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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一瞬晦暗,仿若大片彤雲遮頂,雲霄蒼穹裏有閃電肆意縱橫,雷光長立。


    一條火龍直直墜入大海,驚起一場衝天水霧。


    一個女子叫道:“那是什麽!”


    我艱難睜著眼睛,眉目狼狽的仰著頭,天上雲峰如墨,有七彩暉光不斷閃現,疊影搖曳,愈漸刺目。


    雨水傾盆灌下,似無垠密箭,要將這古老斑駁的島嶼射的千瘡百孔。


    雨聲怒奔,風聲怒吼,浮空中的狂嘯,似九天震怒般響徹人間。


    心一寸寸冰寒,卻有一股神秘力量在體內蠢蠢欲動,即將破土而出。


    但終是沒有,出來的,又是我的一口濃血。


    意識至此,終於漸漸模糊,模糊意識中,聽到一聲雷霆震響,空中雲霞匯聚,神光如月,一股盛大純澈的清靈之力瞬間衝向四麵八方,湧遍天地。


    一個龐然大物在浮光掠影中摔下,人群驚叫,大地一陣劇顫,有人喜悅大喝:“那是化劫?!”


    它從地上踉蹌爬起,如人而立,犄角朝後斜飛,泛著耀目華光,眉心中間隱現一抹古老的金色印記,雙目精亮如華星秋月,獠牙尖長,圓胖的身子覆著一層絨絨軟毛,身後拖著七彩鳳尾,絢爛似霞色月影,翩?然淩空,流光溢彩。


    這條鳳尾……


    “快!陣法!”


    “把田初九押上祭台!”


    “化劫怎麽會不在海底?它真的是化劫?”


    “不要站在那了!你們快閃開!”


    ……


    眼前刹那紛亂,人影在雨幕下幢幢如妖魅鬼魄。


    我被人揪起,朝祭台拖去。他們想去掉我和化劫身上的牽引。


    我眷眷不舍的望向血泊裏昏死過去的師父,而後閉上眼睛。


    他們的陣法管不管用暫且不知。但他們一定不知道化劫會和我同死,我能做的。就是在我和化劫的血咒消散之前,拉著化劫和我一起灰飛煙滅。


    緩緩催動半個月前在自己體內種下的玄元浮生印,我開口低吟:“清宵空塵,萬象如一,未禍藏卒以消……啊!”


    一塊天降巨石就在此時“砰”的砸在我身後的土地上,我低唿一聲,巨大的力道將我們猛的衝飛了出去。


    無數巨石破空亂飛,地動山搖,化劫瘋狂的撞擊和拍打著山體。數百個島民尖叫著從山上滾下,化劫利爪一探,數十個人被它一口咬下,血水噴薄。


    它發出滿足的低吼,雙眸越發明亮,兇狠貪婪。


    二十多個巫師如箭般朝它衝去,在它四麵淩空浮起,吟咒結陣,它不予理會。兀自破壞著,口中低低咒罵,聽不清在嘀咕什麽。


    我摔在一個積滿雨水的矮坡下,渾身僵冷。一個清脆女音叫道:“初九!”


    我撐起身子,燭司濕嗒嗒的跑來,幾個島民朝她衝去。她陡然躍起,飛起一腳踹向一人胸口。借力旋身,手指一抓。右側剛奔來的島民的腦袋被她生生的扯了下來。


    鮮血噴出半丈來高,她沒半點猶豫,在其他人連恐懼都未曾感受到時,她細腰一扭,手指撕破另一個島民的肚子,帶出一串鮮紅內髒,另一隻手發力,將他的腦袋輕而易舉扭了個圈,側歪在肩上。


    “沒工夫吃你們,滾開!”


    她厲喝一聲,將屍體踢走,一記手刀斜劈出一道紅影,火焰燃起,生生逼退旁人。


    我忙道:“先別管我!快去看看我師父!快去!”


    她置若罔聞,飛快奔過來解開我手上的珩歿繩,怒道:“壓得本神髒腑都快移位了,你曉得多痛麽?還有,化劫和呆毛是怎麽迴事,你知不知道?”


    我搖頭,手腕一鬆開,我便急急朝坡上爬去,燭司一把拉住我:“你瘋了!那隻化劫一直嚷著要吃你!”


    “吃我?”


    “它在那邊咒罵你月家先人將它壓在海底近兩千年呢,你千萬別讓它看到你!這家夥吃人比我還兇!”


    我咬牙,掙開她:“那就同歸於盡!吃了我它也會死的!”


    她氣惱,卻還是跟了上來:“算了!是我把你們師徒害成這樣,本神今天豁出去了!”


    我驀地停下腳步,眼淚直接滾了下來,我迴眸看著她,哀求道:“燭司,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一定要讓我師父活著,將他安全的帶出去。”


    她火眉緊皺,沉了口氣,伸手推我,怒道:“上去上去!我知道了!”


