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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鳴山大的超出我的想象,從兩座峭壁中的一線天穿過後又出現了一片大湖,冬日暖陽灑在封凍的湖麵上,如碎金一般奪目耀眼。


    我撿了根樹枝去戳湖麵上的冰層,很薄很脆,好在東張西望後,看到了遠處一座浮橋。


    浮橋上的湖風相當大,且清寒料峭,我一手裹緊衣裳,一手按著帷帽,渾身又痛又麻,幾乎沒了知覺。


    將浮橋走完後我癱坐在地,胸悶氣短的難受,腦袋也昏昏沉沉,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半個時辰,我才勉強扶著磐石起身。


    找到狐狸睡覺的山洞已經快黃昏了,風雪唿嘯而過,又清又冷。我站在洞口望著來時的路和腳底下的雪穀深淵,那日在客棧裏看到的應該就是這座峰嶺了,禹邢山和白芒山的三胞弟。


    洞裏比外麵稍微暖和一些,我搓著手走了進去。


    老實說,有個絕世美男睡在這,我認為山洞也該是絕世的,好歹得有幾座晶瑩剔透的冰雕坐鎮,結果呢,黑燈瞎火,還一股子藥味。


    我四下一番鼓搗,終於弄了點亮光,握著洞壁上的燈盞往裏走去。


    在九曲迂迴的山洞裏摸索了半日,終於看到一隻白毛狐狸軟綿綿的趴在石床上,四腳舒展。


    我執著燈盞停下腳步,這感覺委實奇怪,我如何也不能將記憶裏那妖嬈絕世,俊美天成的花戲雪和眼前這隻毛絨絨的小家夥聯想到一塊,它還是隻短腿的……


    就我這麽一停頓的功夫,他忽的睜開眼睛,懶洋洋的瞅我一眼後。伸舌舔了舔爪子,翻身繼續睡覺。


    我過去戳它腦門,他不耐煩的揮爪打斷我,我把燈盞放在一旁,一手拎他起來。一手點著他的鼻子:“喂,狐狸!”


    他又懶洋洋的睜開眼睛,懶洋洋的抬眼瞅我,然後,懶洋洋的閉上,繼續睡覺。


    我眨巴兩下。一記手骨敲了過去,他頓時清醒了,一下子掙開我,掉到地上後慌亂翻了兩個跟鬥,屁股著火了似的朝裏麵跑去。


    “花戲雪!”


    我叫著追了過去。卻見他唿哧唿哧的跑進了一個另辟的洞穴。


    洞穴裏點著兩簇中天露,光線明亮,他躲到了石牆屏風後,我放慢腳步過去,忽的一個白影站了起來,身形清瘦高挑,臉上纏著白紗,隻露出一雙被遮了眼形的眼睛。肩上掛著塊髒亂的抹布,雙手抱著花戲雪,腋下夾著一柄掃帚。


    我微微一頓。他愣愣的看著我,半響,清冽如雪的聲音響起:“野猴子?”


    我笑起來,摘下覆滿霜雪的帷帽:“想我了吧。”


    他的瞳孔微微睜大,眸光凝在我臉上,我輕拍開帽上的積雪。奇怪的抬頭看他,他忽而怒道:“你到底是誰?”


    我一愣:“你不是狐狸?”


    “你不是野猴子!”


    我沒好氣道:“我本來就不是!”


    “那你是誰?”


    我翻了個白眼。朝一旁石桌走去:“花戲雪,你身子沒好。腦子也沒好嗎,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來?”


    他懷裏的狐狸這時掙紮了一下,跳走了,他緩步走來,目光難以置信的看著我的臉,我斜眼打量他,指了指臉:“你,毀容了?”


    他拉掉臉上的白紗,露出精雕細琢的俊美臉蛋,膚白若玉,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巴線條完美利落,氣質既妖嬈嫵媚又清新俊逸,混在他身上竟一點都不矛盾,仿若渾然天成,懾人的光彩刹那讓我覺得中天露也黯淡無光了。


    他在我對麵坐下,眸光凝在我臉上,聲音平靜的淡淡說道:“我怕髒。”


    我看向那道一塵不染的石牆,了然了:“你在打掃啊。”


    他定定的看著我,我被盯得不自然了,怒道:“你幹嘛呀?”


    “你貼了死人麵皮?”


    我不悅的捏了一把臉腮:“像嗎?看來你沒我想象的那麽半死不活,你身體怎麽樣……啊!”


