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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晚飯時,楊修夷派人迴來說明日再迴,我拉著那名寡言少語的劍客深問他究竟在忙什麽,劍客死活不肯說,反複隻道:“姑娘無需擔心,早些睡吧。”


    我確實沒怎麽擔心他,可是我想他。


    欲偷偷跟蹤劍客前去,結果他輕功著實好,幾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淡月爬上了漆黑的夜幕,斜斜照著,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剛壓下對楊修夷的思念,這幾日發生的一串事情又冒了出來。


    師父,花戲雪,厲誠,玉弓,吳挽挽,最後畫麵停在了唐采衣那雙灰蒙蒙的眼睛上。


    還讓不讓人睡了!


    我煩躁的抱著被子翻身,無意中左手碰到右手,腦中驟然閃過唐采衣的纖纖素手,一個劇烈的,不受控製的寒顫登時教偌大的床榻猛的一晃。


    我坐了起來,在床頭靠了半響,心裏隱然一股不安,心跳紊亂。


    最後我起身穿衣,借著夜色翻了出去,摸進了吳洛的內宅,挪動凍僵的身子爬上屋頂。


    來得正巧,裏麵恰有人音,我貓到角落揭開一片玉瓦,不禁佩服自己真會挑角度,將屋裏的擺設一覽無遺。


    修長玉立,眉宇絕世的藍衣男子正是那一眼便好看的讓我心魂顫抖的吳洛。


    唐采衣側坐在月牙凳上,雲色輕綃的披帛委地長拖,她呆滯麻木的虛望著前方,兩人似乎陷入了短暫的冷戰。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過去,唐采衣終於出聲了:“你可以納妾,我從未攔過你。”


    吳洛神情微慟,落寞傖然的看著她:“你還想著讓我納妾?”


    唐采衣沒有說話。吳洛猛的上前,就要握住她的胳膊,卻在前一瞬被唐采衣起身躲開。


    吳洛大怒,月朗風清,如雪似玉的俊容即便大怒也好看的很:“你我是夫妻。夫妻敦倫有何不可?你夜夜拒我,難道這輩子都不讓我碰了麽!”


    我緩了幾秒,想起敦倫似乎是房事的意思,就在這幾秒裏,唐采衣抬腿朝外走去,吳洛疾步追上。唐采衣猛的迴頭推他:“夠了!”


    她的雙眸刹那洶湧痛恨,斥滿不甘:“你若實在忍受不住,大可休了我!”


    這一聲暴喝將我差點嚇得掉下去,更遑論吳洛。


    唐采衣迴身開門,站在門口。夜風微涼,她衣衫隨風翩飛,錯金的雕花長窗將她身影拉的變形,她背脊高挺,目光像雜亂無序的皮影墨畫,錯亂紛繁。


    吳洛怔在房中,幹淨秀致的俊美臉龐滑過震然,錯愕。最後似冰湖上漂浮的霜層,間疏著翻動的湖水,冷。卻不凝。


    他抬起頭,目光蕭索如秋,望著門口的清瘦女子,語聲極輕:“我做了什麽讓你這麽討厭我?”


    我一愣,難道唐采衣知道了他和吳挽挽的事?


    我下意識去摸右腕上的紅繩,整座吳府被我設了聽月竊靈陣。有任何異物鬼怪闖入我都能第一時間感知。這一堆子的事,都得找到那個罪魁禍首的妖孽才解釋得清。


    唐采衣靜默著。一聲不吭。


    吳洛在她身後無聲冷笑,舉步離開。冷冷的擦過她的肩膀走下台階,忽的停下,背對著她:“我不會納妾,也不會休你”


    “……我從未想過你會親口讓我休了你,你若做不到我們的承諾,你的那份我一起履行。”頓了頓,“誰叫我們是夫妻。”


    唐采衣身子輕晃,暗沉的雙眸痛惜的望著他,吳洛轉身進了偏房,唐采衣靜立了許久,迴身進屋。


    我匍匐著往裏麵挪了挪,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大晚上的跑過來聽牆角究竟是為了什麽,但冥冥中就是有什麽東西在驅使我過來。


