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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


    吳挽挽叫嚷出聲,眾人齊齊抬頭,獨楊修夷的黑眸是朝我望來。


    我縮了縮脖子,他的長衫被我弄得一團汙亂,髒亂不堪……我真是好樣的。


    半盞茶後,吳挽挽和玉弓都被送上了平台,吳洛的外袍披在玉弓身上,吳挽挽小心掀開一角,忙掩住嘴巴。


    大袍下,玉弓僅著肚兜,裸露在外的肌膚被灼傷的無一寸完好,皮肉流離,鮮血結成了紫黑色的塊粒。


    吳挽挽愣怔:“怎,怎麽會傷得這麽重?”


    “吳洛也沒好到哪兒去。”我看向站在甄坤身旁的那個男子,曠世絕美的臉被燒的斑駁一片,本黑如綢緞的長發縮了大截,卷枯彎曲,修長清瘦的身子不可抑製的在顫顫發抖。


    甄坤低頭跟他聊著什麽,他微微點頭,轉身在台階上靜默坐下,目光落寞蒼涼的虛望著空殿,眼眶漸紅,悲痛無言。


    楊修夷迴身看他,跟鄧和說了句話,鄧和頜首,走到吳洛身邊坐下,搭手在他肩上。


    就在這一瞬,吳洛驀地悲泣,清淚在臉上滑出溝痕,眉宇緊皺,唇瓣狂顫,雙眸痛恨。漸漸哭出了聲音,變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高台上的男人都迴首看著他,我的眼眶也漸漸濕潤,吳挽挽在一旁低聲啜泣。


    我擦掉眼淚,看向楊修夷,他也正抬眸朝我看來,黑眸沉如深水,雙眉微蹙,狹長的眼睛微泛著紅光。


    我衝他擠出一笑,他麵露欣慰。如清風卷開玉簾,窗外皎月清琿,芙蕖淡瑩,寸月寸光寸情。


    “唐采衣死了。”玉弓的聲音忽的低低響起。


    吳挽挽抽噎:“你沒有昏迷?”


    我心下一寒,迴過頭去。玉弓伸手捏著我,眼神波光微動:“田掌櫃,她死的太慘了,肉身損毀的嚴重,我念著她是重情重義的女子,便脫了外衫蓋在她的屍體上。”


    我一愣。唐采衣的魂魄與*因行屍咒而羈絆一起,共生共存,若她死掉,怎可能還留下屍體?


    玉弓的手指微微一緊,拇指在我手心裏輕輕摩挲:“田掌櫃。你不要太悲傷了,她臨死前還牽掛著你,唿吸微弱,斷斷續續的跟我交代,要你不要為她難過。”


    唿吸微弱?唐采衣怎可能有唿吸?


    玉弓的手指又緊了緊,我忽的恍然,難道唐采衣沒死?


    可玉弓故弄玄虛是為了什麽?就算她還想要綁走唐采衣,她大可好好的說。連我也給一並瞞住,為什麽還要別有深意的暗示我?


    我驀地一驚,差點就將詫異的目光朝吳挽挽望去。所幸及時忍住,並繼續保持著悲傷的神情。


    吳挽挽忿忿不平道:“就算二嫂死了,你也不能將她的屍身孤零零的扔在那兒,你沒看見我二哥多傷心麽!”


    玉弓皺眉,虛弱道:“我頭好暈。”接著便閉上了眼睛,說昏就昏。


    我:“……”


    吳挽挽朝我看來:“初九。我們兩個去找二嫂吧!”


    我神疲力倦的將腦袋埋在雙膝裏:“既然都死了,早去晚去有何差別。”頓了頓。“挽挽,你做著男兒打扮。是偷偷溜進來的麽?”


    “嗯。”


    我歎道:“真厲害,楊修夷居然沒發現你。”


    她搭在我肩上:“楊公子和我二哥他們都擔心你們,關心則亂啊,可惜沒想到我二嫂……紅顏總是薄命。”


    我抬起頭,將鬢發別到耳後,抬眸望向血水斑斕的殿壁:“豈止是紅顏,這世間的*凡胎,哪個不是脆弱薄命的,所以活著就要珍惜每時每刻。我和唐采衣不過萍水之交,她的死我覺得可惜,但也覺得可悲,因為她辜負了深愛她的丈夫。”我轉目看著她,“你說對嗎?”


    “初九……”


    我握著她的手:“挽挽,你的事讓她心生了芥蒂,是以她才兩年不理吳洛,你知道麽?”


    她垂下眼睛:“我愧對二嫂。”


    我寬慰一笑:“不怪你,怪就怪那些可惡的妖精。”斂了下心神,我長歎,“不過你穿男裝倒真是好看,這範家送來的錦緞,當初還說要給我裁剪一套,我也想做件跟你一樣的男裝了。”


    她低頭看了眼,風露清蕊的淡淡花紋點在緞布上,雅致又精細,她微抬起眸子,點頭:“好。”


    我靠在陣法上,手指漫不經心的輕捏著晶壁:“你平素最會穿衣,比起唐采衣的端莊貴重,我更喜歡你這樣的嬌俏打扮。”


    她神色不悅:“初九,我二嫂屍骨未寒,說這些不合適吧……”


    我不耐的掀了下眼皮:“我與她本就萍水之交,要什麽合適?何況我是楊家的少夫人,她不過商賈之妻,要我為她垂淚麽?”


