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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娘冷笑:“原來不過是裝腔作勢啊。”


    楊修夷掉頭看我,煩躁的將我頭發略略梳理:“別哭了,我還沒死呢。”


    我點頭,現在的確不是我哭鬧的時候,說再多隻會給他造成困擾。我抽泣的退到一旁:“那你小心。”心中已篤定,若此劫難以逃過,黃泉碧落也要追隨而去。


    他彎身下蹲,從靴子內側抽出一把匕首,長一尺一寸,鋒利無比,狀若玄月,紋如龍鱗,光似流星,刀柄上飾以文玉,表以通犀。這是三年前他生辰時,師公贈送的匕首,名曰星玥,從未見他用過。


    姚娘望向匕首,眉目一凝:“倒是把好家夥,今天也歸我了!”


    語畢,袖中白綾直直擊來,卻是衝我。楊修夷飛快將我拉至身後,側身抓住白綾,旋身而去,一陣刀光亂影,登時撕碎聲起,白綾斷裂,碎成無數細布,紛晃迷亂滿室。緊跟而來,碎布陣中飛出無數銀葉暗器,我心快懸到嗓子口:“小心!”


    楊修夷輕盈躍起,身影快的如浮光驟雨,鬼魅般的手起刀落,看不清他如何出招,隻聽得空中鏗鏘的金屬交鳴,叮咚亂響。不出半會兒,銀葉子盡數落地,他旋即站定,眉目不屑:“就這麽點把戲麽?”


    姚娘怒目,轉瞬神情淡漠,麵寒如冰。她微微後移,足尖微點,身體懸空飄起,雙手抬高,與肩同寬,掌心相向,化出一團白芒,冷冷一笑:“看你氣韻神采,應也是玄術大成者,我本想給你個體麵的死法,留具全屍也好,如今這,可是你自找的!”


    白芒中隱然出現一具琴架,她雙手握住,一個陡轉,於空中飄浮坐定。楊修夷淡淡道:“哦?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麽花招。”


    姚娘雙手輕挑琴弦,流出一串清揚銀色,麵淡無波,語聲卻冰涼:“並無什麽花招,卻足以令你致命!”


    楊修夷眉梢一挑:“蘇琴之音麽?”


    姚娘目露得意:“不錯。”


    楊修夷嗤之以鼻:“不算什麽稀罕之物,六大古曲除了絳珠亡魂曲,其餘五首我爛記於胸,你這首在六首裏麵排名最後,如果不是蘇智那老頭當了個大月國師,恐怕這名聲也輪不到你們頭上。”


    姚娘仰頭大笑:“你聽過?你在何處聽過?”


    楊修夷淡淡道:“五百年前,我師父遊至辭城,與你祖上一個老頭有過一段交情,你祖上那個老頭彈過全曲給我師父聽,並賭他記不住,不過我師父強記能力好,迴去一字不差的記下了譜子,你若不信,我可將全曲五十七個樂段一一道來。”


    姚娘麵色微有訝異,而後勃然大怒:“無恥之徒!盜竊他人祖傳之秘,還沾沾自喜,實乃宵小之輩!”


    楊修夷哈哈大笑:“我師父記下譜子,隻做收藏之用,並未流傳於世。而盜竊祖傳之秘幾字從何說起,這曲本是蘇智為大月國祭所譜,曾在當世廣為流傳過,後因晦澀難懂,導致阻塞不盛,因而失傳,算不得你一家之秘吧。不過說來也有趣,撿別人嫌棄厭惡的東西拿去當寶貝,你們蘇家真是可憐。”


    我一驚,這姚娘竟是那小心眼的蘇老鬼後代?而更驚的是,現在我們可是在人家的祖墳裏,楊修夷一身靈力不能發揮不說,還受了重傷,這小子哪來的膽氣敢這麽猖狂,如此挑釁別人?


    姚娘怒目望他,一張比我還清湯寡水的麵孔陰厲到極致,冷聲:“那你倒是說說,我們這曲藝差在何處?”