    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我似曾有過,隻是不太明朗。


    但事實證明,我遵循這種感覺是可行的,因為不多時,我便震驚的捂住了嘴巴。


    唐采衣進屋,背手反壓在門後,自嘲般的低低一笑,舉步朝墨綠蘇荷的輕紗屏風後走去。


    我隨她換了個地方揭瓦,她將澆著中天露汁的花燈掛在屏風上,清亮藍光照徹,底下是座精致典雅的檀木梳妝台。


    她在鏡前坐下,抬手打亂發髻,一下一下梳著,而後起身脫衣。


    她的衣著向來雍容華貴,端正大方,無一不累著金絲,綴著珠玉。


    但當她將衣衫一層一層脫盡後,我才曉得什麽叫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不是諷刺,而是如實以述,甚至稱其敗絮都有些太過客氣了……


    當她脫得隻剩肚兜時,我便覺得隱隱不妙,她又一勾手,將肚兜絲帶解開,我睜大了眼睛,差點沒有驚唿出聲——


    我這輩子最慘烈的噩夢,最難以忘懷的一幕!


    是君琦揭開她的衣裳,將空洞洞的胸腔暴露在我跟前的那一刹那!


    是她將我扔入湖底,詭豔狡黠的那一縷笑!


    行屍咒!


    這種陰邪的陣法竟會出現在這個風嬌水媚,文秀清麗的吳家二夫人身上?!


    可不止於此!


    銅鏡裏的她,胸腔裏塞滿了石塊……


    強烈的駭意像無孔不入的水,將我刹那淹沒,近乎窒息。


    她將胸前晶牆封印解開,將石塊一一拿出來,麻木的眼神有絲漠然,又有絲自憐自艾的心痛,中天露的光在她身上落了層瑩茫的朦朧,顯得那麽不真實。


    我沒能忍住,也不打算去敲門和她明試暗探,我直接扒開了房上玉瓦不告而入。


    跳進去時,屋內被我帶起了一陣疾風,她大驚失措,躲閃不已。


    我從地上爬起,她怔在那裏,嬌容漸漸狂怒,雙眸圓睜。


    為了緩解尷尬。也為了不再看到這具可怖的皮囊,我偏頭,故作輕鬆的一笑:“冷不冷,穿件衣裳再說話?”


    夜風在窗外嗚咽,屋內有清涼的木蘭香氣。我在珠簾後的月桌旁落座,等了片刻,衣衫單薄的唐采衣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她下盤不及君琦沉穩,沒有石塊填充,她走的極輕極飄,像隨時都要飛起來一般。


    到我跟前時。她跟她胸腔一樣空洞深霾的雙眸浮現了幾縷斑斑哀痛,但沒能留住多久:“本來我便打算找你,隻是未做好準備……你自己撞見了也好,隻是這樣闖進別人的臥室,未免太與禮不合了。”


    我吐吐舌頭:“對不起。”


    她看向窗外。寒風扯亂了樹葉,帶著碎花一起旋轉唿嘯:“你是巫師,應該知道我身上的咒法了,它會讓我的魂魄飛散,隻留一縷遊絲,這遊絲連做個螻蟻都沒資格……”


    “是誰給你施的行屍咒?”


    她扯了扯嘴角:“我自己。”


    我一凜:“為什麽?”


    “德勝城被屍群圍城,此事你該聽說過的。”


    “嗯。”我點頭,“可是過去很久了。”


    她眸色微凝。聲音清清婉婉:“滄州九龍淵綿延廣伏,東接鶴山,北臨柳州。南邊一片廣袤荒原,而西北,毗鄰的正是德勝城。”


    “啊?”


