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訊而來的不止山陽府的人，民安府、國泰府和能扯上關係的陸續趕到。民安府來的是山頭星安全部和教育部組織的研究機構雇員，國泰府來的是山頭星軍情局和總裝備部綜合研究中心的雇員，外加一些看熱鬧的。
人越來越多，很快過萬。接到報告的生物學部主任烏伊埃伊帶人趕到時，發現一些花花草草已經慘遭不幸，勃然大怒，“我不管地下有什麽東西，這裏是生物學部的高級研究基地，請你們離開。”
李效齊說：“巫醫，地下有倫特王國的古研究基地，泰伯斯古時的技術比現在發達，秘密研究中心有必要參與。”
烏伊埃伊更怒，“我的醫術雖一般，但不是巫醫，這座山穀的生態係統和植物是生物學部的心血，別人不清楚，秘密研究中心的人難道不知道穀口的標誌？請你們離開！”
李效齊很鬱悶，“你一個伊艾弗人取個倫特人的名字，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生物學部主導行不，我們跟著。”
烏伊埃伊緊繃的臉緩和下來，轉頭問另外一位大哥：“根河局長，這裏關軍情局什麽事？”
李根河老頭忙打了個哈哈，“不好意思，職業習慣，請生物學部主導。”
國泰府的人投降，烏伊埃伊的目光轉向民安府的一幫人。安全部部長李渭生開口，“烏伊主任，我們是怕地下有病毒，外加阿格紐大學求援。衛生部和環文部是過來監督的，安全部是順路。”
烏伊埃伊嘿嘿一笑，“病毒？cdc的水平有生物學部高？醫學部都不敢過來攪場子，你們居然跟我們玩專業。渭生，安全部不用湊熱鬧了，其他人可以跟著。”
李渭生語塞，旁邊的人要說話，被他製止，“烏伊主任，要不這樣，我們幫您維持秩序，專業人員做事，可以嗎？”
烏伊埃伊說：“沒問題，其實我不是為難你們，這座山穀生物學部花了兩百多年才建立起初步的生態係統，旅遊景點隻是附帶，沒想到會擠進數萬人。這樣吧，你們把山穀裏的人清理一遍，挑選專業人員組成聯合考古隊發掘地下遺跡。先說清楚，我對什麽遺跡不感興趣，你們做事時不要影響了我的寶貝。”
眾人忙不迭地答應，事情就這樣定下了。民安府和國泰府的人開始疏散人群，發現異常的旅遊團也被趕了出去，生物學部的人進入檢查被破壞的現場。
“生物學部在山頭星的勢力很大嗎？”餘哲低聲問尤塔妮。烏伊埃伊的大罵聲和自責聲遠遠傳來，似乎無所顧忌。
美女嗬嗬一笑，“生物學部是山陽府最大的分支機構，山頭星強調係統研究和環保，重視食品安全，他們的人到處都是，哪裏都能插上。烏伊主任是特等傑出貢獻勳章獲得者，研究和管理水平都很出色，言辭便利，大部分公務員都有些怵。”
餘哲哦了一聲，隨即打開加密通話係統。尤塔妮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跟著打開，“什麽事？”
大個子神色詭異，“地下研究基地可能不隻倫特王國的，我懷疑跟孟坦人有關。”
尤塔妮很驚訝，“怎麽講？”
餘哲說：“我發現了孟坦文，根據泰伯斯的曆史推測，孟坦人可能首先想在山頭星安家，不知怎的離開了，然後泰希卡接手。這裏的碎片上不但有古泰伯斯語，而且有原始倫特語。古泰伯斯語通用於三大種族，很複雜，日常使用不是非常方便，學者們便以它為基礎創造了現代的泰伯斯語，作為泰伯斯星球的官話。三大種族的體質和習慣各異，居住環境差別很大，三大種族的學者創立了相對簡單的倫特語、塗法拉語和孟坦語。倫特語首次出現的時間不可考，最開始隻是方言，後來經學者們完善創立了現在使用的倫特語。它源自古泰伯斯語，有些單詞甚至一模一樣，不熟悉泰伯斯語言文字史的人很難發現其中細微的區別。”
尤塔妮恍然大悟，“怪不得阿格紐大學語言係沒發現其中的奧秘，威國係很早就開始使用現代倫特語，學者們以為是遊人隨手寫的。”
餘哲笑道：“阿格紐人以前總覺得矮了一頭，心態不正常，人文學者做研究時難免帶情緒。威國係使用的現代倫特語不會是星期五教給老祖宗的吧？”
尤塔妮說：“應該是的，威國係出走前主要使用華語和倫特語，英語是工作需要，法語是跟泰民安三係打官司用的。華英法三語是老祖宗從地球帶過來的，卡勒斯人沒有語言，唯一的來源就是星期五。威國係先祖可能很早就懷疑本係的來源，一直鑽研古籍，希望能發現什麽，從沒想過老祖宗的思維模式中華夏族的成分並不多。艾爾塔算得很精，老祖宗與四係沒有足夠的時間相處，後來果然出事了。”
餘哲猶豫片刻，“你在山穀裏說的話是老祖宗的本意嗎？”
尤塔妮很詫異，“你怎麽這麽喜歡打聽老祖宗的曆史？啊，該不會跟族長武器有關吧？”
餘哲一驚，“怎麽迴事？”
尤塔妮說：“族長武器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長期使用的，它們會影響使用者的思維模式。威國係的四把刀是單兵裝備，男女族長帶著對催眠有極強的抵抗能力。族長是公選出來的喜歡並擅長管理的人才，族長武器對他們來說是正相關。”
餘哲不信，“我媽一點事都沒有，肯定是別的原因，老祖宗沒做手腳吧？”
尤塔妮搖頭，“你媽的性格跟你不同，她很小就被卡費爾收養，卡費爾是學者，姐夫斯米特亞後來當了國王，師父姆伯玆是軍事大臣，耳濡目染之下對做軍官很有興趣，也頗有天賦。她常年在外，你爸成天搗鼓植物，你到處玩，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估計是老祖宗發現你很有趣，才在你家對門住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用不著刻意改變，開心就好，他一直抱著這種觀念。在宇宙麵前，任何成就都微不足道。”
餘哲抓抓腦袋，“知道了，我會盡量少用的，族長武器以後是不是沒用了？”