    大雨滂沱,偌大墳場被巨石砸的無一畝安土,到處都是泥哇水坑,山坡般高大的石體完全遮擋了我們的視線,燭司無法再化龍身,我們隻能一步一步尋去。


    許多巫師圍著化劫,他們不虧為十巫後人,本事著實大,甚至能引海水雷電之力,激起千頃波浪,將萬裏長空變作他們的盛大戰場。


    閃電劈下森寒雪亮的光影,天地混亂,雨水激灑,一片殺意。


    燭司先我一步看到師父,直接縱身掠去,我抬起凍得麻木的胳膊,擦掉臉上的雨水,遠處祭台下,數十人將花戲雪包圍,師父癱軟在他懷裏,奄奄一息。


    這數十人,除了島民和十巫,竟還有萬珠界的人,那幾張麵孔,在孤星長殿裏我印象深刻。


    燭司衝上去後,第一個下手的對象就是卿蘿,確切來說,是附在這具身子裏的紅玉。


    我睜大眼睛,近乎病態的渴望看到她被燭司狠狠撕碎,胳膊卻在此時一緊:“小姐!”


    我迴頭:“玉弓?!”


    她雙眸通紅,一把擁住我:“小姐!”


    “你怎麽在這?我的孩子呢?”


    她擦掉眼淚:“我交給萍奴了,她比我更能保護好小少爺的安全,小姐。我擔心死你了!”


    這時,花戲雪驀地喝道:“先別殺她!”


    我們忙抬眸望去。燭司掐住了清嬋的脖子,冷笑:“殺她?太便宜了!”


    清嬋辛苦的掰著燭司的手背。目光冷蔑。


    花戲雪又要說話,忽的側身,倉促卻輕盈的避開了一道光矢。


    燭司矮清嬋半個頭,卻將她高高舉起,冷聲道:“你問初九恨不恨你,你又恨不恨她?你可悲到隻有拿她師父去激她,可你得到了什麽?楊修夷心裏就她一人,他們恩愛濡沫,還有了孩子。你呢?你這個可憐的女人,他們這群雜種好歹有個癡心妄想的宏圖大願,想要稱王稱霸,你卻隻能依靠仇恨而活!若初九今天真的被你害死了,你怎麽辦?”


    清嬋眉目發恨:“這與你何幹?”


    “你一直不想給初九一個爽快死法,本上神今日就以牙還牙,你且嚐嚐這千年萬年永無天日的荒寂吧!”她看向千瘡百孔的墳場,眉眼一凝,巨石登時下陷。皸裂的土地下出現一個幽黑闃寂的深淵。


    清嬋終於露出驚恐:“你想……”


    話未說完,燭司手腕一扭,清嬋睜大眼睛,旋即失去光彩。身子軟軟垂下,沒了生機。


    幾乎同時,一聲淒厲慘叫從那深淵裏響起。愈來愈遠,迴音冗長。


    燭司舉著雙指。默默低吟,深淵口陡起一陣星芒。結為了一道封印。


    清嬋的屍體跌在水中,,密密麻麻的蟲子從頭頂蜂擁而出,朝四周漫延,不多時,隻剩一張被海風吹得微微鼓起的皮囊,似微微含笑,著實詭異。


    我怔怔望著,分明恨她,卻無端覺得悲憫。


    雨越下越大,天地渾濁,玉弓想帶我先迴船上,我死活不依。眼下藏僧地安全隱蔽,無人發現,也就沒有拖不拖累之說。豈料玉弓忽的發狠:“小姐,得罪了。”出手如電,反手便將我製住,一顆歸海釘打入我盒,然後她像麻袋一樣把我扛起,飛快跳下我辛苦爬上去的土坡,最後躍上一條小船。


    船上兩個人影正拿著一個木桶,一桶一桶的往外倒水,我們從天而降,激起一團水花。


    他們驚了一跳,一見是我,木臣又哭又笑:“少主!”


    玉弓解開我的歸海釘,木臣忙湊上來把她擠開,臉蛋朝我挨近:“少主,你要抽耳光就抽我的,不要打玉弓!”


    玉弓:“……”


    我一把抱住玉弓,趴在她肩上放聲大哭。


    忐忑不安,焦急苦守,過去良久,燭司和狐狸終於將師父帶迴來了。


    師父昏迷不醒,臉色慘白,衣上血水被大雨衝刷的斑駁黯淡。


    船艙裏備著熱水熱湯,木臣和燭司抱著師父進去,艙門關上,頂上油燈被海浪打得搖搖晃晃。


    玉弓和木為去開船了,我恐懼的僵立在門口,花戲雪遞來太靈暖玉:“猴子。”


    心中淒楚,我悲痛的說不出話,他難過的看著我,而後撩開我淩亂濕漉的頭發,將太靈暖玉戴在我的脖子上。


    汩汩暖意從胸口湧向四肢百骸,卻驅散不掉心中冰寒,我抬手擦掉眼淚,花戲雪輕聲道:“猴子,會沒事的,清嬋,沒有對你師父起殺意。”


    我一愣:“什麽?”


    他微微攏眉:“在這之前,是清嬋將你師父推到我懷裏的。”他看向我的頭發,緩緩伸手,將上麵的雨水擠掉,“她傷你師父,卻沒傷到他的要害,並且在你師父身上下了護陣,連你師父的巫蠱,都被她解了。”


    腦袋一懵,我抽噎著,半張著嘴巴。


    “我讓燭司別殺她,並非覺得這就可以讓她贖罪,但至少我們可以多一個人手。”


    我訥訥:“可她為什麽會……”


    “我不知道。”狐狸鳳眸微眯,“人心最難猜了。”(未完待續……)i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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