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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一個夢。


    長街暮色,陽光落在身上,像層暖暖的霞衣,清涼清涼的晚風迎麵吹來,我藏在角落,手裏拿著一個小包袱,緊緊的盯著斜角。


    幾個人影晃晃悠悠過來,為首的那個走路像飄著,一抖一抖,順手從一旁的葫蘆攤上摘下一根。


    光亮亮的禿頭,真是讓人一見便想拍它幾下。


    我從包袱裏摸出石頭,瞄準之後啪的一下扔過去,他哎喲了一聲,抬頭張望,我忙又藏好。


    “誰!誰!”他高聲喝著。


    “誰偷襲我們老大!”


    我又摸出一個,在手裏輕拋了下,神思一凝,石頭從另一個方向又中了他的腦門。


    一粒又一粒,他們抱著腦袋亂逃,我掩著嘴巴咯咯直笑。


    “田掌櫃。”一個蒼老聲音忽的響起。


    我迴過頭去,許炭翁挑著擔兒笑道:“你怎麽又欺負他們啊。”


    “嘿嘿。”我爬起身,拍了拍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誰讓他隔三差五想找我要保護費來著。”


    “你又沒給。”


    “他倒是搶得走。”


    “哈哈哈!”


    我將袋子收好:“你走累了吧,坐吧。”


    “不了,這一歇就又不想動了,我走啦,你小心點。”


    “你也小心點,這幾日下雨,地上路滑。”


    “哈哈,知道啦知道啦!”


    他從我身邊經過,背影逆著晚霞,微微有些佝僂,我目送著他離開,直到他消失人群裏,漸行漸遠,模糊不見。


    長風橫過天幕,夢境像是翻湧的雲海,瞬息萬變。


    那熙攘橋頭,賣糖葫蘆的小哥癡癡望著遠處的千金佳人。他身旁兩個小孩則癡癡望著他的糖葫蘆串。


    幾個繡娘從橋下經過,抱著繡籃低聲笑說著哪家公子。


    不遠處,一個翠衣丫鬟左右顧盼,悄悄將一封信箋遞給一個清瘦秀才。


    橋下河水潺湲。清歌如籟,人間朝暮,最美不過如此。


    從混沌中醒來,我的身子躺在石台上,眼睛仍遮著白綾。一旁有低低的人音。


    “無計可施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師尊道。


    “還能有什麽辦法,現在連正陽之陣都散不掉她的濁氣了,再加劇點,她會被直接吞噬的。”


    “是啊,你也看開點吧,我知道九兒不同他人,可你們後山那麽多座墳,經曆的生離死別還少麽。”


    安靜很久,師尊低聲道:“但是初九,她此生太苦了。”


    “我們這把歲數了。什麽人間慘境未曾見過?多買點好吃的給她吧,且盡餘生歡,算做彌補吧。”


    說話的人轉過身子,抬手將我眉心和臉側的數根長針緩緩抽出。


    喉嚨有些幹燥,我啞聲道:“師尊。”


    他一步過來將我扶起,除掉我眼上白綾:“疼麽?”


    “不疼。”我道。


    我看向站在一旁,手裏拿著長針的人影,模糊視線漸漸清明,我道:“丘前老頭。”


    他一愣,眉梢揚起:“你認出我了?”


    我轉向另外一個高個子。他滿目期待:“我呢我呢?”


    我一笑:“鬆雲尊伯。”


    “哈哈哈!”他笑出聲,“還能認得就好,認得就好。”


    我垂下眼睛望著身下玉台,腦子很亂。逐一清晰整理。


    師尊他們沒有說話,安靜的看著我。


    良久,我抬手看了眼自己不成模樣的手背,頓了頓,我抬頭看向師尊:“師尊,我想迴屋。”


    殿外下了小雨。天色已暗了,師父沒在門口。


    幾個丫鬟撐傘等我,送我迴了浮歡居,進屋時我朝師父緊閉的房門望去一眼,想要過去,但忍住了。


    屋外雨勢變大,淅淅瀝瀝落下,借著簷下小燈,可以看到雨滴落在窗台上,四濺的水花清琿剔透,似玉珠砸落盤上,一粒一粒。


    屋裏一切如舊,同我六年前離開的一樣,我讓這些丫鬟迴去休息,然後將窗扇合上。


    靜坐許久,我起身去翻來幾本書,迴來研墨鋪紙,剛執筆落字時,聽到師尊敲開了師父的房門。


    我渾身繃緊,筆端凝住,不出多久,傳來了師父的悲戚痛哭聲。


    我的眼淚隨之落下。


    卿蘿是在半夜出現的,不知去哪找的一具年輕身子,進屋時愣了一愣,望著我:“初九?”


    “卿蘿。”我看著她。


    她一喜,走來道:“看來你正常了。”


    我嗯了聲,垂眸繼續書寫。


    她望向書案:“你在寫什麽?”


    “整理思緒。”


    她抬手移來張凳子,在我旁邊坐下:“我陪你吧。”


    “我要去昆侖,”我沒有抬頭,“路途太遠,你有沒有辦法能讓我三日內趕到。”


    “你想通了?”