尤塔妮嗬嗬一笑，“按照老祖宗的原則，肯定會重煉以前鑄造的武器，消除四把刀的特殊設計，八係合流後，族長已是過去式，你和葛特麗有福了，運氣好。”
餘哲頓時興高采烈，“澤熙和寒安沒份了，他們兩個比我出色，但命裏就該我擁有這兩把刀。對了，你還沒有迴答我最開始的問題。”
尤塔妮皺了下眉頭，“你以前就這麽好奇嗎？”
餘哲呲呲牙，“不好意思，沒有兩把刀之前我就喜歡打聽，無論哪個種族哪個大人物的秘密我都喜歡打聽，從小養成的習慣。”
尤塔妮暈倒，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你以後少跟地球後裔攙和，他們的判斷源自長輩們的筆記和日記，而且帶有主觀情緒。曆史沒人能說得清，包括當事人老祖宗在內。山頭星建立了完善的史官製度，史書幹白毫無文采，但史官的敘述仍有差別，在不同人的眼裏意思就不同，隻要抓住一小點就可以無限演繹。人類不是低級機器人，凡事規規矩矩，總有漏洞，每個人的立場都有差別。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涉及到政治沒幾樣是幹淨的。大人物處在公眾目光之下，即使竭力掩蓋醜事仍多多少少會露出來，不在聚光燈下的小人物也幹淨不到那裏去，隻是在人群中隱藏罷了。老祖宗是社會底層出身，見多了中低層的光怪陸離。他在小山村時，村裏偷雞摸狗的，偷電的，偷魚的，亂搞男女關係的，從沒杜絕過，甚至還有惡霸。上初中後，同學之間爭班幹部，不過還算純潔，老師們則彼此鬥得厲害，鎮上大大小小的人物關係複雜。上高中後，見識又多了，同學亂七八糟，k城中學是重點高中，錄取分數線高，但家長們各顯神通，大量的不達標學生都堂而皇之地坐在教室裏，不僅僅是官宦家庭子弟。出外打工後，車間工人做什麽的都有，以次充好，拉幫結派，詆毀同事，下班後到處鬼混；主管們吃迴扣的，多開發票報銷的，打壓底層工人的，偷賣零件和技術資料的。威森科技在k城時，內部雖相對和睦，但內鬥仍不少，公司員工經常有被收買的，還出現過兩次農民投毒案。總部的麻煩也不少，吃裏扒外的，貪汙的，出賣情報的。威森科技搬到澳洲後，整整花了二十年才相對平靜下來，稀奇古怪的事情層出不窮。三大情報機構的詳細檔案估計將來會公開，你到時可以看一下，自己判斷，每個人得到的結論均有差別。”
“老祖宗講述當年的曆史時，曾說過一段話，‘當我是小人物時，沒把自己當根蔥；當我是不大不小的人物時，竭力裝自己不是一根蔥；當我是真正的大人物時，除了親朋，其他的都是棋子，那些罵我的人以為自己是根蔥，沒想過在我眼裏他們隻是小醜，生活的調味品，心情好的時候看熱鬧，心情不好的時候叫法務部修理一下；當我沒有必要做大人物時，世俗的恩怨都是幻影。身在紅塵中，想做大人物就要有麻煩纏身的準備，有些事不是想做，而是不得不做。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煩惱，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處，可惜我這個一心想做小人物的人被迫變成了大人物，幸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也算是命運的補償。’我根據這句話判斷，他被軟禁後的生活不像我們想的那樣糟糕，要不是現在老了，估計家族大會上都懶得解釋。”
餘哲皺眉苦思，突然冒出一句，“老祖宗說社會是一個係統，沒有真正的無辜者，係統混亂，每個人都有責任。莫非是基於這種理念？”
尤塔妮說：“應該是的，但廣義的因果毫無意義，人的壽命有限，智慧、能力和職位均有差別，不可能看到太遠的地方。古代的大哲學家包括宗教的創始人在內，都是了不得的智慧人物。老祖宗曾很欣賞王陽明先生的心學，‘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還專門研究過一段時間。佛教的因緣果理論也沒放過，威森科技宗教研究所出色的研究員不少。”
餘哲翻翻白眼，“這跟ai有什麽關係？老祖宗以前是研究ai的。”
尤塔妮說：“自然造物是由上而下，是人工智能，即由人創造有一定智慧的生命，由下往上。想研究ai，就不能逃過生命的本質。人類是弱小生命，抱團居住，生命的本質隱藏在各類社會現象中，不研究社會學，就無法弄清生命的本質。高級ai是係統工程，必須有可以指導工程實施的係統工程理論，否則無法確定工程參數和計算公式。窮舉法很燒錢，想憑窮舉法推到九級是根本不可能的，也沒有那麽多時間。老祖宗之所以潛心研究性格形成的原因，跟係統工程理論有關，由哲學到科學到係統工程理論到工程實施。性格形成目前有兩大理論，“環境影響”和“基因決定，環境影響”，涉及到唯心主義、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他其實沒什麽政治傾向，無論哪位哲學家的理論都研究過。宇宙規則放到強大生命和弱小生命上反映出來的表現是不同的，甚至宇宙規則本身可能也不是固定的，在一定範圍內隨機調整。”
餘哲聽得糊裏糊塗的，隨口問道：“老祖宗說宇宙中沒有真神，賽婭也說沒有，是怎麽迴事？”
尤塔妮嗬嗬一笑，“什麽叫真神？真神是凡人根據自身推理出來的玩意，三個基本特征，不死不滅、睿智無比和力量無邊。不死不滅的生命目前還沒發現，睿智無比的生命能勉強掛上號的隻有母神，但銀河係最聰明的兩個種族伊艾弗人和卡班巴人中的哲學家都很睿智。‘力量無邊’隻是個形容詞，母神雖強，但不是沒有對手，一個瘋狗樣的普羅托神就讓她不得安寧。弱小生命同樣可以威脅她的生存，隻要找本體，並在沉睡的時候襲擊就可以殺死她，隻是不敢做，因為一旦被她逃脫，強盛種族將永無寧日，弱小種族將麵臨滅頂之災。知道不？伊艾弗人在拉沙罕星係戰役中還有一樣超級武器沒用。”
