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你愛過她嗎?


    「你想說什麽?」


    宮歐站到她旁邊,低眸看著她。


    「我很佩服義母。」時小念望著裏邊的那些雜草說道,「你說義母在那一年是怎麽熬下來的,要生下女兒,要不顧一切去變成植物人,被埋過,被打過,被摔過,最後還要被馬蹄踐踏,到底是什麽在支撐她做出這些事?」


    「不知道。」


    宮歐對別人的想法沒有興趣,但他必須承認,那是一個頑強的女人。


    時小念靜靜地望著裏邊,望著望著,她的視線忽然有些恍惚,像是看到幾十年前的畫麵。


    那個美麗年輕的女孩還有些剛生產後的豐腴,瘋馬在她柔軟的身上踐踏著,她躲無可躲,逃無可逃,隻能任命,可她的眼中偏偏帶著堅毅,一抹清澈的堅毅。


    她撐著。


    必須撐著。


    宮歐站在那裏,看著黃昏的光漸漸暗下來,看時小念一動不動地站著,他伸手抓過她的手,嗓音低啞,「看一堆草也看出神了。」


    「我明白了。」


    時小念忽然說道。


    「什麽?」


    宮歐問道。


    「她是個很聰慧的女人,她明白義父的恨,明白義父的痛,了解義父的求生欲望,她是捨不得強求義父。」時小念輕聲說道,「她把所有的悲傷都背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


    「她知道隻有犧牲自己才能保住所有人,於是就算再痛苦,隻要想著她愛的那些人都能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下去,她就能撐著。」時小念的眼睛有些酸澀,轉眸看向宮歐的雙眼,「她真的很偉大。」


    隻要想著義父能逃出去好好生活,隻要想著家人不會被牽累,她就有最大的求生意誌,她就不敢一死了之。


    這就是安吉麗娜承受住所有痛苦時想的。


    「真的很蠢。」宮歐冷冷地道,「一個女人為什麽做這麽多?有病!」


    有些事還是該男人來做。


    時小念澀然地笑出聲,深深地看著宮歐,「如果有一天,我也必須要做這樣的傻事才能成全你想要的,我想我也會去做的。」


    隻要是為了宮歐,她什麽都可以。


    她眼睛裏的光芒太過堅定,堅定得宮歐心口狠狠一滯,他愣了兩秒,隨後狠狠地瞪她一眼,「你不會有這樣機會的!死了心吧!」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


    「為什麽沒有如果?」時小念問道。


    「因為我想要的隻有你!」宮歐說道,嗓音低沉而用力,一雙黑眸銳利地盯著她,一字一字道,「我想要的隻有你,你告訴你,你怎麽做那種傻事來成全我?」


    「……」


    時小念呆在那裏,目光滯住,下一秒,她整個人撲進宮歐的懷裏,雙手攀上他的背緊緊擁住。


    最後一點餘暉落在她的身上。


    她閉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揚,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要怎麽做到三生有幸才能得到這樣一個男人,宮歐對她真的太好了。


    宮歐被她突然撞過來,身上的傷口狠狠地疼著,但他沒有推開她,而是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牢牢地抱住。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他們轉過身,一個保鏢站在那裏,看著他們低了低頭,「二少爺,少夫人,那個……」


    保鏢咽了咽口水。


    「什麽事?」


    宮歐冷冷地開口。


    「是安吉麗娜。」保鏢站在那裏說道,指向後方說道,「安吉麗娜去世了,就在剛剛。」


    聞言,時小念的眼睛更澀了,手從宮歐的身上滑下來,眼眶紅紅的。


    這個消息是他們意料之中的。


    安吉麗娜的器官早已萎縮,能甦醒都是一個奇蹟,根本撐不了幾天。


    她默默地祈禱著奇蹟還會了現,還能讓安吉麗娜和義父多呆些時間,彌補他們之間那些錯過的時光。


    原來,奇蹟不會一個接一個地出現。


    「封德呢?」


    宮歐冷著聲問道。


    「是封管家陪的最後一程,我看他情緒還好,正在和大家說布置後事的事,說不想喪事衝撞了少爺,請少爺和少夫人先離島。」


    保鏢說道。


    「這有什麽衝撞的,我是義父的女兒,義母的喪事我自然是要料理的。」時小念不假思索地說道,隨即抬頭看了一眼宮歐。


    她突然想到,這個還是在他們的蜜月期間,他會不會怕衝撞?


