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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完師父,唐采衣迴來背卿蘿,我讓她用花堪結和祈福咒聯係楊修夷的暗人,先不用管我,但是她將卿蘿送上去後又下來了。


    著實應該慶幸她的倔強,因為在她將腰帶綁到我身上時,腳底忽然震蕩,海水層層沒了上來,等我們爬到半空後,身下潭水已積有一丈之多。


    四根腰帶將我們緊緊纏在一起,她背著我一步一步爬著。天色已經快亮了,稀薄晨光裏看到她的手指血泥雜糅,指甲磨得快要沒了,白皙玉嫩的臉被汗水和泥巴弄得一團狼狽。也是因為趴在她背上,我才刻骨的感受到她的艱酸與不易。


    海風灌下來,帶入塵埃簌簌,她時常要停一停用手腕揉眼,側臉看去,她的雙目布滿血絲淚光,眼淚將狼狽的臉弄的更加狼狽。


    曲魎萬世輪迴,每一世皆帶著前世記憶,於糞坑餿水中寄生,在腐屍陰角裏殘存,那時的她是怎麽撐下來的?


    心底泛起一陣心疼,我把腦袋枕在她肩上:“采衣,你真勇敢。”


    她輕輕一笑,手指嵌入石罅中,沒有說話。


    我閉上眼睛,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我們在抄重居小院前的夜話。


    當時珝州縵山城的濟漾道人因嫉心,在純宗道人即將羽化成仙時,將四象晶偷偷砸入八星潭中,引得純宗道人血氣逆行,所脫的胎骨化為焦墟。


    師尊渡了許多真氣給純宗道人,大半個月後迴望雲山,整個人老了好多。


    師公那夜在抄重居裏喝酒時歎道:“神正其人正,神邪其人奸。輪迴多少次都改變不了了啊。”


    他說的是濟漾道人。


    師公這番話似對濟漾道人的前世也有了解,但那不是我所關心的,隻是師公這句話讓我印象深刻。


    神正其人正,神邪其人奸。


    不能否定有改頭換麵立地成佛之人,但那實為少數。


    卿蘿同我說唐采衣也許十惡不赦隻是隨口一提。不過為了循循善誘的教導我罷了,但我真的不信采衣化曲魎之前會是什麽大惡大奸之人。當然,這已無關緊要了。


    終於攀上崖頂,天光已經大亮,唿嘯的風聲中,山坳下大火熊熊。卿蘿正努力朝下麵丟草木枯枝,一片劈裏啪啦,濃煙翻滾著被海風卷向遙遠的天際。


    兩個時辰後,三艘大船靠岸,最先跳下船的是甄坤。見到我時愣在原地,半響,哈哈笑道:“少夫人,你要搶劫去啊?”


    攀崖前唐采衣怕沙子掉到我的傷口裏,特意用外衫做了個布袋套在我頭上,隻戳了兩個孔給我看路。


    我捏著布袋眨巴眼睛,想想這主意不錯,如果十八還幹土匪的話真應該推薦給她。比那小白臉似的男裝來的有氣勢多了。


    海上漂了幾個時辰,在任家的小島上停下,一下船我便看到兩個人影朝師父奔去。還有一個人影是奔向我:“丫頭!”


    我愣在海灘上,想忍住,卻實在忍不住,眼淚再次將皮膚燒的又痛又辣。


    當他把我抱進懷裏時,我張嘴大哭了出來:“廣征尊伯,救救我師父。”


    緊繃的思緒終於可以得到徹底的撫平。有他們在,師父哪怕百年修為盡毀。至少還能留住一命。有師父活著的這個世界,才是讓我眷眷不舍的世界。


    臉上的灼痛再烈也不及心底的淒涼悲痛。可我沒敢哭很久。在我止住眼淚的那一刻,廣征尊伯對我說:“丫頭,你去辦正事吧,我同他們去看看你師父。”


    我哽咽點頭:“好。”微微一頓:“什麽正事?”


    他淡笑:“楊賢侄為你備了具女屍,去看看吧。”


    我一愣,楚欽上前:“少夫人,走吧。”


    他領著我去了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床上躺著一具很漂亮的女屍,約莫十五來歲,細脖瘦腰長腿,容色慘白,死於毒酒。


    楚欽邊將門窗打開,邊道:“她是個漁女,被她二哥毒死的,本來打算賣去給城裏一個大戶人家作冥婚的。”


    我朝一旁看去,所需要的巫器藥材都已經準備好了。


    在行文規範的契約上按下的血印,既不是巫術,也不是玄術。它就如天道,是天地間本存的一個規則,與江河行地,雨露陽光無異。今天是契約血印的最後一天,饒是我身子再古怪,連殺人文咒都能留住一命,我也不敢輕易違背。


    窗戶是需要打開的,但是房裏不能留太多人,我支走了他們,將卿蘿的魂魄安入了漁女的身子裏後,原先的老人家徹底失去了唿吸。


    世上最堅韌,也最脆弱的,唯生命爾。


    跟卿蘿的契約關係終於解除,這七日過得如七十年一般勞累。楊修夷一直很臭屁的說我沒有他就不行,現在一看,果然如是。不過我變成這個模樣了去見他,他會不會罵死我?算了,罵死之前先將他嚇死吧,算是扳迴一局。


    卿蘿閉目昏迷,我邊檢查她與新身子的契合程度邊在心裏破罐子破摔,唐采衣卻在這時上來握住我的胳膊:“初九。”


    我迴頭,她一直陪著我,並未去洗浴,仍是一身的泥濘狼狽,眸色淒楚的模樣讓我像看到了這具身子的原來主人。


    正午的日頭將窗外的海水透過軒窗粼粼映在房梁上,我“嗯”了一聲,而後道:“怎麽了?”