    楊修夷閑閑勾起唇角,淡淡道:“雖然看你很討厭,覺得沒必要跟你浪費時間,不過略略跟你提一提也是無妨。方才我們在密室中,你彈的那首為正聲部鬆墨朝飛,可引人神智渙然流離,髒腑痛如絞割,對麽?但你琴藝不精,本就不怎麽樣的曲譜被你彈錯了十八個音,恰好讓我鑽了空子,憑借你的靈力,蓄得望嘉引,不過你的靈力比琴藝更差,微弱甚小不算,還渾濁不清。”說完,似笑非笑的抬起眼睛,“本來就沽名釣譽的曲譜,如今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你這代手裏,更是可悲,你在你祖宗墳裏彈這曲子,不怕把他氣活了再死一次麽?”


    姚娘麵色愈漸難堪。


    楊修夷仍不怕死的涼涼說道:“不過這老頭罪孽太多,恐怕早就魂飛魄散了,就算沒有散盡,餘下幾魂幾魄也隻能投胎當個糞蟲來做,你就放心吧。”


    我的心快擰成一團,他的身體果然不行了,否則以他的性情哪會跟討厭的人說上這麽多。他在爭取時間為自己調理內息,偏又改不掉心高氣傲的毛病。如此辱人,換我是姚娘,我一定馬上把他撂了。


    姚娘冷目瞪著他,好半會兒,忽的冷笑:“你與我說這麽多廢話,是在拖延時間麽?”


    “拖延?”楊修夷淡淡搖頭,很是淡定從容,“你倒不如看做是我讓你多苟延殘喘一刻。”他微側過身,絕美的下巴微揚,對地上的衛真抬了抬,“衛氏一脈的千年詛咒,是不是你們蘇氏後人在背後作亂?”


    我頓時震驚,抬眼朝姚娘望去,她冷冷看著楊修夷,點頭:“不錯,是我們幹的。”


    我瞪大眼睛,愕然:“什麽!”


    她清清冷冷道:“沒什麽,不過就是每隔四十一年殺個人罷了。”


    我愣愣的看著她:“衛真一家是你殺的?”


    她不悅皺眉:“我不是承認了麽?”


    我氣急怒吼:“這是為何!你這個瘋子!他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他滿門!”


    她泊然無感的一笑:“祖訓沒有提及不準殺他滿門呀,一殺上癮,我便控製不住,索性全殺了。若不是怕衛氏就此絕後,我的後人過不了癮,可能衛真也活不到今日了呢。”


    我呆若木雞:“難道千年光陰都不足以泯滅仇恨麽?”


    她搖頭,手指輕撫琴弦:“仇恨不仇恨我不知曉,這隻是祖訓,跟每日二十四碗麵一個道理,我不過遵循罷了。而且,”她咧嘴一笑,“這還挺有意思,自我幼時知道了這個祖訓後,我便每日都盼著長大,盼著衛乃四十一歲的生辰,好以河間序殺他以無形,這種興奮,你們能懂麽?就像養了條狗,看著它一天天長大,等著宰它的那天。”


    我被震撼得無言,腦中一片空白,眼淚直直滾下,怔怔的抬首望著她。


    楊修夷問道:“那原清拾是你何人?你為何稱他尊長?莫非與你蘇姓一家淵源頗深?”


    姚娘饒有興致的看向他,而後目光轉向我,哈哈一笑:“雖然你們快死了,我是該發下慈悲之心告訴你們,可我覺得這樣懸而未決也挺有趣。這就叫死不瞑目,可對?哈哈!”


    我愣愣的望向楊修夷,他側眸和我對視,抬手擦掉我的眼淚:“感覺如何?”


    我哽咽,半天後聽到自己的聲音:“太變態了,喪盡天良!”


    他濃眉略揚:“比你師父如何?”


    我一愣,哭罵:“你什麽意思!”


    他笑了笑,眸色變得溫柔:“別哭了。”


    我不理他。


    他又道:“現在怕麽?”