“直說，不要吊胃口。”餘哲有些不耐煩。
尤塔妮嘟著嘴巴，“也不知道配合一下，我好歹是女人呢，沒有風度。伊艾弗人在陣地戰中僅使用了光武器、空間跳躍撞擊艦和近光速太空矛，大殺器曲速推進太空魚雷還藏著，威力驚人，足以輕鬆擊破泰伯斯的戰略防禦體係。”
餘哲立刻返，“我聽人講過，曲速推進太空魚雷充能麻煩，它是近程武器，根本無法對付行星炮台。此外，泰伯斯戰略防禦係統巨大的力場可以偏轉它的行進方向。”
美女嘻嘻笑著，泰伯斯倫特人一愣，隨即有些遲疑地問：“山頭星有這種武器？”
尤塔妮點頭，“seb10雖貴，但人命重要，山頭星老早就製造了曲速推進太空魚雷專用的seb10，近戰對戰列艦百發百中，一發就足以擊破護罩並重創戰列艦，可惜性價比不高，大量使用要破產。”
“母神的小球是什麽武器？”餘哲又問。
尤塔妮苦著臉答道：“不知道，不過從隱藏地點看，十有**是不能隨意移動的玩意，目的就是為了對付普羅托艦隊。母神的耐性好得驚人，估計從搬到銀河係開始便建造兩顆小球，充能完畢等普羅托人的大部隊前來。能量和物質運行體係牢不可破，它的威力未免有些過頭，隻能解釋為預定地點埋設的超量**。具體是怎麽迴事你得問老祖宗，不過估計他不會說的，因為涉及到母神的**。”
餘哲抓抓腦袋，不知道該問什麽，瓦利卡馬插進來，“你們聊啥呢？”
尤塔妮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瓦利帥哥理智地敗退，到附近找其他人說話。餘哲和尤塔妮繼續聊，不過都是關於中洲動物園的，他已經打定主意，不再過問老頭當年的破事和琢磨地球後裔的小心思。老頭估計是有什沒方便說，地球後裔說話都帶有傾向，不能作為判斷的依據，再說自己是倫特人，沒有必要管伊艾弗人的事情。
聯合考古隊組建的速度很快，山陽府、民安府和國泰府都有人入選，旅遊團中能加入的人不多，瓦利卡馬、布拉茲、辛巴、拉夫洛克、溫古賈都在列，發現異常的“探險家”皮迪大人自然不會落下。
發掘地下基地防疫和護衛措施都要做好，疾病控製中心cdc的人在生物學部眾多的大佬麵前是晚輩，隻能在發掘現場外圍工作。大型挖掘機開不進來，山陽府為保護環境選擇了貨運飛船。考古專用的挖掘機很精致，跟隻能在公路上活動的同族沒幾樣相同的，連樣子差別也很大，幸好工作效率不差，下午四點，洞口出現了。
餘哲渾身一震，洞口邊上的符號說明地下研究基地的等級比想象中的要高得多，以前在托魯擇看資料時從沒想過今天能看到，就算在倫特王國這種級別的研究基地也沒有幾處，忙跟拉夫洛克細說。考古學教授直接找了烏伊埃伊，主任大人立刻下令提高戒備等級。
“開門放狗”是山頭星考古的原則，聯合考古隊小心翼翼地釋放了一批微型足式探險機器人。隨著機器人的行進，設備上空出現了一個立體投影，餘哲目不轉睛地盯著投影及延伸的紅線。
進入通道兩側及前方纖毫畢現，各項參數包括建材類型都一清二楚，通道是大螺旋型的，坡度不大。泰伯斯很少用電梯，這座地下研究基地同樣，不過建材跟泰伯斯有些區別，前麵是以花崗岩為主的混合材料，深入地底一百米後便是大塊的岩石，建設者硬生生地在大塊岩石中掏出了一座基地。大門黑黝黝的，泰伯斯的特色埃托拉石，但建材從泰伯斯運來的可能性很小，十有**是就地製造的。如果埃托拉石不是自然生成的，那博平多石的來源也值得懷疑。泰伯斯的埃托拉石和博平多石儲量很驚人，不少山體內部都是這兩種材料。埃托拉石和博平多石的複合層普通的兵器無法打開，得尋找機關，希望基地的部分係統還有能源。
機器人找了很久，也沒能發現什麽開關，仿佛裏麵沒有空間。切割時發現功率不夠大的激光切割機效果很差，等離子切割機也不好使，便使用石材切割機，花了近兩個小時才將厚厚的大門割開。大門後是空無一物的保衛室，機器人用機械手旋轉一處明顯的按鈕時，大門剩餘的部分也打開了，盯著看的人哭笑不得，原來開門的外部按鈕不在大門附近，而在通道的中部，古泰伯斯人的設計很古怪。
熱量掃描儀很快確定了能源室的位置，機器人進入開啟係統後，考古隊發現這座基地已經徹底廢棄，能量傳導係統大部分損壞。通風係統的管道阻塞，出口未知。考古隊根據附近山嶺的走向進行了精細探測，發現通風管道設計得頗為巧妙，幾乎都在不容易發現的岩洞中，不知道泰伯斯人當初是用什麽來打通這些管道並保證自然通風的。
聯合考古隊派出第二組機器人安裝照明及通風設備，第一組探險機器人繼續往前，大門一道道打開，柱狀的三層地下基地不長時間便燈火通明。第三組戰鬥機器人進入站位，立體地圖成型，考古隊員下載地圖後開始檢查裝備，裏麵似乎沒有什麽危險，但不能掉以輕心。古泰伯斯人的習慣未知，萬一有特殊武器麻煩就大了。
準備來準備去，夜幕降臨時，考古隊還沒有出發，山穀外躁動起來，有人大叫：“老掉牙的基地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們要是沒膽，我願打前站！”
隊員們對視一眼，苦笑著往地下走，通道如同白晝，沿途機器人精心掃描過，沒有任何機關。防禦係統的能源大部分時候是**的，泰伯斯的武備都很耐用，第一組進入的隊員隻有十名，第一排是國泰府派出的專業人士，叫什沒知道，做事倒是很認真。餘哲在第二排，時不時提醒，十人組順利到達保衛室。
全石質的保衛室有四間房，根據位判斷警衛有四人，防禦設施都被拆掉，不過文字仍在。半吊子古泰伯斯語和原始倫特語專家絞盡腦汁，仍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隻好等東洲靈溪大學語言係的教授們的分析結果。
地下基地第一層沒什麽看頭，似乎是研究員們清潔和休息的地方，第二層是武器及儀器生產車間，還有一些不知道用途的材料。第三層有些名堂，從仍保留的部分設施看，應該是研究動物的地方。這層有大量的孟坦文，但沒人知道是什麽意思。
