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哥他……”


    我忍不住再度迴頭,看著甬道來時的盡頭,懸掛在高處的強光燈下,偌大的洞窟裏。


    一個是站著的清瘦老頭,手裏拿著的是一個老式墨鬥,他正專心致誌的纏著墨線。


    一個是坐在地上的黑臉漢子,手裏把玩兒鑄鐵黑刀,玩世不恭的調笑著老頭。


    一個神情嚴肅。


    一個嬉笑於表。


    似乎感到了我的張望,黑哥居然背對著我,伸出塵斬晃悠了晃悠。這……是在道別麽?


    “如果他死了,那真是件兒天大的喜事兒。”鬼柳在背後推搡了我一把,“禍害遺千年,你擔心也沒用。”


    我才發現,此時,我倆已經到了最後了,連姬偉傑也走在了前麵。這家夥,似乎已經做出了選擇。頭也不迴的快步向前走。


    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情緒。我看著甬道深不見底的前方,踏出的每一步都覺得特別不真實。


    “打起精神。”鬼柳指指前方:“仔細看著,這裏麵不會這麽簡單。”


    鬼柳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我腦袋上。當下清醒了許多。黑哥的境況看上去很糟,我這裏又何嚐不是?


    甬道黝黑。


    前方有些光亮。應該是應急手電。說話間,我身邊也亮起一束。是鬼柳。


    黑哥留下之後,這家夥就一直跟著我。也不再避諱。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跟著我,或者說某種意義上的照顧,又或者……是相互照顧?這個人層親口說過,和我注定是勢不兩立的狀態,這麽想,我也隻能覺得好笑。


    難道在我不知情的狀態下,黑哥跟他做了交易?還是說有其他的原因?也許我是自作多情。


    隨它去。


    我從背包側邊取下掛著的手電,打開燈照亮前路。


    沒有任何異樣,就跟一條簡易的地下隧道一樣。兩邊的殉葬溝,倒像是排水渠。隻是少了通風和照明。所以多少有些壓抑,卻沒有絲毫的窒息感。


    腳下緊跟了幾步,追上前麵的若幹人。


    才發現,在馬六兒的前麵還有個東西,這個東西不時發出“咯咯咯”的聲響。


    我用手電掃過去,看那東西像是個木頭做的物事兒。下麵是四個輪子,有點兒像孔明先生的木牛流馬。當然隻是意會,諸葛亮的木牛流馬雖然被傳的神乎其神,但在實際的演化過程中,有人按照記載將糧車改造,發現最終的成型作品已經脫離了同樣意義上的車,有些像耕牛,這也是木牛流馬的一種臆測。


    所以,我都說是臆測了。那些執著於神化孔明,包括祈禳之法,七燈續命的神跡,也就不多說了。反正,即便時日至今,我本身已經脫離了現實認知所謂人類,也仍然覺得,一切都有跡可循。


    所謂神秘,不過是你不知道罷了。一如魔術。


    這個咯咯作響的東西,離著馬六還有十米遠。再看馬六兒手中似乎有根線,在牽引著前麵的木牛。


    一瞬間,我猜到了它的用途。


    這裏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墓葬甬道。但畢竟還是古墓的一種。


    但凡古墓,撇去那些千年老鬼……當然,我們這裏還有個禦鬼大師。


    再撇去那些不同等級的僵屍,當然,我笑了,隊伍裏也有控屍的高手。


    突然明白了,這裏的建製緣何而來。


    再撇去古墓中常用的施毒伎倆,當然,說到用毒,你想到的是誰?四川唐門,還是西毒歐陽鋒?莫不過是三苗後人猶最。所以,才有了升爺的加入。其實,古墓夯土中添加的毒物,除了防止盜墓,更多的是防蛇蟲鼠蟻。