    我誠實的點頭,想了想,又哭著搖頭:“不怕,沒什麽好怕,跟你在一起,什麽都不用怕。”


    他眸中笑意更濃,開口表揚我:“好樣的。”


    姚娘起手撥弦,一串琴音流瀉而來,旋律如水般輕靈跳出。起奏極美,似繁花春景,鶯歌燕啼,一雙素白纖長的十指極快的撫攏撚挑,哪有楊修夷貶得那麽差勁。


    她抬眼冷笑:“時間差不多了,不想再在你們身上浪費,我還得趕去擺麵攤呢。”


    我擦掉眼淚,掩唇一笑:“還去什麽麵攤,我們待會兒直接送你去棺材鋪。”


    楊修夷好整以暇的望我,一哼:“你倒是有閑情。”


    我吐舌頭:“不是為了氣她麽?”


    他愣了愣,別過頭去:“別衝我吐舌頭。”


    說著抬步朝前走去,邊走邊對姚娘說道:“你是怕了麽,一來就彈未兆亂聲,可不要禍亂了自己的心智。”


    姚娘冷笑,素手一揚,兩道音色化作銀光疾射而來,楊修夷靈巧躍起,星玥發出龍吟,風嘯之中將琴光斬斷,撞擊聲清脆如鋼珠相撞。


    我僵持原地,不敢亂動,忐忑不寧的望著他的欣長身影,心神難安。


    師公說過,玄術是先天資質,後天修習,吐納天地和仙汁藥材四者結合。而武術,不過個人修為。以武術相抗玄術,其中懸殊極大。就算武術內力修為多麽雄厚,可玄術畢竟以天地靈力為輔,可幻化無形,可凝氣成冰,可修煉成仙,遠勝於武術的強身健體。


    而如今,姚娘這玄術琴光戾氣極重,陰狠毒辣,楊修夷卻是身負重傷,失血過多。這個對比實在太可怕。我看的膽戰心驚,心髒快要跳停,卻束手無策。我現在任何舉動都不能做出,唯恐分散了楊修夷的注意。


    琴光愈漸強烈,我睜眼如盲,滿室光團聲影裏,皆是清脆擊響,且來自於各個方位,變化莫測,移晃飛快,每一聲都令我恐慌。


    良久,光影終於漸漸疏離,楊修夷落定,長身筆挺,雙目緊閉。而姚娘卻不知所蹤,了無聲息。


    忽的一道寒芒自東南處驟現,我脫口大叫:“當心!”


    不用我提醒,楊修夷早已旋身而起,一腳踏在壁上,借力躍去。但姚娘換位極快,星玥刀光頓時撲空。與此同時,另一道寒芒從西南而來,如閃電撕裂長空,又是衝我。


    我目瞪口呆,難以躲避。忽的肩背一緊,楊修夷猛的撲來,抱住我在地上連滾數圈。他的胸口遭受擠壓,溢出鮮血,沾在我身上,觸目驚心。


    我心痛難耐,眼淚又滾出,懊惱的想拔光自己的頭發。哭哭哭,除了哭你還能做什麽,田初九,你是多麽沒用!


    他身形微晃,極快從我身邊抽離,如鬆竹直立,磊落自若,匕首橫置胸前,仍是雙目緊閉,聽聲辯位。


    我難過的看著他,他的俊容愈發蒼白,濃眉緊鎖,少見的嚴謹模樣讓他失了往日的清冷不屑,多了一股沙場戰將之風。


    這時,他耳廓微動,忽的睜開眼睛,神色冷冽,目光如雪。抬頭望向右處前方,嘴角牽起一抹自信又森寒的笑意。一道寒芒瞬息自那而來,他卻未有躲閃,而是如豹子一般猛地曲腿躍起,飛身迎上,手裏匕首急速飛去,風馳電掣般,與寒芒交擊鳴響,穿透了白光,同時瞬間擊中暗處一物,快到不可思議!


    刀鋒穿透肉/體,撞在牆上,一朵血花自半空噴出,姚娘的身形顯現,連同琴架一起重重摔落在地。


    與此同時,那道零碎白光擊穿了楊修夷的左肩,帶出一細血線。他單膝跪落在地,直身而起,忽的身形微晃,險些站不住腳。我驚恐的衝過去,扶住他身子,哭喊:“楊修夷!”


    他微微撐開眼瞼,俊容血色全無,嘴唇微動,似要說些什麽,一個踉蹌,癱軟在了我身上。


    .


    我啦啦啦騎毛驢,因為馬跨不上去~


    字數剩下好多,我來賣個萌~嘿嘿嘿~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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