考古隊剩下的一百人帶著高級儀器和設備依次進入開始詳查，餘哲發現沒自己什麽事，準備返迴地麵，但熟人不同意，隻好跟著他們到處看，並解答力所能及的問題。
“地麵是植物和菌類培養基地，地下是動物培養基地，這座基地的原始建設者是孟坦人，倫特泰希卡接手後，進行了部分改建，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進行下去。”拉夫洛克說。
皮迪大人摸摸鼻子，老神在在，仿佛沒聽到，考古學家便提醒他，“說說你的看法。”
餘哲隻好開口，“在泰伯斯，能看懂孟坦文的學者寥寥無幾，也沒多少人願意研究，可能跟長輩們的糾紛有關。孟坦人到底跟伊艾弗人有什麽關係，或者說倫特人跟伊艾弗人有什麽關係沒人清楚，弗莫茨文明鼎盛時疆域廣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光從山頭星逃走的弗莫茨人就有數百萬，文明不可能斷絕，極有可能隱藏在某座偏遠的星球，甚至相鄰的大星係仙女座也有他們的移民。我總覺得普羅托人跟拉烏克人合作不簡單，他們可能老早就在銀河係有據點。拉烏克人要報仇，普羅托人要完成老大交給的任務，雙方一拍即合。”
瓦利卡馬催促道：“繼續說。”
餘哲哈哈大笑，“我一個外行你們隻能聽到八卦類的消息，還想聽嗎？”
“但說無妨，我們都有興趣。”附近傳來烏伊埃伊的聲音。
總不能不給老大麵子，餘哲開始滔滔不絕，“伊艾弗人的母星是地球，地球本代文明曾經出現過無曆史記述的真空期，仿佛突然開竅了。伊艾弗科學家提出過多種猜想，自然進化雖是主流，但總有對不上的地方，說明地球本代文明起源極有可能是多個文明共同作用的結果。地球生態係統出現很早，類人猿與人類的差別很小，偶然的基因改變與隨機的環境條件相互作用才讓人類變得很聰明。在自然進化條件下，智慧生命的誕生是一連串的錯誤造成的，偶然的概率有多大？我總覺得概率微乎其微。”
瓦利卡馬問：“強大生命是怎麽誕生的？”
餘哲抓抓腦袋，“不知道，不過我總覺得強大生命似乎比弱小智慧生命更容易出現在宇宙中。”
瓦利卡馬嗤笑一聲，“銀河係的弱小智慧生命種族的數量遠高於強大生命，說明你猜想不靠譜。”
餘哲兩眼望天，表示自己隻是猜猜。烏伊埃伊卻說：“強大生命和弱小智慧生命可以從廣義上利述，每個發達的弱小智慧種族都是一個強大生命，因為弱小智慧生命是團體生活，可以視為一個整體。弱小智慧生命的弱點是一旦種群數量不夠，文明便會漸漸消失，要麽退迴蠻荒時代，要麽被其他生命淘汰。強大生命的弱點從目前已知的社會結構可以推導出部分，普羅托神創造了普羅托人，泰伯斯神養著三大種族，祿杜與卡班巴人密不可分，克洛赫盧神與克洛赫盧人一體，相當於克洛赫盧人的長老團。他們要是真的對弱小生命有絕對優勢，不會始終帶個拖油瓶。卡勒斯人是特例，不過還是沒能逃過規則，文明毀滅後，如同喪家之犬。艾爾塔要是放到現在，老早被關到伊艾弗的實驗室裏當實驗品了。我懷疑，泰伯斯行星便是泰伯斯神的本體，這座星球之堅固駭人聽聞，以山頭星和伊艾弗目前的技術水平根本沒有物理攻擊直接傷到她本體核心的能力。比拚能量更沒有勝算，從太空戰視頻中可以看出，泰伯斯星球擁有直接抽取真空能的能力，功率之大竟然能讓空間出現孤島，說明能量抽取的速度超過了空間的自補償能力，而且控製自如，山頭星就算再發展十萬年也沒法改造成這樣的水準，唯一的解釋是泰伯斯行星是一顆活的星球。”
人群大吃一驚，久久說不出話來，餘哲猶豫半晌，“您為什麽會這麽想？”
烏伊埃伊說：“說來話長，首先涉及到哲學，物質和意識的關係，其次智慧的產生，即能思考宇宙的本質和生命的意義，第三是意識產生的物質基礎。老祖宗給我們講課時，說過可無限拓展的神經網絡，神經元的數量及類型、神經連接的結構。生命的視覺越大，思路越開闊，壽命越長，能自我升級的空間越大。我們是用肉眼和儀器感受世界，強大生命是用生命能量場感受世界，有些能力對他們來說是本能，正如魚天生就會遊泳。他們毫無阻隔地感受宇宙的變化，我們卻需要輔助手段，由此帶來了不同的認識，人生短暫，世俗社會蒙蔽了我們的心靈。”
餘哲囁囁嚅嚅，“可是我們看到了她的真人，而且能超時空傳送。”
烏伊埃伊說：“那應該是她的鏡像分身，相當於傀儡，而且是最高級的傀儡，具體怎麽迴事就不清楚了。泰伯斯的大氣層都在她的能量覆蓋範圍內，每寸空間都非常熟悉，超精確定點傳送如同人類端起杯子喝水一樣輕鬆。算了，話題偏了。沒有不滅的生命，無論強大智慧生命還是弱小智慧生命均是如此。別的星係不知道，銀河係已出現的種族和曆史上曾經出現的種族個體差異很大，文明能到達的程度也不同。碳基和非碳基智慧生命都出現過，自然對智慧生命的影響比想象中的更大。生物學部一直在研究催眠，但進展不大。”
瓦利卡馬問：“老祖宗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我們重新研究？”
烏伊埃伊苦笑，“其實很簡單，如果整體發展沒跟上，揠苗助長容易導致係統混亂，文明加速走向終點。得到掌控不了的力量福少禍多，文明的發展不能有空白區，否則一旦出現反複，會沒有對策，文明可能瞬間傾覆。”
主任大人說完，發現地下基地的氣氛怪怪的，隊員們無精打采，不由得大叫：“早知道不說了，我隻是猜猜，趕快做事，山頭星固若金湯，老祖宗的戰略艦隊還在呢，用不著擔心。”
視覺共享係統裏到處都是哭笑不得的麵孔，老頭的孩子們才是最讓人擔心的。他活著的時候沒事，死了可難說，問題是他已經活得夠久了，現在心願已了，隨時都有可能過世，山頭星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烏伊埃伊看在眼裏，先一陣大罵，然後安慰，“你們沒有必要擔心，山頭國成立後，我們還得拉攏智腦四係，要是他們撂挑子，我們就沒幫手了。”
