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個拐角,林白下車,和林遠飛一道,在貧民區有些年久失修的小路上並排行走著。


    和城南莊園的安靜祥和不同,林白能感覺到這裏空氣中彌漫著的不安氣息。


    一群麵黃肌瘦的孩子從他們身前跑過去,他們身上穿著薄薄的布料,僅能勉強遮蔽身體。


    街頭上,人們行色匆匆。男人們尋找著有什麽活計,女人則很少出現在大街上。


    因為荒野間異獸橫行的緣故,耕種地緊缺成為了每座城市的主要問題。


    血清戰士們能守護的區域十分有限,人類的資源其實是非常匱乏的。


    上層人士或許不會有太多感覺,但是貧民區出身的小人物們,在這黑暗世界裏顯得更加卑微和煎熬。


    林白慶幸自己穿越挑了個好家境。


    至少在清遠市,安神公司是最強大的生物公司,林遠飛權勢滔天,幾乎可以左右半座城市的命運。


    “或許你平時很少來這種地方,但如果你想要成為一個出色的大人物的話,就應該對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都有了解。”


    林遠飛忽然低聲開口道:“每一座城市都有貧民窟的存在,他們的生活如你所見……幾乎隻能勉強維持溫飽。”


    “可能你會問,既然我們掌握著這樣的科技,為什麽不做點什麽?”


    “事實上,我們什麽都做不了。你可以仔細想想這個問題,一會兒我會告訴你答案。”


    林白點了點頭。


    糧食緊缺的問題他之前沒有考慮過,他更感興趣的是荒野間的異獸,以及神秘的異常生物。


    今天林遠飛將他帶出來,似乎是想要教他一些人生哲理?估計是之前的兩次險境,讓林遠飛意識到兒子的重要性。


    他準備開始將林白當成安神生物日後的掌門人來培養了。


    老實說,林白對這些東西沒什麽興趣;但林遠飛能給他一個不錯的平台,在他今後的計劃中,安神生物會成為不可或缺的助力。


    之前父子兩人關係很僵,林白和公司的人幾乎沒有任何接觸。


    現在看來,林遠飛有意改善這個局麵,林白自然不會拒絕。


    隻是他更好奇的是,這個世界的科技樹是歪成了什麽樣子,連血清戰士都生產出來了,卻解決不了糧食問題?


    ……


    隻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陷入沉思的林白始料未及。


    林遠飛帶著他穿過幾個散發著惡臭的小巷子,來到了一處破舊的低矮建築附近。


    他讓林白在外麵等著,自己一個人走進了小院子裏。


    林白看到,小院子裏有一個在洗衣服的中年婦人,還有一個抱著破舊小熊的小女孩,約莫五六歲的樣子。


    林遠飛走了進去,他和中年婦人低聲說了什麽,婦人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小女孩抱著小熊,在一旁不知所措,她有些警惕地看著林遠飛,甚至踢了林遠飛一腳。


    而在整個過程中,林遠飛都麵無表情。


    末了,他又和婦人說了幾句話,將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了她。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


    婦人手裏拿著那信封,手腕顫抖的厲害,她一隻手拉住小女孩,眼淚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十分鍾之後,林遠飛走出了那院子,帶著林白離開。


    林白沒有多問。他隻是覺得那婦人有些麵熟。


    一直到走出那個巷子,林遠飛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把一張照片遞給了林白。


    林白看了一眼,臉色一變。


    “他叫陳默,是公司的新人,也是負責暗中保護你的人;兩天前我們接到陳默的求救信號,所以得以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今天早上,我們在老校區附近發現了他的屍體,如你所見,他生前應該是遭遇了非人的虐待,為了不必要的風險,我們將他的屍體火化了。”


    “剛剛那戶人家,是陳默的親人,那個婦人是他的母親,小女孩是他的妹妹。三年前我遇到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不知所謂的少年,因為一些機緣我提拔他進了公司,但是……”