    宮歐看著她,並沒有異議,隻冷冷地問道,「隻有這件事?沒有別的?」


    「哦,還有一件事,剛剛接到電話,伯格勒突然發瘋撞牆而死。」保鏢站在那裏說道,忍不住又添了一句,「這事還真挺報應循環的,這安吉麗娜剛死,不到半個小時,伯格勒也死了,是不是安吉麗娜去報的仇?」


    宮歐的黑眸深了深,那個看管伯格勒的人和封德有著一些較深的交情,這個時候死亡一點都不奇怪。


    不過是封德的報復罷了。


    「我們迴去看看吧,我有點擔心義父。」


    時小念拉著宮歐的手說道,她沒有宮歐想的那麽多,宮歐頜首,摟著她離去。


    迴到旅館前,果然如保鏢所說,封德比他們想像的平靜,蘇瑤瑤看著安吉麗娜被抬進棺材哭得不行,封德卻是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事情,和大家說該怎麽做怎麽做。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聽著。


    時小念忍不住走過去,站到封德的身旁,柔聲說道,「義父,這些事交給我吧,你身上還有傷,先迴去休息。」


    她擔心封德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封德站在那裏,臉色蒼白地看著她,頭髮斑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小念,你不用擔心我,我還好。」


    「義父……」


    「你以為不讓我把脈我就看不出來安吉麗娜不行了?」封德說道。


    「……」


    時小念沉默了,原來他知道她是故意不讓他把脈。


    封德苦澀地提了提嘴角,看向一旁的棺材,目光黯淡,「我早看出來了,我知道她要走了,她留不住多長時間的,上帝也不會那麽寬待我。」


    「義父,你要節哀。」時小念說道。


    「放心吧,我沒那麽脆弱。」封德看她一眼,又看向棺材邊上哭得泣不成聲的蘇瑤瑤,說道,「畢竟我是一個那麽無情自私人的吶。」


    「……」


    時小念站在那裏想安慰封德,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隻能擔憂地看著他又去忙碌,他完美地處理著安吉麗娜的後事。


    也許忙碌一點對他來說更好吧,閑下來胡思亂想更糟。


    可義父真的能撐得過去麽?


    時小念很是擔心。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是在辦安吉麗娜的後事,按照島上的葬禮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他們誰都沒有離開。


    包括宮歐、宮彧,包括時小念,包括認識他們的島民,包括保鏢們,全都留了下來參加葬禮。


    封德顯然比他們想像得堅強,他一直保持著最好的狀態,不讓葬禮有一點差錯。


    安吉麗娜入土之後,按儀式他們在海邊點起了篝火,所有人圍著篝火坐成一圈吃著東西。


    時小念沒什麽胃口,坐在那裏捧著杯子喝熱水,一旁宮歐和宮彧正談論著別的事情,其餘人也是各聊各的。


    時小念捧著溫暖的杯子,望著前麵的篝火在黑暗中跳動著它的光芒,火苗綻放得熱烈,像熱舞的少女充滿了生命力。


    她轉眸望向黑壓壓的大海,這個海邊突然就有了很多的迴憶。


    溫暖的。


    殘酷的。


    悲傷的。


    一點一點地擠進她的身體裏,時小念轉眸看向宮歐,他正和宮彧聊著一些公司的事情,很多專用名詞她也聽不太懂。


    她索性轉過身想找封德聊聊,陪陪他,一轉身,卻不見封德,連蘇瑤瑤也不見了。


    時小念愣住,抬眸望向小旅館的方向,那裏燈火通明。


    她站起來,一個人朝著旅館的方向走去,時小念走進旅館的大門,還沒抬頭就聽到蘇瑤瑤帶著些質問語氣的聲音響起。


    「你愛過她嗎?」


    時小念抬起臉望過去,隻見封德穿著黑色的西裝坐在樓梯上麵,背靠著牆,微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一隻手緊緊攥著懷表,鏈子搭在他的手背上。


    而蘇瑤瑤就站在樓梯下方,抬眸看著封德的方向。


    封德坐在那裏沒有動,蘇瑤瑤不甘心地繼續問道,「我真的不明白你這個人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這個問題很難迴答嗎?」


    「……」


    封德沒有說話。


    「我是你們的女兒,我是不是有權利知道這個答案?」蘇瑤瑤站在那裏問道,聲音帶著難過。


    她的話落,旅館裏一片寂靜。


    時小念站在那裏,意識到自己不該出現,於是往後退了一步,慢慢退到門外邊,她沒有走,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抬眸望向天空。


    一輪彎月停在夜空中。


    那光芒皎潔,卻冰涼極了,冰涼得讓她覺得冷。


    時小念站在門口,安靜地站在那裏,始終沒有聽到封德的迴答,其實她也想知道封德究竟有沒有愛過安吉麗娜。


    可不管愛沒愛過,義父對安吉麗娜的感情都是愧疚蓋過了其它的一切情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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