    “初九,唐采衣畢竟是我二嫂,你說話也請給我留些薄麵。”


    我挑眉:“二嫂?”


    她皺眉淒婉道:“是,我是要外嫁的養女,可吳家待我的養育之恩厚重如山,你不該那麽說她的。”


    我擺了下手:“好,我們且不說其他,她哪點比得上你,那日茶會上的女子茶,你後來泡得那壺比她更清甜,我說了一句實話,她那臉就沉下去了,你可記得?”


    她微微點頭:“嗯。”


    “記得就好,你既然那麽自卑怯弱,後來你泡茶的時候,為什麽不幹脆做低伏頭,讓她一步?”


    她沉默一會:“我隻是沒想到二嫂的手藝會真的不如我……”


    我心下一咯噔,她真的不是吳挽挽。


    可是吳挽挽被妖物附身了的話,眉間的朱砂為何不顯現出來?還有,她對吳挽挽的了解著實深得可怕,將她的脾性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我忽然覺得脊骨發寒,玉弓剛從洞裏出來便知道這個吳挽挽有問題,這說明什麽?玉弓和吳挽挽的接觸肯定不及我多,那便說明是唐采衣知道她的不對勁。


    唐采衣如何知道?


    ……那場火?


    對了,如果唐采衣要自殺,她為什麽還會被火包圍,縮在角落裏麵呢?


    我心神一凜,前後想想,越發寒意滲骨。


    此女可以壓製我的鎖妖劫,修為定然不弱,她能將氣息掩的連楊修夷都覺察不到,那得多可怕?


    還有,她進來的目的是什麽,想做什麽,楚楚可憐的假扮吳挽挽能得到什麽?跟我有關麽?還是跟這孤星長殿有關?


    可惡的是,為什麽要把她送上來同我和玉弓放在一起啊!


    我看向楚欽,是他抱上來的,再看向楊修夷,是他默許的。


    更可惡的是,死楊修夷怕我吵吵嚷嚷,在陣法外添置了一層清心陣,饒是我扯破喉嚨,他那邊也是聽不到的。


    我長出了口氣,不變應萬變,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也沒發現她是假的,腦袋一枕,索性閉目悶頭大睡。


    豈料這人不僅本事高,演技好,魄力足,連腦子也聰明的很。似乎覺察到了什麽,也或許她玩膩了這種梨園之戲,懶得再演。她直接反過來暗示我,或者說是威脅我。


    “初九。”


    我閉著眼睛:“嗯。”


    “你知道我最欣賞你的什麽嗎?”


    對於看不順眼的人我向來是不要臉的,我隨口道:“貌美如花?”


    “……”


    她笑笑:“是你真誠待人,對朋友你可以付出滿腔赤誠,對厭惡的人你就往死了痛恨。”


    我睜開眼睛:“我在你麵前說過別人壞話麽?你怎麽知道我厭惡別人就往死了的痛恨?”


    她仍保持著笑意,觸及這縷笑,我頓時就怔了。


    吳挽挽這張臉生得香嬌玉嫩,柔心弱骨,平日裏淒淒婉婉,一副我見猶憐的沉靜模樣。戾氣反噬時,盡管不討我喜歡,但跋扈飛揚的神采是相當明豔英倫的。


    可無論哪種模樣,都不及眼前這抹笑。


    大方明亮,自信瀟灑,一瞬間光豔逼人,美不勝收,還帶著一縷似有若無的慵懶淡漠。不是我平日裏的散漫,而是那種久握他人生殺掠奪般的漫不經心。


    難怪人說相由心生,難怪人說美人在骨不在皮。


    同樣一張臉,麵前這人隨意的一縷笑便讓我覺得刹那傾城傾國。


    她沒有迴答我的問題,而是直接道:“初九,若我被人掌握了生死,你會如何?”


    我眨巴眼睛:“啊?”


    她覆在我手上:“你是真心待我的,對麽?”


    我垂眸望向這隻手,連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不經意間展露著她久居人上般的作態。


    我點頭:“對。”


    她重複問:“那,若我被人掌握住了生死,小命捏在別人手裏,你會如何?”


    著實不明白這種問題有什麽可問,我說:“自然是救你啊。”


    “嗯……”她輕輕揚眉,含笑望我,“我現在便被人掌握了生死,她隨時可以要我的命,無人攔擋得住,初九,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對麽?


    我心下一沉。


    她繼續笑:“你知道怎麽救我麽?”


    我看著她的眼睛:“知道,我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


    她仍是笑,麵賽芙蓉,清眸靈轉流盼,由衷歎道:“初九,你待我真好,這樣我便能活著了。你放心,我會好好活著,安分守己,不害他人,做個快樂簡單的吳挽挽。”(未完待續)i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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