    他忽的揮來一拳砸在我鼻子上,登時傳來尖銳的劇痛,我跳了起來,一抹,好樣的,出鼻血了,我含淚大怒:“花戲雪!”


    他一愣:“野猴子,真的是你啊?”


    “廢話!”


    他慌忙過來給我擦鼻血,擦著擦著,我聞到一股尿騷味,一愣:“你拿的什麽給我擦?”


    他停了下來,跟我麵麵相對,然後我們一同垂眸,他手裏捏著的正是他掛在脖子上,髒兮兮的抹布。


    這時聽到水聲,我們緩緩迴過頭去,那隻短腳狐狸正優哉遊哉的在石牆屏風後尿尿,大約注意到了這邊的四道目光,懶洋洋的迴頭看我們一眼,閑閑的抖了抖小短腿,昂首離開。


    我們緩緩迴過頭來,繼續麵麵相對,他咽了口唾沫:“野猴子……”


    “我殺了你!”


    架是要打的,打累了肚子也是要填飽的,我氣唿唿的坐在石坡上,鼻青臉腫的花戲雪將幾個果子推過來:“吃吧。”頓了頓,“熱的。”


    我咬了一口,還真是,不由驚道:“怎麽辦到的?”


    他沒有說話,轉眸望向石坡下的山洞,這個石洞極大,另一旁還有流的極慢的水聲,顯然一派避世幽居的良所。


    我果斷幹脆的消滅完果子,他問:“野猴子,你特意跑來看我的?”


    我一哼:“不是,我腦子有問題,我特意跑來挨打的。”


    他神色不自然的抿了抿薄唇,我拍拍手:“還有沒,我待會兒帶幾個走。”


    俊秀的眉毛一挑,他道:“待會兒就走?”


    “不然呢。”我意猶未盡的舔著唇瓣,“這果子沒吃過,味道真好。”


    “那我送你吧。”


    我打量他的氣色:“你可以出去了?”


    “嗯。”


    我關心道:“身體沒什麽大事吧,獨孤濤把你說的挺嚴重的。”


    他斜眼看我,良久,點了下頭:“沒什麽大事了。”


    半個時辰後,我發現這真是一句屁話。


    邁出洞穴前,我又問了一遍,他神色冷峻:“煩不煩,說沒事就沒事了。”結果剛邁出一腳便神色冷峻的栽倒在地。


    我費了好大勁將他拖迴來,待他醒後,我打個招唿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走出了三丈,他忽的叫住我:“野猴子。”


    我迴頭看他:“幹嘛?”


    他的容色藏在陰影裏看不太真切,靜了會兒,他語聲清淩道:“你這麽跑來很辛苦吧,就來見我一麵?”


    “被你一說,好像是挺不劃算的……”


    “那要不今晚……”


    我笑道:“我沒想那麽多啦,看到你好端端的我也放心了,你好好養著吧。”說完我頭也不迴的走了。


    幾縷落寞從心底冒了出來,其實不劃算嗎,挺劃算的,有人二十年換一眼花開,我這一麵是當最後一麵來見的。


    天色昏暗,黑壓壓的烏雲積了好大一片,浮橋是最難走的,一踩上去便心慌意亂,迎麵的寒風刮得臉頰生疼,像要將我的五官給移位了一般。


    終於上岸,仿若從另一個世界迴來,我揪著衣襟喘了會兒氣,匆匆離開。


    忽的一聲爆響從天際傳來,我抬起頭,一朵盛大的煙花綻放,緊而又是一朵,以星空為屏,襯出萬千璀璨。


    我恍然驚醒,今日是臘月三十了,也是楊修夷的生辰。


    我摘下帷帽和雪帽,解下頭上的發繩,用天女花咒將花堪結升至天邊綻放。


    瀲灩五彩映在我的眸中,我雙膝落跪,背脊筆挺,虔誠合掌:“九天神明在上,巫女田初九在此祈願,願楊修夷萬世平安,無憂無慮,願師父永遠健康,得償所願,願十八魂魄迴聚早日投胎,願蕭睿……”眼淚潸然落下,“願蕭睿此時衣食溫飽,頭有房梁遮風避雪……”


    “願花戲雪早日恢複元神,也願,也願我能以此殘生手刃仇敵,報得血仇。”


    長風自山巒橫來,將我頭發吹得淩亂,我鄭重的叩首。(未完待續)i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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