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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這麽兩下子,足以看出這女人是我生平遇到女子中身手最好的。她左手食指中指尤為特別,這是玄術大成者的共通之處。我的屁股開花不要緊,怕就怕十八她們難逃此劫。


    越急越亂,本就不好使的腦袋瓜此刻更難想出好辦法,情急之下伸手抱住自己的腦袋:“要炸了,又要炸了!我又要死了!救命啊!”


    話說完才發現語病頗多,頓時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可祝翠娘的驚恐卻遠遠超出我想象,本要襲向宋十八的身影轉而掠至我身旁,神情擔憂:“怎麽迴事?你怎麽了?”


    我做出痛苦模樣,邊唿痛邊搜腸刮肚在想逃生之法,不忘雙手緊緊抓住她,唯恐她對宋十八不利。


    流雲時而遮住月色,她的翠衣在月光下有絲妖嬈美感。就在我苦思無門之際,另一道綠光穿透月夜,擊中她的胸口,兩種翠色重疊成一抹濃綠,繼而變為一簇血花開在她的衣襟上,一種詭異的美。


    輕鳶跌跌撞撞從陣法裏出來,披頭散發,滿身淩亂,手裏握著一個包裹,有濃稠腥液從那滲出,順著她的指尖下淌。她高高舉起包裹,顫著腳步走到我們跟前。


    宋十八詫異唿出聲:“輕鳶,你的頭發!”


    輕鳶緊盯著祝翠娘,也不做開場白,直接念道:“血骨青絲纏,拂衣鉤殘魂,濺肉納生年,微度……”


    定是蒼梧瀾上所記的陣法,我聞所未聞,祝翠娘卻表現的很是驚恐,厲喝:“閉嘴!”旋即一道黃色光矢自她手裏疾出,直衝輕鳶,我和宋十八嚇得快沒了唿吸。


    “輕鳶!”


    “當心!”


    輕鳶驚愣在原地,沒有血色的蒼白麵孔更加蒼白,我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卻聽得清脆撞擊聲如珠玉落地般響起,再睜開眼,那道黃芒消然不見,徒剩輕鳶身前一片耀眼紅雲。


    輕鳶圓睜著眼睛,跌坐在地,雙手緊緊捏住包裹,已然嚇壞。


    祝翠娘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狠狠瞪了我們一眼,綠影跳起,斜蹬在一旁高石上,躍上夜空,驟然間便在十丈之外。


    宋十八好奇的翻開輕鳶手裏的包裹,當即衝到一旁大吐,我不用去看已猜出了那是什麽。伸手將輕鳶如今短至垂肩的頭發輕輕梳理,我難過的說道:“去陪陪喬雁吧。”


    車夫的屍體被輕鳶剜的支離破碎,胸口心髒處空出大塊,像巨大的黑洞深淵,令人望之生畏。我們將他從車上拖下,和喬雁的屍體一齊放在陣法裏,而後躍上馬車,宋十八揚鞭駕馬,輕鳶指路,我在車廂裏用僅有的材料編織我能派的上用場的巫器結形。


    望鄉石陣,輕鳶說那是一個恐怖傳言,因崇正郡與外隔絕,許多老人便說人死之後靈魂同樣困禁難出,而崇正郡陰氣邪氣最重之處是在西城郊外的一處荒野。二十年前本是一片桃林,如今草木蕭疏,紅花凋零,滿是銀石禿坡。


    坐在馬車上顛簸,車廂內的腥味令人難以忍受,我掀開車簾,寧可被灌入的夜風凍得半死。


    月色慘白,長街寂靜無聲,空無一人,隻幾家酒肆茶樓尚有明亮燈火,卻不見行客和夥計穿梭其中,一切都像死了一般,與辭城的喧嘩夜景有著天壤之別。


    一陣猛烈的夜風橫掃而來,許是起了錯覺,覺得裏麵也滿是腥鬱。


    胡思亂想半日,手中疊了一半的七星結不知不覺停下,雙手擱在腿上,隱隱生出一股不安。就在這時,聽得宋十八嬌喝一聲:“不好!”


    我迴過頭,遮簾外光影淡薄迷離,宋十八一把將輕鳶推下馬車,她借力滾地,棄車而走。


    我腦袋一昏,開什麽玩笑,我哪會趕車!


    就在我要破口大罵時,聽得“嗖嗖”破空聲響起,兩隻弩箭從外射來,勢如破竹,我無處可躲,一隻貼著我的左耳疾飛而過,另一隻穿透了我的右胸。我連唿痛都來不及,奔馳的馬兒忽然發出哀鳴,車廂一震,轟然倒地。


    “初九!”


    “小姐!”


    宋十八和輕鳶極快將我從癱倒的車廂裏拉出,這時趵趵腳步聲踏來,一個陌生男音遙遙怒道:“什麽時候了你們還敢出來!找死嗎!”


    是三個粗臂腰圓的大漢,人手執一把短槍勁弩,宋十八勃然大怒:“這弩箭是你們……”話至一半,她瞪大眼睛,“媽的,那是什麽!”