    “沒有。”我停下筆,靜靜的望著硯台,“我想不通,為什麽會是我。”


    她沒有說話,沉默很久,道:“人皆有命,我不及你艱辛,可當初我也不解,為什麽我父親要囚禁我百年。”


    囚禁。


    我輕皺眉,想起了呆毛。


    原來當初剛見麵時,它口口聲聲說的仇人,就是我們。


    原來它一直傻乎乎的纏著我,是因為血咒之牽,讓它有了錯覺。


    原來數萬人一直在找的化劫,一直就是我身邊有點呆傻,卻又兇狠的呆毛。


    “你是不是想到呆毛了?”卿蘿問道。


    “嗯,月家太對不起它了,千年孤寂幽閉,它是如何忍下來的。”


    “別想這個了。”


    “你還記得我以前待它有多不好麽,它當時的失落難過我如今切切在目,如若那時它便知道了一切,它該有多麽恨我。”


    “可你別忘了,”她道,“它生性兇狠,好食生肉,它之所以上當正是因為它貪婪,如若你先祖沒有將它封印於海底,這世上該會有多少人慘死於它口中?”


    我輕輕點頭:“嗯。可到底,我還是對不起它。”


    她沉了口氣:“那,你真的想好要走了麽?”


    “反正我也撐不了幾天了,趁著還清醒。能做些什麽便是什麽。”我的眼神變得虛浮,輕聲道,“不過我真的想不通。”


    “那就不要再想了。”


    我搖了下頭:“我就是想不通,你說什麽是命,就是天意麽?”


    “初九……”


    “曲南的夏天為什麽不會下雪。為什麽世上那麽多不可能的事不能稍稍變得可能,比如我想要爹娘還在,比如我還想要再多活幾年。”


    “別說傻話了。”


    我斂眉,點了下頭:“好,那你去想辦法吧,越快越好,三日之內,我一定要趕到昆侖。”


    “不用去昆侖,昆侖現在已大亂,我們先去孤星長殿。而後直接去大荒或踏塵島。”


    “不,”我道,“我就去昆侖。”我看向那些已晾幹的紙頁,“無論是東荒北漠,九重天或其他神境,那些地方我完全陌生,掌控不了,而踏塵島,化劫已在那吃過一次虧了,豈會再去。”


    她頓了下。有些遲疑:“初九,不需要你掌控,你此次隻是,隻是祭品。”


    “可我不信任那些人。”


    如若有人心存不軌。那時我就隻能任人宰割,況且魔界戰事曠日持久,若我不幸落於一些奸人手裏被拿去要挾,我知道師公他們不會因我而妥協什麽,可是終究難免心生自責,我不想讓他們為難和難過。


    我看著紙上所整理的思緒。淡淡道:“昆侖那些人喜歡作壁上觀,魔界之事除了玉京宗門,尋禾宗門,紫翠宗門出人出力過,其他五個宗門做過什麽。而玉京宗門,就連煎雪仙尊自己所在的碧海一脈也有人在嘲弄他,這些高枕無憂的大家,眼下門前著火,他們才終於知道怕了。”


    “我知道他們可恨,可是初九,昆侖一旦傾塌便不止是對他們,更……”


    “不是有我當祭品了麽,”我雙眉輕合,“滄海可以封印化劫,他們仙氣聚攏的昆侖為何不行?”


    我知道卿蘿的顧慮,也知道昆侖的地位對天下意味著什麽,可是我甘願獻出這具枯骨並不是為了讓昆侖得一安寧,而是這天下有我的師門和我的朋友在,我所熱愛和在意的一切都在這。


    我拿出幾張紙頁遞給她:“這是我所想的。”


    她伸手接過,略略掃了眼,指著一處:“這裏是哪?”


    “巽蒙山南湖,我畫工不好。”


    “那這裏便是那片南湖梨園了。”


    “嗯,我翻書查的。”我從一旁拿起《雲卷遊記》,道,“幼時喜歡看,一直放在屋中。”


    “我不擅巫術,”她朝我看來,“但我看的出這個很難,你確定要這麽做麽。”


    “這是淩薇千境陣和太清封魂咒。”


    呈虛山脈以東之境是用來封印化劫的最好所在,那西岸山坡上還有很多很有靈氣的山石玉礦。


    以玉為引,這是上乘巫陣,再引南湖與天地群山之氣相佐,這將會是我此生所設的最宏大的陣法了。


    而且,我仍心存一些僥幸,照眼下情形,萬珠界的人想必往昆侖趕去了很多,若我能在死前殺上幾個,能報些許仇,便是些許。


    卿蘿看了良久的圖紙,抬起頭道:“初九,我相信你能辦到,可是你的身子會不會又如前幾日那樣?”她頓了下,輕聲道,“初九,你覺得你還能撐多久?”


    “這個我自有辦法,”我認真道,“你去想想怎麽樣才能盡快趕去昆侖吧,其他交給我。”


    她點頭:“好,那我去找那些長老騙隻大鳥過來。”


    “嗯,今日未時我去後山禿崖那等你。”


    “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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