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擊所處,無盡黑暗。


    但直覺告訴我,似乎有東西出來了。


    “麻溜的。”黑哥在頭頂上催促。


    我抬頭看他一眼,道:“那個卵胚好像破了。”


    “臥槽,你幹了什麽?”黑哥看上去吃了一驚,“抓住我手,得趕緊跑。”


    我點點頭,剛要伸手,突然發覺自己傻了,我睜著眼當然看不到,當下轉頭用靈識看了一眼。這一看,立刻明白了,那蛋黃果然被我戳破了,不斷的往外滲透著些許氣息,這些氣息像極了我的木靈之氣,卻又明顯不是。


    讓我震驚的是,有一截東西露了出來,另一半應該還在核裏,不然切口不會這麽平整。露出的東西,形狀很奇怪,我心底潛意識卻在大聲疾唿,所以越看越像。像什麽?像一個穿著鬥篷的人的上半截身子。


    正當我呆愣,黑哥忽然探了探身子,拽住我的胳膊,罵罵咧咧道:“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撐不住了!”


    當即把我一提,我隻覺得身體一輕。腳下的樹根也似乎忽然沒了重量,漸漸縮迴了我的身體。


    靈識裏,那個半截的身子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像。眼瞅著黑哥要拉我出去,樹根也要消失,我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股決心,輕易地就做了一個決定。


    樹氣忽然暴漲,把那截樹根給延伸出去。


    之見那樹根,倏地朝著蛋黃伸了過去,觸到靈識中的氣息,打了個卷,將那東西纏了個結實,又迅速的縮了迴來。


    這一伸一縮之間,時間非常短。有多短?也就是黑哥伸手把我提上來這個空檔。然後,我隻覺得自己像紙飛機一樣,給人扔了出去,飛了一段距離才重重的摔下來,隻不過沒有著地,周圍的草忽然瘋狂生長了些,將我托住。


    等我坐起來,便見到黑哥光著一隻胳膊走了過來,摘了墨鏡,對我哼哼兩聲,笑道:“你個瘋子。”


    我沒去想他為什麽說這話,隻是看到他胳膊上一條長長的傷口,部分結痂了,但沒有結痂的地方,不斷的往外滲出絲絲的血。這血有些不尋常,我直直的看著……第一次注意到黑哥流血,這血……居然是黑色的。


    “你中毒了?”我站起來,指著他胳膊問。


    黑哥看看自己的胳膊。長袖衫變成了無袖的,他隨手抹了一把,道:“中毒?嘛,也算吧。不用管它,待會兒就好了。”


    我瞪著眼說:“那血是黑色的。”


    黑哥嘿嘿一笑:“不然,你以為別人叫我黑爺,就隻是因為我臉黑?”說完這話,他似乎有些不開心,“要不是那玩意兒在我身體裏,爺當年也是一樹梨花壓海棠,白白淨淨玉麵書生。這……都是因為病啊。”


    我一頭黑線,心說,我以為人家叫你黑爺是因為你心黑呢,“你這傷是剛才拽我出來是弄的?不如,我用老樹給你治治?”


    “要做就趕緊,少說廢話。”


    老樹沒那麽小心眼兒,很快幫黑哥包紮了傷口。材料是各種我叫不上名字的樹葉。


    黑哥看著“我”在操作,訕笑:“有醫生在就是好。不過我這傷口不是剛才出來的時候弄的,而是為了打開虛空,我自己弄的。沒那麽多的黑血戾氣,破開虛空哪那麽容易。”


    “我”看也沒看他一眼,迴到:“我知道。”


    黑哥見我迴答,哈哈笑:“又沒跟你說,是跟那白癡說的。”


    老樹退去,我惡狠狠的瞪著黑哥,卻不知道該不該反駁。


    “喏,別瞪我了,眼珠子快突出來了,你剛才拽出個什麽玩意兒,還不趕緊去看看?嘖,我說你對你保姆也太狠了,他用靈根托著你。你居然用他去碰那蛋黃。這要是突然爆了,你逃得了,他也得死翹翹。這搭檔做的……”


    我怔了怔,好好迴味了下黑哥這話,才意識到,剛才那根是老樹元神所化?也是……這裏是虛空,沒有樹木可以讓我借力,唯一的樹木……就是老樹本身了。現在想想的確有些後怕。


    看了看遠處草堆裏被我拽出來的玩意兒,黑哥先一步走過去。搭眼一看,“謔!”的訝異了下。


    我隨後也走近,看到一灘血汙一樣的東西蜷縮著,一動不動,窩在草堆裏。心裏一緊,腳下的步子邁的大了些,一步跨了過去。


    “是個人!”黑哥看著我指指那團東西。


    我點點頭。心裏有些緊張,“是死是活?”