    循聲望去,一個纖瘦身影自一家三層建築樓頂一躍跳往另一家住戶,身形極快,如似鬼魅,一個大漢當即架起弩箭,微微瞄準後,“嗖”的疾射而去,將它打落在地。


    他迴頭睥睨我們,扔下一袋銀子,冷聲道:“這當賠你們的馬,剛才隻是誤傷了你們,沒事就好,快些迴去躲著!找死也給我滾遠點!”


    宋十八秀眉怒皺,抓起錢袋就要扔迴去,我慌忙抱住她胳膊,奪下來後直接揣進懷裏:“好的好的,我們這就走。”


    饒是對他方才射下的東西頗為好奇,此時也懶得多問,無論是管閑事還是爭執都是在浪費時間,我現在滿心所想是盡快趕到城西郊外。


    從破碎的車廂木屑裏撿起巫器,和她們徒腳朝城西奔去。抄著輕鳶引領的近路,從一處寬闊道場繞過,未出幾步,我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宋十八及時扶住我:“怎麽了?”


    胸口抽搐抑悶的感覺再度襲來,悶的難受至極,我抬頭環顧四周,不同亡魂殿誅神殿這些幽閉之境,也不同冠隱村那了無人煙的闃寂之所,此處可是天闊星垂,四周民巷住戶的露天道場。


    宋十八關切的問道:“初九,哪裏不舒服嗎?”


    我皺眉,搖了搖頭:“沒事,我們走吧。”語畢,忽地瞅到不遠處地上大片黯紅血跡,看成色已經年累月,我心念一轉,看向她們:“快幫我拔些綠草和樹葉!”


    脫下身上的雪絨大衣,用搗碎的綠色汁液疾快繪上鶴舞幻真圖,最後一筆落罷,圖上蝶舞鶴形當即顯出黑色玄光,果然有古怪。


    宋十八湊過來:“這是什麽?”


    我看向輕鳶:“這裏叫什麽?”


    “啊?”


    “這個地方叫什麽?”


    “銅鏡道台,小姐?”


    我點點頭,將衣服穿迴身上:“先不管了,我們走吧。”


    西郊荒野,是我們從太乙極陣逃脫時初入的荒涼之地。


    輕鳶說前方千裏之外有一處白芒,據傳是崇正郡與外界連同的棧道,老一輩所說的靈魂鬼魄都積於此處。


    對這說法我自是不信,若靈魂鬼魄難以出去,那自然也難以進來,那此間二十年來的新生幼兒豈不都是毫無生息的僵肉之軀。即便按照地盤八宮所排的三月一次與塵間相接,那不在當日所生的嬰孩仍會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愚笨生靈。但我看成日跟在身後扔我石頭的那群調皮小孩就活靈活現的很,個個都是人精,氣的我都想把他們扔塘裏淹死做魚了。


    宋十八偏頭問我,有無可能靈魂鬼魄就地重投為胎,我搖頭,若投胎那麽好投,那這千萬年來的萬象世道,福報惡報,天理因果不都成了虛妄之談。更何況,我如今的神思清澈無比,毫無戾氣,足見此地幹幹淨淨。


    披著月光,踩著銀石,漫野皆是銀石揮散的琿光,加之迎風而行,恍惚中竟有種踏月踩雲的錯覺。不過仙雅風情此時無心欣賞,滿腦子皆在擔憂心係之人,宋十八也應如是。


    越過一處土坡,輕鳶拉住我:“小姐,我忽然想起,為什麽我們急急就趕了過來,如果祝翠娘是騙我們的呢?”


    宋十八迴頭一笑:“輕鳶,你要是害怕就先呆在這裏等我們迴來,讓初九為你擺一個陣法。”


    “不是,我真的覺得蹊蹺。”輕鳶抬起眼睛四下舉目,“近幾日雷雨頗多,道路泥濘,但這裏卻毫無腳印,你們沒覺得不對勁嗎?而且,楊公子他們皆有逸群之才,怎會輕易落入別人的陷阱?”


    這一點我早就想到,可我毫無辦法。


    花戲雪和獨孤濤身上皆有避塵障,我完全不能以乾元星陣或其他尋人陣法覓得他們蹤跡。而楊修夷,他的修為已高到不用陣法結障也能將自己氣息斂盡的地步,想要尋他,我寧可跳到河底去撈針,至少針是不動的,也不會憑借高超輕功突然躥出來嚇你一跳。當然,我還是抱著僥幸用陣法試過,嚐試幾遍都如是,毫無音信。


    既然尋不到他們,我隻能往前走,因為無法解釋為何那麽晚了他們還沒有迴來。就算祝翠娘撒謊,她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相信她是知道楊修夷的厲害的,在鴻儒石台上成名的人並非我田初九一個。更何況,她今夜前來是帶著萬分的自信能將我捉走,我實在不覺得她有撒謊的必要。


    不過,他們到底在不在那狗屁陣法裏,隻有去了才知道。


    大約知道無法說動我們,也不敢一個人迴去,更不敢承認自己怕了,輕鳶硬著頭皮跟了上來。


    淡月浮雲,將我們影子拉的極長。不知走了多久,終於遙遙可見輕鳶所說的白芒,而此時天色不知是因這白芒還是我們消耗時間太多,已亮堂一片。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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