主任的安慰有點效果，隊員們打起精神，開始仔細搜尋，不長時間有人驚唿一聲，“有密室！”
;
人越來越多，很快過萬。接到報告的生物學部主任烏伊埃伊帶人趕到時，發現一些花花草草已經慘遭不幸，勃然大怒，“我不管地下有什麽東西，這裏是生物學部的高級研究基地，請你們離開。”
李效齊說：“巫醫，地下有倫特王國的古研究基地，泰伯斯古時的技術比現在發達，秘密研究中心有必要參與。”
烏伊埃伊更怒，“我的醫術雖一般，但不是巫醫，這座山穀的生態係統和植物是生物學部的心血，別人不清楚，秘密研究中心的人難道不知道穀口的標誌？請你們離開！”
李效齊很鬱悶，“你一個伊艾弗人取個倫特人的名字，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生物學部主導行不，我們跟著。”
烏伊埃伊緊繃的臉緩和下來，轉頭問另外一位大哥：“根河局長，這裏關軍情局什麽事？”
李根河老頭忙打了個哈哈，“不好意思，職業習慣，請生物學部主導。”
國泰府的人投降，烏伊埃伊的目光轉向民安府的一幫人。安全部部長李渭生開口，“烏伊主任，我們是怕地下有病毒，外加阿格紐大學求援。衛生部和環文部是過來監督的，安全部是順路。”
烏伊埃伊嘿嘿一笑，“病毒？cdc的水平有生物學部高？醫學部都不敢過來攪場子，你們居然跟我們玩專業。渭生，安全部不用湊熱鬧了，其他人可以跟著。”
李渭生語塞，旁邊的人要說話，被他製止，“烏伊主任，要不這樣，我們幫您維持秩序，專業人員做事，可以嗎？”
烏伊埃伊說：“沒問題，其實我不是為難你們，這座山穀生物學部花了兩百多年才建立起初步的生態係統，旅遊景點隻是附帶，沒想到會擠進數萬人。這樣吧，你們把山穀裏的人清理一遍，挑選專業人員組成聯合考古隊發掘地下遺跡。先說清楚，我對什麽遺跡不感興趣，你們做事時不要影響了我的寶貝。”
眾人忙不迭地答應，事情就這樣定下了。民安府和國泰府的人開始疏散人群，發現異常的旅遊團也被趕了出去，生物學部的人進入檢查被破壞的現場。
“生物學部在山頭星的勢力很大嗎？”餘哲低聲問尤塔妮。烏伊埃伊的大罵聲和自責聲遠遠傳來，似乎無所顧忌。
美女嗬嗬一笑，“生物學部是山陽府最大的分支機構，山頭星強調係統研究和環保，重視食品安全，他們的人到處都是，哪裏都能插上。烏伊主任是特等傑出貢獻勳章獲得者，研究和管理水平都很出色，言辭便利，大部分公務員都有些怵。”
餘哲哦了一聲，隨即打開加密通話係統。尤塔妮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說，跟著打開，“什麽事？”
大個子神色詭異，“地下研究基地可能不隻倫特王國的，我懷疑跟孟坦人有關。”
尤塔妮很驚訝，“怎麽講？”
餘哲說：“我發現了孟坦文，根據泰伯斯的曆史推測，孟坦人可能首先想在山頭星安家，不知怎的離開了，然後泰希卡接手。這裏的碎片上不但有古泰伯斯語，而且有原始倫特語。古泰伯斯語通用於三大種族，很複雜，日常使用不是非常方便，學者們便以它為基礎創造了現代的泰伯斯語，作為泰伯斯星球的官話。三大種族的體質和習慣各異，居住環境差別很大，三大種族的學者創立了相對簡單的倫特語、塗法拉語和孟坦語。倫特語首次出現的時間不可考，最開始隻是方言，後來經學者們完善創立了現在使用的倫特語。它源自古泰伯斯語，有些單詞甚至一模一樣，不熟悉泰伯斯語言文字史的人很難發現其中細微的區別。”
尤塔妮恍然大悟，“怪不得阿格紐大學語言係沒發現其中的奧秘，威國係很早就開始使用現代倫特語，學者們以為是遊人隨手寫的。”
餘哲笑道：“阿格紐人以前總覺得矮了一頭，心態不正常，人文學者做研究時難免帶情緒。威國係使用的現代倫特語不會是星期五教給老祖宗的吧？”
尤塔妮說：“應該是的，威國係出走前主要使用華語和倫特語，英語是工作需要，法語是跟泰民安三係打官司用的。華英法三語是老祖宗從地球帶過來的，卡勒斯人沒有語言，唯一的來源就是星期五。威國係先祖可能很早就懷疑本係的來源，一直鑽研古籍，希望能發現什麽，從沒想過老祖宗的思維模式中華夏族的成分並不多。艾爾塔算得很精，老祖宗與四係沒有足夠的時間相處，後來果然出事了。”
餘哲猶豫片刻，“你在山穀裏說的話是老祖宗的本意嗎？”
尤塔妮很詫異，“你怎麽這麽喜歡打聽老祖宗的曆史？啊，該不會跟族長武器有關吧？”
餘哲一驚，“怎麽迴事？”
尤塔妮說：“族長武器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長期使用的，它們會影響使用者的思維模式。威國係的四把刀是單兵裝備，男女族長帶著對催眠有極強的抵抗能力。族長是公選出來的喜歡並擅長管理的人才，族長武器對他們來說是正相關。”
餘哲不信，“我媽一點事都沒有，肯定是別的原因，老祖宗沒做手腳吧？”
尤塔妮搖頭，“你媽的性格跟你不同，她很小就被卡費爾收養，卡費爾是學者，姐夫斯米特亞後來當了國王，師父姆伯玆是軍事大臣，耳濡目染之下對做軍官很有興趣，也頗有天賦。她常年在外，你爸成天搗鼓植物，你到處玩，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估計是老祖宗發現你很有趣，才在你家對門住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用不著刻意改變，開心就好，他一直抱著這種觀念。在宇宙麵前，任何成就都微不足道。”
餘哲抓抓腦袋，“知道了，我會盡量少用的，族長武器以後是不是沒用了？”
尤塔妮嗬嗬一笑，“按照老祖宗的原則，肯定會重煉以前鑄造的武器，消除四把刀的特殊設計，八係合流後，族長已是過去式，你和葛特麗有福了，運氣好。”
餘哲頓時興高采烈，“澤熙和寒安沒份了，他們兩個比我出色，但命裏就該我擁有這兩把刀。對了，你還沒有迴答我最開始的問題。”
