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玄沌子當日是答應了清風道長遠離茅山的,為何又會答應風和煦的邀請。這裏麵還是有些緣故的。一個偌大的門派,哪能沒有些爭權奪利,清風道長在時,冠壓群雄,所有的矛盾都被壓在了池塘底泥裏。他一羽化,便翻起了滾滾渾水。


    雖然清風道長得意門生隻有王陽明和風和煦兩人。兩人雖本身無甚嫌隙,但性格相去也甚遠。王陽明清淡,風和煦忠厚,抵不住各有一派支持者。這便是矛盾的其一。


    除此之外,清風道長早年是關門弟子的身份掌了茅山,因為個人能力突出,別人也道不出什麽。及至弟子這一輩,玄沌子那些師伯所出的,和自己同一個輩分的也有些蠢蠢欲動。就算嫡係傳位,也免不了無事生非,似要弄得水渾了,順手摸條魚,得個漁翁之利。


    所以,風和煦這廂尚未接棒,坊間已有有傳聞,說王陽明和風和煦不和。人言道,風和煦比王陽明年幼許多,曆來立長不立幼,這清風道長傳位於幼,不知道有人使了什麽手段。畢竟,風和煦與當年的清風道長不同,並不是術法上長王陽明一截。更有甚者,大部分人更認可王陽明技高一籌。這也可以理解,茅山不同華山,雖然也有類似劍氣之分,但畢竟茅山更重術法,而王陽明在這方麵倒是得了衣缽。因此,在這之前,唿聲倒是比風和煦高出一些。沒想到,最終卻花落別家,也助長了些許不滿的氣焰。


    更何況,王陽明在清風道長羽化之後,立刻遁匿不見。一時間,風和煦逼走王陽明的傳聞喧囂甚上。風和煦無處言道,隻得秘密打聽王陽明下落。好在王陽明得知此事之後,思量片刻,也沒多猶豫,便趕迴了茅山。兄弟齊心,風和煦這掌門的位置,才算坐上了。但坐的住麽?


    抵不過風和煦的訴苦,王陽明也就是玄沌子,便受了傳功長老一說。基本上也無大事,隱居在群山之中,跟門派也無交集。


    不過,這也是玄沌子一廂情願的事兒罷了。俗話說的好,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


    玄沌子說道這裏,苦笑了下。“想當年,師父說我愚鈍,我尚有心中不服,如今看來,的確如此。”


    我不知該接什麽話,隻有沉默。或者,在我看來,玄沌子也隻是太過心善,不曾把人想的太壞。不過,心可以善,但善的看不出來有人想要害自己,這跟傻的確也沒什麽分別。心裏有了這種態度,更不敢接話。


    “事到如今,應該可以肯定,風和煦這個敗類是跟那些人有牽扯。”


    “那些人?”我忍不住問到。


    玄沌子點點頭,“你要找的人,怕是也已經到了那些人手裏。”


    之前母煞,八顯椒圖,忽然就躍入腦中,“跟之前的母煞……”


    玄沌子看看我,臉上掛著笑:“你倒是真的聰明。”


    聰明……這個詞我倒是覺得受之有愧。“道長曾說過,他們。是不是就是這些人,他們是什麽人?為何跟母煞有關,又跟茅山扯上關係?”


    “此事說來也話長了。我也是最近才敢確定。風和煦居然秘密在茅山培養小洞天。”玄沌子說話間,皺起眉毛,猥瑣之氣散了大半,倒是真有些仙風道骨之感了。


    小洞天我知道,之前去茅山的時候,便發現了形似雞蛋的空間。最後還是黑哥出手相救,我才得以出來,隻不過,沒有救出姚晶晶。按照玄沌子的話說,怕是被那些人帶了走。那些人……跟帶走鬼柳的人是一夥的麽?畢竟都是鬼語者。好像……我也應該在獵捕名單上才對。難道,都是為了造小洞天?


    “小洞天是什麽,有什麽作用?”我心裏雖有了個大概,但還是要確認下。從玄沌子的口中,是不是更官方一些,權威一些?


    “你可知道洞天福地?”玄沌子見我點頭,才又道,“早去千百年,修煉成仙不是沒可能,至少理論上是行得通的,但需要一個重要的關鍵。就是洞天福地。在洞天福地裏修煉,能夠斬斷三屍,也能去糟粕,留精華。所以渡弱水往昆侖,也並非傳說。這也是各派閉關的來曆。但是洞天福地可遇不可求。後來,有人創了逆天的法子,用生人做祭,這生人也不是隨便可得,必要有陰陽兩種。一種是能取天生之陽的人,也就是木通,也做樹語者。另一種是能集氣之陰華,也就是鬼靈,也叫鬼語者。這樣的人雖然也少見,但比起洞天福地,也算是容易尋找的多了。何況,在早年,世間濁氣不若現在,承靈之人也不難的。有了這兩個關鍵,再配上秘術和天材地寶,於天時地利人和三元歸一之際,便有機會培育成小洞天。這小洞天不是天地所生,自然會有些副作用,所以需要不斷生祭,所以為正道所不齒。”


    這樣一來,我倒是有幾分清楚了,忽然又想起湯墓的情景。不知道,有什麽有什麽關係。若是真有關係,那這些老道士追求的到底是個什麽境界,我也是不想去說了……


    “哼。風和煦怕是早有預謀,隻是我愚鈍,不曾看出罷了。說起來,當日,他也曾提到一醉葫蘆,我卻沒有留心。”