    黑哥搖搖頭:“不知道。”


    我彎身看著躺在血汙中的人形,內心像鍾擺一樣搖擺和煎熬。希望是姚晶晶,又希望不是。怕是死的,又心存希望。


    這血汙中有一層半透明的膜,像是人的胚胎,又像是繭子。我接過黑哥適時遞來的匕首,將那包被的膜給輕輕挑開,隻撕裂了一個口子,那膜就馬上縮成一團。露出裏麵的人。


    有了答案,我心中有些失落。不過,想來我還是希望是姚晶晶的吧。但卻不是。這人……是個老頭。我心中迅速閃過一個名字——隋景同。但他此刻的模樣,我卻無法確認。


    話說,如果真的是他,樹仙老爺子說他在山西見的最後一麵……不過,人是活的麽,日行千裏很輕鬆的。


    “沒死吧……”我心裏喃喃道,伸手探探他鼻息,心裏一驚,沒有……


    “別擔心。”老樹忽然開口,“沒有鼻息也正常,他剛從裏麵出來。這個人是個樹語者。你開靈識看就知道了。”


    我點點頭,開了靈識,才發現他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金光,那是木靈之氣特有的顏色。“接下來該怎麽做?”


    “暫時沒事,先離開這裏。”


    這個說法我同意,老樹既然這麽說了,我便彎身將那人放肩上,扛起來,對黑哥道:“先走吧。你來的時候,沒人看見吧。”


    黑哥聽我這麽說,哈哈大笑:“除非你把蓮隱給我。這圈子裏,我一向光明,易容這種東西也不過就是騙騙普通人而已。”


    我眉頭一皺,下巴指指肩上這人:“你帶著他,先走。去福州。”


    “哦?”黑哥挑挑眉,“你想代替他?”


    我歎口氣,無語:“你怕我打不過,被人捉去?”


    黑哥不置可否,隻是隨意的笑。


    這主意不是我的,是老樹的,怕是剛才黑哥不用陣法,硬生生打開虛空,戾氣放出太多,這山裏的樹氣散了不少。老樹不願意了,何況這些戾氣對黑哥來說,也是失了不少血的。“不戀戰。”


    黑哥嘲笑道:“剛才也沒戀戰,不還是讓人給擄了去?也好,隨便吧。反正援兵一會兒就到了。我先走就是了。”


    援兵?我不知道他指的是誰,沒來得及問。黑哥已經接過人去,轉眼丈餘以外。


    我沒再多言,目送他離開。問老樹:“要拖多久合適?”


    “一個時辰足以。”


    我心下有數了幾分。找了棵樹,裹上身體,連帶著用偽隱藏了起來。這樣一來,如果能夠多些時候,倒是也可以吸收些養分,五髒廟總歸要祭祀的。


    沒多久,有些異樣的氣息飛掠而至。我“睜眼”去看,認得為首的是懸壺,另有幾個陌生的,不認得。心下問老樹有幾成把握。


    老樹沒有迴答,半晌才道:“你體內有禦劍,或許可以正麵一拚。”


    禦劍……我這才想到,身上還有一堆鬼畫符的承影:“這東西我不會用,還是你來吧。”心下有種懶得出手的想法,其實我是怕再進去,可真就麻煩了。到時候誰還能去救姚晶晶?說到這裏,心裏有擔憂起來。


    “這劍,我用不了。天子劍,天子用。”


    我去……老樹這話我聽著高興,“你是說我是天子麽?可高抬了。”


    “天子……指的是人。”老樹一桶涼水潑過來,我瞬間冷卻了。


    打屁時間很快就結束了,懸壺很快就到了近前,麵色早已失卻了落落灑脫,一股惡氣相中生。狠道:“這廝居然還帶了厲害的幫襯,是我大意了。”


    “師父,事到如今,如何行事?”其中一人近前問到。


    懸壺靜了靜,道:“不慌。這人的氣息我有點兒熟悉。待會五鬼引路,我們追過去便是。掌門的大事,決不能壞在我手裏。”


    我安靜的呆著,想看看下麵還有什麽信息能夠得到。卻不想,山下忽然又一股氣息急速的靠近,這氣息我也熟悉,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是誰。


    那懸壺似乎也感受到了,腳下一撚,對著來人的方向,眉頭一鎖,道:“有故人到訪,你們後退一步。”


    話還沒有說完,隻覺得周圍忽的風聲大作。之後一個人影出現在懸壺對麵。這人開始走的極快,見到懸壺,腳下卻放慢了腳步。離著十多米處,才停了下來。


    我一愣,原來……竟是方覺。


    “懸壺師兄,多日不見。”方覺抬手,嘴裏喚的是師兄,行的卻是佛家禮。


    懸壺見他這般模樣,冷哼一聲:“你已經不在山門中,又何必以師兄相稱。莫要擋路,我有要事。”


    方覺不惱,微微頷首,道:“師兄這是要去做甚?不知方覺可否相助?”


    懸壺聽他這麽講,忽然就明白了,本來奇怪方覺已經許久未曾再入茅山,此時竟然前來,不知為何。若是平日裏,他懸壺必定是要管的,但今日,要事在身,沒空搭理。卻見他這般相問,心下明了:“你和那小子是一夥的?”


    方覺雙手合十,點點頭:“還請師兄留步。”


    懸壺皺皺眉,雙目忽露兇光:“方覺,你莫以為當日比武,我棋差一招,今日就能讓你這個外人在茅山為所欲為!”


    反觀方覺,默不作聲。


    我心裏笑不過,忽然就從地下出來,不偏不斜剛好在他身側,道:“別讓人說茅山正派以多欺少。我稍微來湊個人數。”


    方覺有些驚訝,隨意微笑一下,不再多言。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當反派沒什麽不好,至少沒有什麽束縛,你說我壞,我就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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