尤塔妮皺了下眉頭，“你以前就這麽好奇嗎？”
餘哲呲呲牙，“不好意思，沒有兩把刀之前我就喜歡打聽，無論哪個種族哪個大人物的秘密我都喜歡打聽，從小養成的習慣。”
尤塔妮暈倒，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你以後少跟地球後裔攙和，他們的判斷源自長輩們的筆記和日記，而且帶有主觀情緒。曆史沒人能說得清，包括當事人老祖宗在內。山頭星建立了完善的史官製度，史書幹白毫無文采，但史官的敘述仍有差別，在不同人的眼裏意思就不同，隻要抓住一小點就可以無限演繹。人類不是低級機器人，凡事規規矩矩，總有漏洞，每個人的立場都有差別。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涉及到政治沒幾樣是幹淨的。大人物處在公眾目光之下，即使竭力掩蓋醜事仍多多少少會露出來，不在聚光燈下的小人物也幹淨不到那裏去，隻是在人群中隱藏罷了。老祖宗是社會底層出身，見多了中低層的光怪陸離。他在小山村時，村裏偷雞摸狗的，偷電的，偷魚的，亂搞男女關係的，從沒杜絕過，甚至還有惡霸。上初中後，同學之間爭班幹部，不過還算純潔，老師們則彼此鬥得厲害，鎮上大大小小的人物關係複雜。上高中後，見識又多了，同學亂七八糟，k城中學是重點高中，錄取分數線高，但家長們各顯神通，大量的不達標學生都堂而皇之地坐在教室裏，不僅僅是官宦家庭子弟。出外打工後，車間工人做什麽的都有，以次充好，拉幫結派，詆毀同事，下班後到處鬼混；主管們吃迴扣的，多開發票報銷的，打壓底層工人的，偷賣零件和技術資料的。威森科技在k城時，內部雖相對和睦，但內鬥仍不少，公司員工經常有被收買的，還出現過兩次農民投毒案。總部的麻煩也不少，吃裏扒外的，貪汙的，出賣情報的。威森科技搬到澳洲後，整整花了二十年才相對平靜下來，稀奇古怪的事情層出不窮。三大情報機構的詳細檔案估計將來會公開，你到時可以看一下，自己判斷，每個人得到的結論均有差別。”
“老祖宗講述當年的曆史時，曾說過一段話，‘當我是小人物時，沒把自己當根蔥；當我是不大不小的人物時，竭力裝自己不是一根蔥；當我是真正的大人物時，除了親朋，其他的都是棋子，那些罵我的人以為自己是根蔥，沒想過在我眼裏他們隻是小醜，生活的調味品，心情好的時候看熱鬧，心情不好的時候叫法務部修理一下；當我沒有必要做大人物時，世俗的恩怨都是幻影。身在紅塵中，想做大人物就要有麻煩纏身的準備，有些事不是想做，而是不得不做。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煩惱，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好處，可惜我這個一心想做小人物的人被迫變成了大人物，幸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也算是命運的補償。’我根據這句話判斷，他被軟禁後的生活不像我們想的那樣糟糕，要不是現在老了，估計家族大會上都懶得解釋。”
餘哲皺眉苦思，突然冒出一句，“老祖宗說社會是一個係統，沒有真正的無辜者，係統混亂，每個人都有責任。莫非是基於這種理念？”
尤塔妮說：“應該是的，但廣義的因果毫無意義，人的壽命有限，智慧、能力和職位均有差別，不可能看到太遠的地方。古代的大哲學家包括宗教的創始人在內，都是了不得的智慧人物。老祖宗曾很欣賞王陽明先生的心學，‘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還專門研究過一段時間。佛教的因緣果理論也沒放過，威森科技宗教研究所出色的研究員不少。”
餘哲翻翻白眼，“這跟ai有什麽關係？老祖宗以前是研究ai的。”
尤塔妮說：“自然造物是由上而下，是人工智能，即由人創造有一定智慧的生命，由下往上。想研究ai，就不能逃過生命的本質。人類是弱小生命，抱團居住，生命的本質隱藏在各類社會現象中，不研究社會學，就無法弄清生命的本質。高級ai是係統工程，必須有可以指導工程實施的係統工程理論，否則無法確定工程參數和計算公式。窮舉法很燒錢，想憑窮舉法推到九級是根本不可能的，也沒有那麽多時間。老祖宗之所以潛心研究性格形成的原因，跟係統工程理論有關，由哲學到科學到係統工程理論到工程實施。性格形成目前有兩大理論，“環境影響”和“基因決定，環境影響”，涉及到唯心主義、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他其實沒什麽政治傾向，無論哪位哲學家的理論都研究過。宇宙規則放到強大生命和弱小生命上反映出來的表現是不同的，甚至宇宙規則本身可能也不是固定的，在一定範圍內隨機調整。”
餘哲聽得糊裏糊塗的，隨口問道：“老祖宗說宇宙中沒有真神，賽婭也說沒有，是怎麽迴事？”
尤塔妮嗬嗬一笑，“什麽叫真神？真神是凡人根據自身推理出來的玩意，三個基本特征，不死不滅、睿智無比和力量無邊。不死不滅的生命目前還沒發現，睿智無比的生命能勉強掛上號的隻有母神，但銀河係最聰明的兩個種族伊艾弗人和卡班巴人中的哲學家都很睿智。‘力量無邊’隻是個形容詞，母神雖強，但不是沒有對手，一個瘋狗樣的普羅托神就讓她不得安寧。弱小生命同樣可以威脅她的生存，隻要找本體，並在沉睡的時候襲擊就可以殺死她，隻是不敢做，因為一旦被她逃脫，強盛種族將永無寧日，弱小種族將麵臨滅頂之災。知道不？伊艾弗人在拉沙罕星係戰役中還有一樣超級武器沒用。”
“直說，不要吊胃口。”餘哲有些不耐煩。
尤塔妮嘟著嘴巴，“也不知道配合一下，我好歹是女人呢，沒有風度。伊艾弗人在陣地戰中僅使用了光武器、空間跳躍撞擊艦和近光速太空矛，大殺器曲速推進太空魚雷還藏著，威力驚人，足以輕鬆擊破泰伯斯的戰略防禦體係。”