    說道一醉葫蘆。還是在玄沌子迴茅山之後。隻因之前他得了葫蘆,讓了掌門,其實不乏人知,隻是出了玄沌子和風和煦,其他人並不知道這葫蘆的寶貝之處。風和煦斷然是清楚的。清風道長用盡畢生心血,也不過至培育出這麽一個葫蘆。裏麵根本不是酒,而是天地靈氣,雖說濁了一些,比不得天材地寶修煉的丹藥。但好處是它零成本啊,而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一點,我自然也領教了,隻是,我沒有嚐試它的迴複速度是多少,或者如果速度恆定,濃度是否一致。如今也都成了懸念。


    風和煦提到這葫蘆,也隻是玩笑。說師兄為了一顆葫蘆,居然把掌門讓給了我。


    玄沌子大笑,那是,這葫蘆比掌門之位寶貝。


    想來,玄沌子也隻是玩笑話,風和煦也玩笑似的迴道,的確如此。兩人相視一笑。如今想來,玄沌子才發覺,風和煦也許是有些嫉妒的。


    一醉葫蘆,的確比茅山掌門值錢。


    有了葫蘆,便可專心修煉,少了掌門之位,便多了幾分清淨。說到底,清風道長偏心的不是風和煦,而是王陽明啊。希望他能夠修得地仙之境,來保茅山百年。


    王陽明心思單純,風和煦卻不是傻子。或許他也算不上是歹毒之人,至少在王陽明看來,風和煦不是歹毒之輩,當然至少以前不是,但後來被嫉妒迷了心竅,也許就全然不顧了。


    一方麵,風和煦命人搜羅天陽地陰,想要培育小洞天。另一方麵,也打起了王陽明一醉葫蘆的主意。但怎奈玄沌子他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年雲遊,留著兩個徒弟守著道觀。風和煦對風舞陽有幾分的感情,我不知道,玄沌子怕是也未必能明白。尤其是,方覺展現出了道童子的卓然天賦,秒殺茅山一眾平輩,頗有清風道長當年的氣勢。讓風和煦更加難看。對於葫蘆,也隻能望而興歎。


    隻不過,天要亡你,逃也逃不掉。方覺忽然出了道門,進了佛門。玄沌子憋出一肚子內傷,無處排解。風和煦倒是沒有任何責怪,隻有安慰。何況風舞陽也片刻不離師父身邊,雖然跟方覺的能力相比,不值得一提。但在門內也算上乘,更何況還是風和煦的私生女,經過這一事,風和煦便公開了風舞陽的身份。那時候,他在茅山已經站穩,加之方覺事件正熱度不減,所以,也就不了了之,畢竟不是全真,也沒有這一條守戒。


    再後來,忽然有一天,風和煦來找玄沌子。是關於“他們”的。


    所謂的他們,並沒有特別的組織,在我看來,不過是邪教的統稱。什麽叫邪教?這個也很難說。金庸小說裏最大的邪教,明教,後來不也轉正了麽。不過,在正道看來,殘害無辜的,必定算是邪教。這一點上,我倒是認同。


    這一次,是上頭官方召集,調兵遣將,看來是一次大的追捕。茅山要出人。


    風和煦說,本來指明要他去的,但事務繁多。


    他這一手絕對是吃定了玄沌子嫉惡如仇的性格。雖然玄沌子失了徒弟,痛心疾首,但一想到能夠懲奸除惡,倒是也當仁不讓。便同意了,現在想想,也許是風和煦下的一個套。說不定,那時候,他和那些人早已沆瀣一氣。或許也隻是為了算計玄沌子,無論是哪種,也難以追查。


    這一役,雙方損失慘重。玄沌子也受了重傷,懸壺帶人來營救。他便被救走。昏迷之間,卻聽到了懸壺等人對話。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卻不想,被玄沌子聽了個正著。佯裝不知,得了機會,玄沌子逃了開去。拖著重傷的身體,想來想去也隻好找去不諳世事的太虛道長。


    之後,便在這山野間隱匿了下來。徹底不再過問茅山之事。


    再之後,母煞事件,我已然清楚。對玄沌子來說,做了好事兒卻沒有好報。他自知已經暴露,所以轉贈葫蘆一事,與其說相信我,比如說孤注一擲。


    之後雖然他隱匿在昆崳山,還是被風和煦找到了。當日,懸壺濟世兩個小輩,聯合想要滅他。玄沌子大笑,可惜讓他差點兒死了的,居然是自己畫的符,可笑啊可笑。後來風舞陽來到之後,他才曉得。


    當日他消失逃走之後,茅山就對外說他已經羽化。自己的居所被風和煦的兩個徒弟洗劫一空。風舞陽被風和煦叫去閉關修行,所以沒能阻止。不過玄沌子當日在方覺離開之後,便心灰意冷,把一些心血都留給了風舞陽,所以,懸壺濟世得到了也不過是一些無關重要的東西。但是即便如此,那些符畢竟是他全盛之時所為,所以重傷未愈的他還是著了道。


    斷了生機。懸壺濟世確認後便離開了。


    太虛道長占出白虎之卦,和清遠將玄沌子救了迴來。之後的事,我也知曉。


    “他們的老巢在蜀滇黔,具體在哪裏,我不知道。你要想救人,怕是要往那些地方去找。但……也隻是猜測,我當年參加的圍捕,便是在黔境內。”


    我沉默。


    茅山一事,算是有了些許眉目,清楚了些。是姚晶晶的去處也有了方向,但,畢竟太大。我無從下口。說到玄沌子當年參加的官方圍捕,我心裏一動,倒是想起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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