    她續道:“德勝城之下亦有地火,不如鶴山之烈,且分布極散,數十年前一場地動。地火變烈,一股極強的惡臭自接近東南九龍淵的白衣林裏而出。在最南邊還出現了一道細長的地縫,且漸漸變廣變深。下有烈火熊熊,明明滅滅裏不時傳出淒厲哭喊。”


    “最先出現問題的是德勝城南郊的一座小村,三十來戶人家盡數變為了行屍,見活人生物就咬,沒被咬死的會加入他們。漸漸行屍越來越多,遍布荒郊野外,直逼主城。”


    我說:“這些我隱約知道,但是跟你的行屍咒有何關聯?”


    她輕輕的笑起來,笑意慘淡:“我父母便死在了那場浩劫裏,是義父將我救下的。”


    她轉眸看著我,眸色淒然,像雪夜裏黑惻惻的樹影:“那時行屍數目達二三十萬,非但殺不完,更有生生不息之態……”


    我大驚:“生生不息?!”


    “你若砍去了它的腦袋,它滾到了其它屍首腳邊,便直接黏在了它們腳上……”


    一陣毛骨悚然,我驚駭道:“那是怎麽消滅它們的?”


    “幾個高人指引並幫助我們在德勝城大牢底下耗費七個月修築了鬼鳴殿,許多烈士壯漢以自己為食餌將一批一批的行屍引去陣法裏,才算化解了這場危機……”


    這著實駭人聽聞,我愣愣的看著她,她淡淡道:“十年前,義父同一位高人喝酒時知道,那些行屍並未死絕。前輩們本想將他們燒死在鬼鳴殿下,可萬萬沒料到這些行屍竟有遁地刨土之能,他們朝四麵八方挖去,每條路都挖到了陸地上,前輩們追去,卻一隻行屍都未見到,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義父聞之大駭,唯恐行屍再度危害人間,遂前去尋找真相,至此人間蒸發,到我嫁入吳府都沒有露麵……”她抬手輕按在自己的鎖骨上,“直到去年,我收到他的音訊,要我前去幫忙,並附有一張咒法。”


    “行屍咒?”


    “是,隻有行屍才能混入屍群不被它們所吃。”


    她撚起一簇頭發,溜滑如緞,輕搓兩下卻有一層淡淡的墨漬留在她的纖長指尖。


    我問:“在哪?你們真的找到了它們?”


    她垂下頭,痛苦道:“我記不住了,義父臨死前封住了我的神思,我隻記得他要我撐下去,他說會有人來除去這些行屍並要我求他助我往生……這些行屍藏在哪兒,義父死在哪兒,中間發生了什麽我全記不住了!”


    我握住她的手:“采衣……”


    她抬眸,情緒激動:“初九,義父說的這人是楊公子,對不對?”


    我微愣,並不確定。


    她漂亮的眉目緊蹙成一團,分明該是淒婉嬌憐的神情,卻變成極不協調的猙獰兇戾:“可是我不敢說,我怕二郎知道!我怕他知道我變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反握住我的手,空蕩虛無的雙眸望著我,“初九,你是天下一等一的巫師,你也能幫我往生的,是不是?”


    行屍咒屬於護身陣,可防世間絕大數困陣和殺人陣,古時多用在奴隸和俘虜身上,用來破陣,當探路石,當盾牌……像她這樣,為了混入屍群而對自己施下行屍咒,我到底該說她值還是不值。


    我不知該不該將真相告訴她,說了會讓她絕望,不說,給她一縷虛假的希望又有什麽意思。


    頓了良久,我終究還是艱難的說了出來:“往生的意思,是幫死人往生,你現在雖然……”我本想說苟延殘喘,想想不太合適,幹脆掠過,“……但你終究是個活人,行屍咒是極邪佞的陣法,意味著你一旦死掉,你的魂魄會隨這具身體一起透明消失,化為凡塵煙火……”


    她身子猛的一晃,雙目絕望:“所以,我的宿命……”


    我難過的看著她:“灰飛煙滅。”(未完待續)


    ps:一時興起,在222章下麵加了個惡趣味的小劇場~有興趣的親可以迴去看看~~~i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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