    林白深吸了一口氣,原來如此。難怪之前陳默的舉動那麽異常,難怪老鷹能那麽快地趕過來。


    老實說,如果沒有老鷹的指點,懵懵懂懂的林白哪怕有真武玉碟,天知道會不會被血肉之牆偷襲至死。


    仔細想起來兩天前的遭遇,他自己都是忍不住一陣後怕,自己也真是無知者無畏,居然在那麽危險的地方,逗留了那麽久。


    “陳默算是用他的死,換來了及時的救援,這件事情也沒有擴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我隻是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他的家人。”


    林遠飛平靜地說:“那個小夥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他妹妹上得起好學校,一家人能離開貧民區。現在,他做到了。”


    林白默然無語。隻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說起來,他對陳默並沒有太多惡感,這家夥有些誇張的表演還曆曆在目,轉眼間卻死了。


    不知為何,林白腦海裏浮現出那天樓頂那個詭異女子的輪廓。


    “對於公司來說,陳默的死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培養一個新人類需要花費大量的資金和資源;對於我來說,這也是這些年麵對許多事情都無能為力的一個例子。”


    林遠飛歎氣說:“我們表麵光鮮,其實活的很艱難。”


    “對於普通人來說,安神公司足夠強大,我們的血清戰士也足夠強大——但對於這個世界來說,還遠遠不夠。”


    林白終於忍不住問道:


    “那天,襲擊我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林遠飛沉吟道:“這個世界有太多危險的東西,你了解的越多,距離危險也越接近。”


    “這幾天老鷹來找過我幾次,但都被我推走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至少現在,我不希望你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牽扯的太深。你還需要成長和學習。”


    林白心中暗暗歎氣。


    可惜,他已經和那些東西有了牽扯,手腕上的黑色十字星便是明證。


    他相信,那個女聲絕不是嚇唬他那麽簡單。


    不過既然林遠飛的態度這麽強硬,自己也隻能尋找迂迴的辦法。老鷹那邊,似乎是一個突破口。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麽連我都解決不了貧民窟的問題了。”


    林遠飛帶著林白衝著在路邊漸漸停靠的轎車走去。


    “因為,這座城市每時每刻都在接受來自其他地方的流民。正因為有了這些流民,才有了永遠都解決不了的貧民窟。”


    “你可能覺得奇怪,流民難道是源源不斷的嗎?”


    “答案確實如此。”


    林遠飛上了車,關上車門,聲音冰冷:“過去十年裏,附近被神秘力量毀滅的小城市和鄉鎮,超過了二十個。”


    “我甚至不確定,我們的城市,會不會有一天也被突如其來的災難所毀滅。”


    聽到最後一句,林白才悚然一驚。


    轎車啟動,他看著街邊那些神情痛苦的人們,終於明白自從穿越第一天起就讓他覺得非常不適的感覺來自何處了。


    那就是這個世界本身。


    這是一個人人自危的世界。弱者艱難生存,強者也在恐懼不安。


    哪怕林遠飛這樣的巨頭,也看不清這個世界的迷霧真相。他隻能告誡林白這個世界的危險之處。


    “我討厭這種蒼生如螻蟻的感覺……”


    “好像砧板上的魚肉,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


    “我要變強,我一定要劈開這狗-屁的陰霾,看看那些隨時可能毀滅城市的神秘力量,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林白麵無表情地坐在車裏,內心已經開始咆哮。


    或許,對於這個世界,他顯得過於冷漠。從毫不猶豫地殺死徐雅言便能看出來這一點。


    但這個世界,也有讓林白感覺到溫暖的人物存在。


    不論是為了他們還是為了自己,都要變強!


    ……


    轎車快速駛過貧民區,恍然間,林白似乎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女子。


    “二姐?她來貧民區幹嘛?”林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可能是自己眼花了吧。


    他揉揉眼睛。


    貧民區,陳默家中。婦人仍然在低聲哭泣,小女孩一個人悶悶不樂地抱著小熊在小巷子裏走著。


    忽然間,她眼前出現了一個極漂亮的女子。


    那女子笑盈盈地看著她:“好漂亮的苗子,跟姐姐走,姐姐讓你見見你哥哥好不好?”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


    很快的,樓裏傳來婦人驚慌的呐喊聲。


    發臭的水溝旁。


    隻剩下一隻髒兮兮的小熊,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這個有些淒清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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