餘哲立刻返，“我聽人講過，曲速推進太空魚雷充能麻煩，它是近程武器，根本無法對付行星炮台。此外，泰伯斯戰略防禦係統巨大的力場可以偏轉它的行進方向。”
美女嘻嘻笑著，泰伯斯倫特人一愣，隨即有些遲疑地問：“山頭星有這種武器？”
尤塔妮點頭，“seb10雖貴，但人命重要，山頭星老早就製造了曲速推進太空魚雷專用的seb10，近戰對戰列艦百發百中，一發就足以擊破護罩並重創戰列艦，可惜性價比不高，大量使用要破產。”
“母神的小球是什麽武器？”餘哲又問。
尤塔妮苦著臉答道：“不知道，不過從隱藏地點看，十有**是不能隨意移動的玩意，目的就是為了對付普羅托艦隊。母神的耐性好得驚人，估計從搬到銀河係開始便建造兩顆小球，充能完畢等普羅托人的大部隊前來。能量和物質運行體係牢不可破，它的威力未免有些過頭，隻能解釋為預定地點埋設的超量**。具體是怎麽迴事你得問老祖宗，不過估計他不會說的，因為涉及到母神的**。”
餘哲抓抓腦袋，不知道該問什麽，瓦利卡馬插進來，“你們聊啥呢？”
尤塔妮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瓦利帥哥理智地敗退，到附近找其他人說話。餘哲和尤塔妮繼續聊，不過都是關於中洲動物園的，他已經打定主意，不再過問老頭當年的破事和琢磨地球後裔的小心思。老頭估計是有什沒方便說，地球後裔說話都帶有傾向，不能作為判斷的依據，再說自己是倫特人，沒有必要管伊艾弗人的事情。
聯合考古隊組建的速度很快，山陽府、民安府和國泰府都有人入選，旅遊團中能加入的人不多，瓦利卡馬、布拉茲、辛巴、拉夫洛克、溫古賈都在列，發現異常的“探險家”皮迪大人自然不會落下。
發掘地下基地防疫和護衛措施都要做好，疾病控製中心cdc的人在生物學部眾多的大佬麵前是晚輩，隻能在發掘現場外圍工作。大型挖掘機開不進來，山陽府為保護環境選擇了貨運飛船。考古專用的挖掘機很精致，跟隻能在公路上活動的同族沒幾樣相同的，連樣子差別也很大，幸好工作效率不差，下午四點，洞口出現了。
餘哲渾身一震，洞口邊上的符號說明地下研究基地的等級比想象中的要高得多，以前在托魯擇看資料時從沒想過今天能看到，就算在倫特王國這種級別的研究基地也沒有幾處，忙跟拉夫洛克細說。考古學教授直接找了烏伊埃伊，主任大人立刻下令提高戒備等級。
“開門放狗”是山頭星考古的原則，聯合考古隊小心翼翼地釋放了一批微型足式探險機器人。隨著機器人的行進，設備上空出現了一個立體投影，餘哲目不轉睛地盯著投影及延伸的紅線。
進入通道兩側及前方纖毫畢現，各項參數包括建材類型都一清二楚，通道是大螺旋型的，坡度不大。泰伯斯很少用電梯，這座地下研究基地同樣，不過建材跟泰伯斯有些區別，前麵是以花崗岩為主的混合材料，深入地底一百米後便是大塊的岩石，建設者硬生生地在大塊岩石中掏出了一座基地。大門黑黝黝的，泰伯斯的特色埃托拉石，但建材從泰伯斯運來的可能性很小，十有**是就地製造的。如果埃托拉石不是自然生成的，那博平多石的來源也值得懷疑。泰伯斯的埃托拉石和博平多石儲量很驚人，不少山體內部都是這兩種材料。埃托拉石和博平多石的複合層普通的兵器無法打開，得尋找機關，希望基地的部分係統還有能源。
機器人找了很久，也沒能發現什麽開關，仿佛裏麵沒有空間。切割時發現功率不夠大的激光切割機效果很差，等離子切割機也不好使，便使用石材切割機，花了近兩個小時才將厚厚的大門割開。大門後是空無一物的保衛室，機器人用機械手旋轉一處明顯的按鈕時，大門剩餘的部分也打開了，盯著看的人哭笑不得，原來開門的外部按鈕不在大門附近，而在通道的中部，古泰伯斯人的設計很古怪。
熱量掃描儀很快確定了能源室的位置，機器人進入開啟係統後，考古隊發現這座基地已經徹底廢棄，能量傳導係統大部分損壞。通風係統的管道阻塞，出口未知。考古隊根據附近山嶺的走向進行了精細探測，發現通風管道設計得頗為巧妙，幾乎都在不容易發現的岩洞中，不知道泰伯斯人當初是用什麽來打通這些管道並保證自然通風的。
聯合考古隊派出第二組機器人安裝照明及通風設備，第一組探險機器人繼續往前，大門一道道打開，柱狀的三層地下基地不長時間便燈火通明。第三組戰鬥機器人進入站位，立體地圖成型，考古隊員下載地圖後開始檢查裝備，裏麵似乎沒有什麽危險，但不能掉以輕心。古泰伯斯人的習慣未知，萬一有特殊武器麻煩就大了。
準備來準備去，夜幕降臨時，考古隊還沒有出發，山穀外躁動起來，有人大叫：“老掉牙的基地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們要是沒膽，我願打前站！”
隊員們對視一眼，苦笑著往地下走，通道如同白晝，沿途機器人精心掃描過，沒有任何機關。防禦係統的能源大部分時候是**的，泰伯斯的武備都很耐用，第一組進入的隊員隻有十名，第一排是國泰府派出的專業人士，叫什沒知道，做事倒是很認真。餘哲在第二排，時不時提醒，十人組順利到達保衛室。
全石質的保衛室有四間房，根據位判斷警衛有四人，防禦設施都被拆掉，不過文字仍在。半吊子古泰伯斯語和原始倫特語專家絞盡腦汁，仍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隻好等東洲靈溪大學語言係的教授們的分析結果。
地下基地第一層沒什麽看頭，似乎是研究員們清潔和休息的地方，第二層是武器及儀器生產車間，還有一些不知道用途的材料。第三層有些名堂，從仍保留的部分設施看，應該是研究動物的地方。這層有大量的孟坦文，但沒人知道是什麽意思。
考古隊剩下的一百人帶著高級儀器和設備依次進入開始詳查，餘哲發現沒自己什麽事，準備返迴地麵，但熟人不同意，隻好跟著他們到處看，並解答力所能及的問題。