    她靜了好久,才徐聲道:“楊公子待你情深意重,你如今這麵貌,他也定不會有任何……所以,你不要再跑了……”


    她說的吞吐猶豫,我卻一下子聽懂了。


    第一個反應就是我以前動不動就從楊修夷身邊溜走的蠢事被她知道了,第二個反應是楊修夷會嫌棄我?


    關於容貌被毀,我一直難過的是我沒了先前的容貌了,至於楊修夷。我壓根沒想過他會嫌棄我。


    這世上有個東西叫人皮麵具,而我手藝精細,貼上拿不下來我都能做到,楊修夷喜歡的又不是我的外貌,從小嫌我最醜的人就是他了。但罵我一定是會的。


    把卿蘿安頓好後,我在屋內掃了一圈,沒找到鏡子,結果剛一出房間,我就發現我的心寬的太快了。


    隔壁房間有一個煩躁的聲音一直在嘀咕:“……既然少夫人這邊已經弄好了,那我們就可以聯係少爺了啊。你怎麽還不肯迴去?……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少爺在那邊是生是死不知道,你要把老子給急死啊!……楚欽!你他媽說句話啊!”


    情急之下,什麽端莊的架子都被我拋擲九霄雲外。我幾乎是撞開了他們的門:“什麽叫是生是死?楊修夷在哪!”


    甄坤被我嚇了大跳,向來麵癱的楚欽也有一絲驚亂。


    問出緣由,我不禁大慌。


    我一直以為我與卿蘿的血印契約結束,楊修夷就會馬上跑來與我見麵了,但事情卻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早先便想到他會有一番謀算,可是他這手筆也著實大了些。


    在孤星長殿,他同我說他想將整座德勝城變為一座同崇正郡那般的浮城,那時我便說他瘋了。如今他更瘋狂。他將大於德勝城二十倍的雲英城變為了一座浮城。


    這瘋子!


    我想起崇正郡裏時風華老頭的那番話,不由心悸。


    “……厲害點的巫術玄陣能致山崩地裂,天塌江竭。更改個山體模樣算得了什麽?……更何況,天象白芒陣為上古巫術中最強盛純淨的陣法之一,你可知道因為此陣法死了多少人?”


    “……他們在這裏生活了大約三百多年,一直平安無事,但在二十年前卻發生了一個變故,為了躲避免頂之災。他們不得不動用上古之巫,本隻想將紫田村與世隔絕。但他們低估了陣法之威,竟將整座崇正郡都給搬了上來……”


    “……當時我在村中結交了一位友人。他也參與了設陣,同其他人一樣,都成了這上古巫法的生靈獻祭,他們皆為當世少有的巫法精湛者,集他們之力所設的陣法,當今世上恐怕再沒人能破了……”


    ……


    “少夫人!”


    我疾步衝到院子裏,楚欽身影一晃便攔在了我跟前:“少夫人你不能去。”


    我怒瞪他:“誰是你的少夫人!我什麽時候同死楊修夷成親了!我不是你家的人,你有什麽資格攔我!”


    雙眉一皺,他頷首沉聲道:“少夫人,少爺說了不準你過去。”


    我想了想,向前一步:“你會打我麽?”


    他一頓。


    我再向前一步:“會不會?”


    “少夫人……”


    我繼續向前:“那我打你,你會打我嗎?”


    他濃眉擰的更緊。


    我覺著是不會了,抬手移來一塊木頭:“那我打你了啊。”


    “……”


    他麵色古怪的看著我,我舔了舔唇瓣,就在這時,空中傳來一聲龍吟嘶鳴,一團火龍從遠空遊曳而來,轉眼便到跟前。


    眾人掩唇驚詫,有丫鬟直接雙腿跪下,合掌在胸,口中念念有詞。


    我雙眸一亮:“燭司!”


    她哈哈大笑,於簷上化為人身,一腳踩在翹角上,雙手抄胸,背脊挺得端端正正,頗為意氣風發:“短命鬼,看來很想我嘛。”


    我定定看著她的火瞳,她摸摸下巴:“嗯?想我帶你走?別跟我來苦肉計啊,我不吃這一套的,求我啊,不夠不夠,再求我,哈哈哈哈,好吧,看你還算有點誠心。”


    我鬆了口氣,實在不想告訴她,她這麽盯著我的眼睛自言自語,在旁人眼裏有多麽像個神經病。


    這念頭一冒出來我登時傻了,她也極快捕捉到,頓時冷哼:“好你個短命鬼!”轉瞬化作龍身跑遠了。


    我:“……”(未完待續)i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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