下意識地閉了眼,開始心疼自己,等著這一跤跌下去,那鑽心錐骨的痛。

    感覺快要摔倒在地了,卻跌進身後一個溫熱的懷抱。鳳玄墨已搶身過來,從後側穩穩地接摟住她,一雙手臂有力地托在她後腰上,微微用力帶著她,想要將她扶起來。

    驚魂未定,惱羞之意又起,她覺得太過於……狼狽,為什麽每次出糗出醜,都是被這人瞧著接著?且這樣能感受得到肌膚體溫的靠近,她突然有些不自在,有些怕了。

    遂趕緊掙紮著,想要自己站直起來,揚手一抓,本是想去抓住那人的衣襟,以此借力,站穩身形。哪知這胡亂一抓,抓住的竟是腰帶,也不知剛才這人低頭弄了半天,係的什麽名堂!被她這麽一扯,一下子散開來,嘩啦一下,衣襟盡敞。

    那衣袍下的精壯腰腹,差點就貼她臉上,臉頰鼻尖,感觸的盡是肌膚的溫熱。她正斜斜地躺靠在那人手臂上呢,夜雲熙就開始恨自己手賤,嫌棄地扔了手中袍帶,哪知旁邊這人,也不知在發什麽呆,托住她後腰的手臂此時正鬆了勁,於是,電光火石間,她又朝地上滑去。

    鳳玄墨猛地迴神,彎身下來,一把將她再次攔腰接住。又索性一步跨至她側前方來,用雙手緊攬了她那小腰,提個纖細小童似的,一把將她提起來,站好。

    這下倒是站穩了,卻麵對麵貼了個瓷實。胸前貼著重重的心跳,頭頂還有淩亂的鼻息,夜雲熙腦中有些斷弦了,下意識地將雙手抬起來隔擋,可那敞露的胸前,讓她有些……無從下手,幹脆將那人的衣襟抓住。

    抓了衣襟,忍不住又替他理了理,一路理至腰間散掛的袍帶處,覺得這腰帶扭曲得可恨,竟鬼使神差地,一手拾起一端,另一隻手從他後腰上環繞過去,想要將那折轉的帶子也理一理。

    可她幾時做過這種伺候人穿戴的活兒,那隻環繞過去的手,幾番翻弄,仍是不得要領。

    就聽見頭頂的鼻息有些重了,那人卡她腰間的雙手,還保持著剛才提抱著她起身時的姿勢,此刻,箍得還更緊些,隔著腰封,仍能感覺得到那大手掌心的灼熱。

    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犯賤呢,這血氣方剛的七尺大男兒,還敞衣納懷地,她跟人家麵貼麵地,在他身上亂摸什麽?惹他作什麽?

    趕緊抽迴手來,將那精瘦的腰杆往外推,卻感覺那人肌肉繃得跟石頭般,依稀聽得頭頂一聲隱忍的呻吟,她就覺得跟燙了手似的,猛地縮迴來,重重一甩,一邊擰了腰肢,掙脫了他的雙手禁錮,往後退開來。

    那木頭也像是抽了口氣,順勢靠在他身後牆上,又開始埋頭理他衣襟腰帶。

    夜雲熙用餘光瞥了一眼,就不敢再去細看,一味盯著地板,隻覺得自己耳根子燒辣,麵皮發燙。

    怎的越來越沒有出息了,以前,在南風館調戲那些小倌人,那真是麵不改色,有模有樣,連一旁圍觀的青鸞都說的是,頗有紈絝作派。可今日對著這人,怎麽突然覺得……尷尬。

    也真是夠難為情了,自己悄無聲息地溜進來,先瞪著眼睛看了個真切,又上下其手地摸了半天,加之自己還有些曦京人皆知的名聲,且對這木頭……也有些拉拉扯扯的前科,這叫她如何解釋是好!一時間,就連說話也說得不太順溜了:

    “我……不是故意的。”

    哪知那人比她還結巴,隱著喘息,還有絲苦笑:

    “殿下……可否先……迴避一下。”

    她自是無暇去體會那人的怪異,隻是以為,他八成又在心中,給的荒淫之風,重重地記了一筆。遂徹底無地自容,胡亂掀開邊上簾子,就當那裏是個遮羞地洞,泥鰍似的,鑽到外間來。

    站在外間,捧了捧臉頰,又撫一下胸間,還是覺得悶,徑直出了房門,來到門廊上。冷浸的空氣撲麵而來,倒是讓她一下子新鮮過來,轉頭見著邊上有個條凳,過去伸手一試,有些碎屑塵土,她也管不了那麽多,就在那裏坐了下來。

    稍坐片刻,就覺得有些冷嗖嗖的,才憶起來,方才下馬車時,興衝衝地往裏走,竟將披風落在車裏,忘記穿了。禁不住側頭看了看那半開的房門,終是沒有勇氣進去。

    又抱著手臂,踢著腳邊的草屑玩兒,可腹中也有些餓了,開始咕咕作響,遂眼巴巴地朝馬場門口張望,等她的侍女、披風還有年夜飯。

    幸好,青鸞這丫頭辦事,就是又快又好。也未見著天色多幾分黑沉,屋裏那人也似乎還在磨蹭著給自己上藥,就見著那兩個丫頭打著車迴來了。

    兩人進了馬場,徑直將馬車趕至門廊前停住。紫衣見了她,一邊跳下車來,往外搬東西,一邊欣喜地朝她賣關子:

    “殿下,你猜我跟青鸞姐姐尋到了什麽?”

