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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他端過去?”我撅起嘴巴:“想得美,我辛辛苦苦做了那麽久,你讓他快來主臥找我。”


    說著我端起托盤朝房裏走去,八字眉她們要跟進來,心下一緊,我忙叫道:“你們進來幹什麽!”


    她們一頓,我溫和道:“快出去,把門帶上。”


    房門合上,我匆匆朝內室走去,摸出袖子裏的藥粉灑了大半進一個空盅,趕緊舀上湯汁攪拌,把它端到我跟前。


    房門被輕輕推開,我放慢速度,慢悠悠的將另一個空盅呈滿。


    清透的聲音響起:“你做的東西能吃麽。”


    我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沉穩的腳步聲越走越近,我強吸一口氣,迴過頭,他風姿翩翩的走到我跟前,穿著一套玄色莽紋長袍,腰束黑金玉帶,高挑挺拔,渾身一股說不出的王者英氣。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不由愣了。


    他斜斜打量了我一眼,唇角抿了抿,像是要做出一副冷酷的模樣,卻沒能抿住那抹得意的笑,趕緊垂眸看向紫檀木桌上的吃食,涼涼道:“忙活一下午,就做了這兩樣?”


    我仍是微不可見的點頭。


    他冷聲一哼:“無事獻殷勤,安了什麽心了?”


    我迴神,繼續給他盛湯,故作漫不經心的開了個話題:“楊修夷,如果我要走,你會不會強留我?”


    以為他會相當果斷的說:“會。”他卻偏頭朝我看來,黑眸翻過我看不懂的眸光,搖頭,語聲輕淡:“不會。”


    我愣了。他站在我身旁,我的腦袋隻到他的肩膀,氣勢上似乎也矮了一截。


    他端起銀耳羹,勺子攪了兩下,沉聲道:“魚雀困禁於籠。尚未有歸窮委命之心,何況猛獸乎,何況初九乎?”說著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垂下頭,頭發從肩上滑落,我看著自己的那碗銀耳羹:“當真不攔我?”


    “適得其反的事。傻子才幹。”


    “這麽通情達理,一點都不像你,真的假的……”


    “不敢一毫欺你。”


    我抬起眸子,皺眉道:“跟拂雲宗門那群老頭子呆久了嗎,你怎麽也酸裏酸氣了?”


    他垂眸深深的望著我。唇角勾起足以傾倒眾生的一笑,燦若萬鈞陽光照徹大地,又似山泉衝破寒霜傾入澗穀。我忽然就想起一句詞,花開花落無須傷情傷懷,古今諸事盡可付諸笑談,這一瞬,我仿若在他身上看到了氣吞河山的豪情,又有淡泊雲煙的豁然。


    我說:“那我現在走。你會不會有意見?”


    “當然有。”


    他放下銀耳羹,端起我的那碗,放在鼻下聞了聞:“你還沒喂我呢。怎麽走?”


    我大驚:“你怎麽知……”


    他朝床榻走去:“你把藥下在自己的碗裏就以為我聞不出來了?過來。”


    我呆在了原地,傻乎乎的看著他。


    他在床邊坐下,笑意褪盡,冷冷道:“你現在變得會耍心眼了,你是怎麽想到去後廚學手藝的?又能給我下藥,又能騙錢。還能帶著一堆做好的桂花糕跑路,為了離開我。你真是不遺餘力啊。”


    我絞著衣袖,沒想到敗成了這樣。想著要不要惱羞成怒和他大吵一架,然後拍拍屁股殺出去時,卻聽到他又道:“就按照你的計劃吧,把我放倒,然後開溜。”


    我一愣:“你,你傻了啊?”


    他清冷的看著我:“我說了,我不會攔你,但避免你又用小人之心腹誹於我,就按照你的計劃來吧。”


    我愣愣的看著他,抬步走了過去,狐疑道:“你當真放我走?”


    他給我一個不耐煩的表情。


    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我怎麽那麽不安,這一點都不像你啊。”


    他眼角跳了跳,把玉盅遞了過來,壓抑著情緒:“喂我。”


    “你會不會使詐陰我?什麽欲擒故縱,七擒七縱,苦肉計,激將法之類的?”


    他濃眉一擰,勃然大怒:“田初九,非要老子裝聾作啞看著你亂來你才開心是不是?你就那麽喜歡在老子不知情的情況下溜走?你知道你每次走了我心裏多難過麽!你要走好歹給我打個招唿!”


    我被吼得膽顫,指了指那碗銀耳羹,弱弱道:“喏,招唿來了,你喝了吧……”


    他氣唿唿道:“待人之道,最貴推誠而非權術,老子一片赤誠之心還要被你給活生生的抹黑,真是……氣得我頭疼,你快喂我!”說著將白玉小盅遞了過來,力道太大,灑了一半。


    銀白的湯汁濺到紅毯上,染了深色,他皺眉,不耐煩道:“灑了這麽多,藥效會不會不夠?”