“地麵是植物和菌類培養基地，地下是動物培養基地，這座基地的原始建設者是孟坦人，倫特泰希卡接手後，進行了部分改建，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進行下去。”拉夫洛克說。
皮迪大人摸摸鼻子，老神在在，仿佛沒聽到，考古學家便提醒他，“說說你的看法。”
餘哲隻好開口，“在泰伯斯，能看懂孟坦文的學者寥寥無幾，也沒多少人願意研究，可能跟長輩們的糾紛有關。孟坦人到底跟伊艾弗人有什麽關係，或者說倫特人跟伊艾弗人有什麽關係沒人清楚，弗莫茨文明鼎盛時疆域廣大，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光從山頭星逃走的弗莫茨人就有數百萬，文明不可能斷絕，極有可能隱藏在某座偏遠的星球，甚至相鄰的大星係仙女座也有他們的移民。我總覺得普羅托人跟拉烏克人合作不簡單，他們可能老早就在銀河係有據點。拉烏克人要報仇，普羅托人要完成老大交給的任務，雙方一拍即合。”
瓦利卡馬催促道：“繼續說。”
餘哲哈哈大笑，“我一個外行你們隻能聽到八卦類的消息，還想聽嗎？”
“但說無妨，我們都有興趣。”附近傳來烏伊埃伊的聲音。
總不能不給老大麵子，餘哲開始滔滔不絕，“伊艾弗人的母星是地球，地球本代文明曾經出現過無曆史記述的真空期，仿佛突然開竅了。伊艾弗科學家提出過多種猜想，自然進化雖是主流，但總有對不上的地方，說明地球本代文明起源極有可能是多個文明共同作用的結果。地球生態係統出現很早，類人猿與人類的差別很小，偶然的基因改變與隨機的環境條件相互作用才讓人類變得很聰明。在自然進化條件下，智慧生命的誕生是一連串的錯誤造成的，偶然的概率有多大？我總覺得概率微乎其微。”
瓦利卡馬問：“強大生命是怎麽誕生的？”
餘哲抓抓腦袋，“不知道，不過我總覺得強大生命似乎比弱小智慧生命更容易出現在宇宙中。”
瓦利卡馬嗤笑一聲，“銀河係的弱小智慧生命種族的數量遠高於強大生命，說明你猜想不靠譜。”
餘哲兩眼望天，表示自己隻是猜猜。烏伊埃伊卻說：“強大生命和弱小智慧生命可以從廣義上利述，每個發達的弱小智慧種族都是一個強大生命，因為弱小智慧生命是團體生活，可以視為一個整體。弱小智慧生命的弱點是一旦種群數量不夠，文明便會漸漸消失，要麽退迴蠻荒時代，要麽被其他生命淘汰。強大生命的弱點從目前已知的社會結構可以推導出部分，普羅托神創造了普羅托人，泰伯斯神養著三大種族，祿杜與卡班巴人密不可分，克洛赫盧神與克洛赫盧人一體，相當於克洛赫盧人的長老團。他們要是真的對弱小生命有絕對優勢，不會始終帶個拖油瓶。卡勒斯人是特例，不過還是沒能逃過規則，文明毀滅後，如同喪家之犬。艾爾塔要是放到現在，老早被關到伊艾弗的實驗室裏當實驗品了。我懷疑，泰伯斯行星便是泰伯斯神的本體，這座星球之堅固駭人聽聞，以山頭星和伊艾弗目前的技術水平根本沒有物理攻擊直接傷到她本體核心的能力。比拚能量更沒有勝算，從太空戰視頻中可以看出，泰伯斯星球擁有直接抽取真空能的能力，功率之大竟然能讓空間出現孤島，說明能量抽取的速度超過了空間的自補償能力，而且控製自如，山頭星就算再發展十萬年也沒法改造成這樣的水準，唯一的解釋是泰伯斯行星是一顆活的星球。”
人群大吃一驚，久久說不出話來，餘哲猶豫半晌，“您為什麽會這麽想？”
烏伊埃伊說：“說來話長，首先涉及到哲學，物質和意識的關係，其次智慧的產生，即能思考宇宙的本質和生命的意義，第三是意識產生的物質基礎。老祖宗給我們講課時，說過可無限拓展的神經網絡，神經元的數量及類型、神經連接的結構。生命的視覺越大，思路越開闊，壽命越長，能自我升級的空間越大。我們是用肉眼和儀器感受世界，強大生命是用生命能量場感受世界，有些能力對他們來說是本能，正如魚天生就會遊泳。他們毫無阻隔地感受宇宙的變化，我們卻需要輔助手段，由此帶來了不同的認識，人生短暫，世俗社會蒙蔽了我們的心靈。”
餘哲囁囁嚅嚅，“可是我們看到了她的真人，而且能超時空傳送。”
烏伊埃伊說：“那應該是她的鏡像分身，相當於傀儡，而且是最高級的傀儡，具體怎麽迴事就不清楚了。泰伯斯的大氣層都在她的能量覆蓋範圍內，每寸空間都非常熟悉，超精確定點傳送如同人類端起杯子喝水一樣輕鬆。算了，話題偏了。沒有不滅的生命，無論強大智慧生命還是弱小智慧生命均是如此。別的星係不知道，銀河係已出現的種族和曆史上曾經出現的種族個體差異很大，文明能到達的程度也不同。碳基和非碳基智慧生命都出現過，自然對智慧生命的影響比想象中的更大。生物學部一直在研究催眠，但進展不大。”
瓦利卡馬問：“老祖宗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我們重新研究？”
烏伊埃伊苦笑，“其實很簡單，如果整體發展沒跟上，揠苗助長容易導致係統混亂，文明加速走向終點。得到掌控不了的力量福少禍多，文明的發展不能有空白區，否則一旦出現反複，會沒有對策，文明可能瞬間傾覆。”
主任大人說完，發現地下基地的氣氛怪怪的，隊員們無精打采，不由得大叫：“早知道不說了，我隻是猜猜，趕快做事，山頭星固若金湯，老祖宗的戰略艦隊還在呢，用不著擔心。”
視覺共享係統裏到處都是哭笑不得的麵孔，老頭的孩子們才是最讓人擔心的。他活著的時候沒事，死了可難說，問題是他已經活得夠久了，現在心願已了，隨時都有可能過世，山頭星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烏伊埃伊看在眼裏，先一陣大罵，然後安慰，“你們沒有必要擔心，山頭國成立後，我們還得拉攏智腦四係，要是他們撂挑子，我們就沒幫手了。”
主任的安慰有點效果，隊員們打起精神，開始仔細搜尋，不長時間有人驚唿一聲，“有密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