    “這

    關門閉戶的,能尋到什麽好東西?莫不是青鸞帶你打家劫舍去了。”她也知道這大年夜裏,讓她二人到鎮上去買酒菜,有些為難了。不過,她這兩個侍女,皆是有些來曆的,遂信之任之,常常等她們給她帶來些意外的驚喜。

    “瞧殿下說得,我們跟土匪似的。不過,也差不多了,但劫的是自家人。出了馬場,青鸞姐姐就帶著我直奔那邊鸞衛營,可巧的是,在路上遇見裴大人,他今夜營中值守,正好從城裏帶來些消遣酒菜。青鸞姐姐就直接跳下車去,攔住裴大人的小廝,將他手中的兩個食盒,還有裴大人擱在馬上的一壇子酒,全給搶了過來。”

    青鸞正拴了馬車,幫著紫衣提食盒,聽她講得誇張,淡淡笑了笑:

    “殿下,別聽她胡謅,裴大人問,今夜可要人過來值守護衛,我想著殿下可能想要清靜些,也不想要鸞衛營知曉你在這裏,就迴絕了。”

    “知我心者,青鸞也。”夜雲熙脫口讚了她一句,這大年夜裏,無處可去的狼狽處境,她可不想到處與人去說。裴炎嘴緊,辦事也牢,知道了倒也無妨,這裏有青鸞與紫衣兩個丫頭,就能抵過好些兒郎,再說這太平盛世,又是京畿鸞衛營邊上,有什麽好守的?

    見那兩個丫頭抱著酒壇食盒,上了門廊,要往屋裏走,她突然阻止:

    “屋裏悶,就擺在這裏吧。”

    見著兩個侍女皆是一臉驚訝,楞在那裏,夜雲熙抬手往她坐著的條凳邊上一指:

    “喏,這不是有張小方桌嗎?就擺那裏,把車上的披風取來,我圍著,喝兩口酒暖和一下,再在腳下添個暖腳爐子,就不冷了。”

    未等紫衣開始嘮叨外麵冷啊屋裏暖和啊之類,夜雲熙就一口氣搶著安排了。兩個丫頭自然拗不過她,照她的任性吩咐,將那小方桌略微拾掇,打開一個食盒來,布了酒菜。

    紫衣取來車上那件紫貂披風,替她係好,又在手上腳底,都給她塞了一個暖爐子。

    青鸞將廊下的燈籠點亮,這郊野的將黑夜幕,天色本就幽藍幽藍的,廊下的紅燭紗燈,映著雪地熒光,一旁馬廄房頂簇簇雪白,遠處結了冰的洗馬池,閃爍著微光,再遠些,是綿延青山的起伏輪廓,若不是冷得搓手跺腳,隻拿眼睛來賞看,還真有些空寂山水的詩情畫意。

    夜雲熙環顧了一眼這空山暮色,裹了裹披風,抬手拍著那個未打開的食盒,深吸一口氣,說道:

    “你們到屋裏去暖和暖和,將這個也拿進去,

    趁熱吃了吧,順便叫鳳玄墨出來,我有事要問他。”

    這半響功夫,再磨蹭,也該拾掇好了。她今日來,本就是有些事想要與他說,翻年六月嫁去北辰,要在那個恨她入骨的皇甫身邊過日子,多些自持,總是要好些。這人拳腳功夫這麽好,八千鸞衛,那般精挑細選,又是頂著格地教導訓練,還不及他,她是真的,想要好好向他請教一番。

    可一來就被打岔了,還岔得她心裏跟揣了兔子似的,還害得她在這門廊裏吹了半天的冷風,真是不知在心虛什麽?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於是,見著那人穿戴整齊地出來,恭敬向她行禮,夜雲熙又找迴些平日裏耍橫的感覺來,反正都以為她是個喜歡漂亮兒郎的刁蠻公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鼓起勇氣,拉下臉皮,拍了拍身邊的條凳,說:

    “起來,坐過來。”

    鳳玄墨站起身來,抬眼看著她,眉眼一凝,有些遲疑。

    夜雲熙心下一橫,微微仰起臉,朝他淺笑,顏若幽曇,聲音輕柔,卻是帶著毋庸置疑的力量:

    “這裏隻有一張凳子,你若不坐,難道叫我一直仰著頭,與你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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