    但,實際的墓中,最常用的守護措施,既不是僵屍也不是厲鬼,除了毒,更為常見的是什麽?機關,陷阱。


    馬六兒是業內元良。他趟過的墓,比我知道的還多。手中的牽引的木牛,自然也是趟雷的工兵角色。更何況,我聽到那東西身上傳來些聲響。


    開靈識去看,發現有些微弱的生氣。想來,不是鳥就是鼠。對於那些活氣兒觸發的機關,也是動了心思。


    所以馬六兒雖然走的慢,卻很放心。


    隨行之人,莫不相從。


    這就是權威的信任。嘛,也是如下社會缺失的東西。馬六兒的權威,是用腦子和命換來的。


    走了一會兒,也見不到盡頭,更別說什麽光亮。四周幾乎是重複的景色,一成不變。


    我在某一刻,忽然轉頭,發現身後也變得跟前麵一樣,哪裏還有黑哥和姬老頭的影子,那到詭異的木門也消失在視野之外。


    換句話說,前後都一樣。我們幾個人,走在這樣一條甬道上……前方視野之外一片漆黑,後邊兒不遠也都陷入墨色,左右是白骨累累殉葬溝,和土質牆壁。上下都是夯實的泥土。


    就好像走在某個截斷的空間一截,又像是一個大型的跑步機,平地電梯,我們在這一段空間裏,反複的行走,感覺總也走不出去。


    彭羅斯階梯,或者說是懸魂梯。


    沒有了台階的上升限製,在這裏實現起來更加簡單。


    走了很久了。


    我覺得自己有些沉不住氣。


    看看身側靠後的鬼柳,似乎氣定神閑。


    前麵的幾個人,有的仍然冷靜,有的似乎也有些煩躁,比如胡麻子,連帶著升爺都有些異樣之感。


    其實,讓我沉不住氣的原因,還是來自於靈識。


    無盡的黑暗。


    按理說,不該如此,卻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這個空間,本就不屬於我們的世界。


    因為,胡麻子實地勘測的結果,這門後應該跟前麵一樣,都是土壤質地。


    但,我們卻進入了甬道。修葺的如此工整。


    之前,我靈識中,也查看過,前後無異。連同這門都無異。


    但,甬道的確存在。我進入的時候,也毫無違和感。仿佛它本就該存在於此。


    可笑的是,就在我進入之前,靈識查看的結果仍然是跟周圍無異。


    直到我進來之後查看,才發現,已經是一片漆黑了。隻是……我不能後退。不然我會反身迴去,驗證之前的陽性對照。


    這甬道像死一般的寂靜。寂靜的春天,寂靜的世界。萬籟俱寂。一如魔都靈識裏的世界,一如肉眼之中的夜之戈壁。


    “有些不對勁兒。”開口的是孫教授。


    “你才發覺?早就不對勁兒了。”燕兒姐調笑。


    “不。”孫教授搖搖頭,“我說的不對勁兒,是這裏……”他停下來,想要靠近殉葬溝。


    卻被馬六兒一把攔住,手中的指頭一動,前麵那木牛便停了下來,不一會兒,緩緩向殉葬溝裏走去。


    手電的光束照在木牛身上,我才看清了它的結構。你不說,我不覺得,說到木牛,又覺得似乎有點意思。這木牛車底,兩排輪子中間,有一根長杆,似乎可以伸縮。


    我覺得好奇,不知道平時馬六兒把這麽個東西都放在上麵地方,看上去分量不輕。難不成有七龍珠的膠囊,還是隨身空間係列?


    這木牛在馬六兒的控製之下,穿過了殉葬溝,直到碰到牆壁,沒有出現什麽狀況。


    隨後,馬六兒對孫教授點點頭。


    孫教授走到殉葬溝,戴上手套,拿起一根骨頭。端詳了一下,便道:“果然,不出所料。”


    馬六兒沒有動,姬偉傑和陳燕兒,湊過去。


    我有些好奇,也湊了過去。


    到了如今,這些人對我的忌諱也少了一些,我覺得可能是已經上了一條船,而且黑哥之前的見麵禮,再加上,他果然說到做到,如果有什麽意外,他留下,保大家。這樣的黑哥帶來的我,這些人的抵觸心理也少了些。


    尤其是孫教授,看到我過來,居然主動招唿:“你過來看看,認得這個麽?”


    我借著燈光一瞅,心裏一揪……“八顯骨魘……”的確很像!


    聽到我嘴裏吐出這幾個字,小夥伴兒們看我的眼光都變了。


    孫教授倒是不覺得吃驚,微微一笑:“看不出,你年紀輕輕,知道的東西不少。”


    這話說的我很不好意思,我這是道聽途說,知道些皮毛。厲害的是方覺才對,這些都是那家夥在母煞那地兒告訴我的。


    “但,這不是八顯……”孫教授一句話轉了話鋒。


    哈……我就知道,裝逼露餡兒了吧。


    姬偉傑也點點頭:“的確不是八顯,八顯出現的時間要晚的多。這上麵的字更早。應該是甲骨文。”


    甲骨文……我心裏一萬頭神獸奔過……曆史剛及格的人,別跟我說考古。


    “甲骨文是對殷商晚期文字的說法。這東西不是正統的甲骨文,兼有符號摻雜其中。應該是商早期的東西。”


    “那麽說,這裏果然是湯墓?”陳燕兒語氣中帶著些驚喜。


    孫教授卻搖搖頭:“這裏不太像墓地,更像一個通道。這東西算不上甲骨文,我對商早期的文字做過些研究,那些大部分都在講祭祀或者是農耕,還有些記事。但這個不同,我看不懂它在說什麽。有些看懂的地方,似乎是說這條路通向某個仙境。可是……仙,這種說法雖然在先秦有所出現,再往前西周之前,還是沒有這個概念的。所以,可以理解為一個神秘而又讓人敬畏的地方。但是,同時,經過這裏的人,需要被沐浴。沐浴……意思是這麽說的,但我覺得,它的隱含意思,應該是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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