    我從袖子裏摸出藥粉:“沒關係,我這還有。”


    他煩躁的揉著額頭:“那你再去盛一碗。”


    我趕緊重盛了一碗,當著他的麵把藥粉灑進去,忽的一頓:“楊修夷,我怎麽覺得氣氛很不對勁。”


    他點頭:“我也覺得挺奇怪。”


    “下藥下的光明正大,被下藥的嚷嚷著要喝……”


    他抬眸看我,我繼續道:“隻能說下藥的人一身是膽,被下藥的腦子有病……”


    他作勢起來:“我想起我一堆要件沒處理,我不喝了……”


    我忙摁住他:“你可千萬別反悔!”


    他沒好氣的在我頭上敲了一記,我摸了摸頭,舀了一勺遞到他殷紅的唇邊,他別開頭:“這麽就想打發我?”


    我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那你想怎麽樣?”


    “不要勺子。”


    我瀟灑的把勺子往後一甩,將玉盅遞過去,遞到一半他目光涼涼斜來:“你敢。”


    “嗯?”


    他氣定神閑的坐著,神情饒有興致,似笑非笑。


    我一愣,忽的想到了什麽,心跳無端快了幾拍。


    我鼓起勇氣,小心扶著他的肩頭,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黑眸燒起一團火,深深的望著我。我的臉火辣辣的,端起銀耳羹喝了口,伸手捧起他的臉,頓了頓,慢慢撐起身子以唇堵住了他的嘴巴。


    他摟住我的腰肢,舌頭抵開我的唇縫,將我口中的湯汁舔吸了過去,水花順著我們的唇角落下,他纏綿翻攪住我的舌頭,太過急促和熱情,不肯作罷。


    我推開他,耳紅心跳,又喝了口,繼續喂他。


    那夜他吻我時有些笨拙,如今舌頭靈活激烈的像攻城略地的一軍之將,我被他撩撥的臉紅耳熱,忍不住發出輕嚀,好在藥效很快起了作用,我和他在昏昏沉沉的意亂情迷中擁吻,一起倒在了床上。


    一盞茶後我蘇醒,他壓在我身上,俊美的天顏埋在我的頸窩裏,唿吸沉穩有力。


    我呆呆的望著淡黃色上邪銀花紗帳,這一切委實匪夷所思,太過荒唐,可是他確確實實昏過去了。


    愣怔了小半天,我在他眉間親了口,幫他脫衣脫靴,將他龐然的身子挪到了被窩裏。然後起身拿了件幹淨的衣裳將桂花糕包好帶走,拉開軒窗時,我迴頭看向床上閉目安睡的清俊男子。


    終歸四年前在京城的時候我就已經經曆過了一次痛徹心扉,如今訣別一點都沒有當初絕望死寂的痛楚,相反,我甚至一點都不傷心,下午的離愁別緒此刻蕩然無存。


    都是楊修夷搞的鬼,但他說過不會用權術對付我,那便不會,我信他。可是,他就這麽大咧咧的睡著了,任我離開麽?


    我撇撇嘴,氣氛和心情變得這麽古怪,真令人無解。該說楊修夷化腐朽為神奇好,還是該說他顛三倒四不倫不類好?


    最後我很淡定的歎氣:“楊修夷,我們好聚好散,各找各媽,有緣再見,無緣不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潛意識裏卻覺得這輩子和他必定還有太多說不清道不明斬不斷纏不完的糾葛,唔,煩心。


    月色為吳府鋪了層霜白,寒風從樓宇間隔中吹來,我故意繞了一大圈,最後確定沒有人跟蹤我。


    蕭睿的小院靜悄悄的,青燈如豆,兩個小丫鬟歪在軟椅上入夢,一個清瘦的身影支額在桌上打盹,我走路的腳步極輕極細,還是將她吵醒了。


    曹琪婷揉著太陽穴:“陽兒?怎麽這麽晚了還過來呢。”


    我低聲道:“我睡不著,掛念著大哥,便來看看。”


    她一笑:“嗯。”起身為我倒水,我驚道,“大哥動了!”


    她忙迴過頭去,我趕緊將藥粉灑在她的水杯裏,失望的歎道:“沒有……是我眼花了。”


    她搖頭,神情落寞:“沒事,我也經常這樣。”


    我在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端起起杯子:“阿婷,謝謝你照顧我大哥這麽久,我這當妹子的都沒你貼心,但我大病初愈,身子欠妥,便以茶代酒。”


    她莞爾,沒有說話,水杯跟我碰撞了一下。


    一個丫鬟在這時起夜,見到我後忙福禮頷首,我擺擺手,她匆匆走了。


    曹琪婷抿了口清茶,輕聲道:“世事真是奇妙,沒想到我當初在大雨中撿來的瘦弱姑娘來頭會這麽大。”


    迴想曹府後院的那段光景,我誠懇道:“阿婷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可能我半年前便已經死了。”(未完待續)i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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