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哥拿起硬紙卡,我卻留意到了麵具。


    說是麵具其實不甚貼切,應該算是個眼罩,鼻子嘴還是露在外麵的。這樣的設計……我猜是為了方麵唿吸和對話。材質麽……似乎是羊皮,質地柔軟,韌性很好。問題是……怎麽戴?


    我拿起麵具。按理說,都得加根皮筋兒。對就是那根皮筋兒打你家玻璃的那種。這樣才能套在頭上,不會滑落,可以參考佐羅和海盜獨眼眼罩那種。但我手中的這個羊皮麵具什麽都沒有。


    “高地山羊皮。”黑哥看完硬紙卡,搭眼看了下我手中的麵具,“有些年頭了,看來存貨不少啊。”


    “怎麽戴?”我問。


    黑哥笑笑:“戴上不就知道了。”


    這句話有意思,我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羊皮,心下思索了幾秒,平鋪開來,敷在臉上。這羊皮一接觸到我的皮膚,立刻就吸了上去,這……靜電自粘型的?我愣了下,想要取下來,卻發現那羊皮似乎跟我的皮膚融合了一部分,好像撕不下來了。“怎麽迴事?”


    黑哥哈哈大笑。


    我心裏不爽,這家夥果然早就知道,擺明了要玩我。不過,這羊皮在雖然黏在臉上,卻也不是特別不適,如果不去刻意注意,好像也感覺不到存在。就像眼鏡戴久了,其實也就沒什麽感覺了。


    “秘法炮製過的,保留了裏麵毛細血管的活性,遇到新的皮膚就會附著上去。”黑哥笑完之後,給我解釋,我能說他還算厚道麽?直到今日我才發現,老樹是多麽的仁義。


    “吸血?”我根據他的說辭推斷。


    “也可以這麽說。羊皮麵具隔段時間確實需要佩戴,這樣才能保證活性,不過也可以用秘藥炮製,我估計平日裏都是秘存的。”黑哥看著窗外:“這麽多的人,這麽多的麵具……難道上上次天山盛會的存貨?”


    我適應了麵具之後,拿起硬紙卡。發現這硬紙卡頗有點當年高考答題卡的風采。前麵一列是一些藥材之類的名字,後麵跟著數量不等的圈。“這是什麽?”


    “你要參加的項目,和項目最多出席的場次。……這是我猜的。”黑哥摸著下巴,“走吧,東西拿到了,趕緊去看看吧。”


    我點點頭,低頭看了一下卡頭,1313號。嘛,還好,不是1414,我已經很滿足了。


    等我和黑哥迴到場地的時候,人已經聚集了很多了。觀看的人被限定在一定的範圍之外。


    “先去檢錄處簽到。”黑哥抬手一指幾個場地中間的一張破桌子。


    我無語地看著他,這貨當現在是運動會麽……檢錄處……不過無語歸無語,我還是拿著卡到記錄台去了。這個記錄台功能很多,跟檢錄處其實也真的差不多了。確認選手,指定賽場,分配裁判,確認輸贏。


    本來想著登記完去觀摩一下已經開始的兩場,沒想到,運動會工作人員,啊……我也入戲了,其實也沒錯,就是四大家族的族人,負責檢錄處……我錯了,已經深陷其中,出不來了。真的很像運動會,無差別極限流武術對抗賽,海選會場……跑題了。重要的是,工作人員說的話,讓我突然緊張起來。


    那個年紀挺大的維族男人,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對我說:“剛好你的對手已經簽到過了,你就去那個會場吧。”說完,朝我身後一指。


    我轉過身,看到他指的方向果然有個會場,而那會場中果然有個人。心中莫名一陣緊張,有些胃疼,太遜了。怎麽會有這種生理反應……


    看著我表情有點僵硬的迴來,黑哥並沒多言,而是伸手拍了拍我肩膀:“沒關係,總有第一次。”


    這話說的……我努力壓製緊張,身體卻越來越僵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會場的。


    會場中的人,沒有站在中心,也沒有站在圈外。偏偏踩在陰陽魚的魚眼上,是我太過敏感了麽?總覺得似曾相識。身高挺拔,矗立場中,微風吹過,掀起長襟一角。一襲純白。那人站的筆直,像雪山上的一棵鬆。大半張臉同樣被羊皮遮住,一手負於身後,一手隨意端在胸前。不知道這個姿勢他維持了多久。


    我突然心生一種敬意,僅僅就為他這一種心性。


    看不出年紀,也看不到武器。我的刀可以藏在後腰上,所以,對方的武器也一定不會輕易示人。


    似乎是察覺到我靠近了。那人微微轉了個身,正麵朝向了我,見我毫不避諱盯著他,慢慢走過去,對方居然頷首朝我微微點了下頭。


    我也隨機點頭迴應。這種君子的做法,我頗為受用,雖然我倆現在的身份是對立的,但在賽場之外,我覺得第一印象還不錯。不過畫人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我可以悶騷,別人一樣可以腹黑。至少……表麵的禮數是足了。


    你給足我禮數,我自然要還足你。


    到了會場,對方似乎也看到了我身後的黑哥,略微遲疑了一下,對方朝著黑哥也點了一下頭。


    “咦?”黑哥看到那人跟他打招唿,似乎也有些奇怪。


    我此刻已經沒心思理會這些。到了圍繩旁邊,搭手撩起繩子,鑽進場地。也不言語,站到了另一個魚眼上。如果,這個場地是個八卦圖的話,我倆現在的位置就是兩個對立的陰陽魚眼。


    對方似乎也發現了,一直靜立不動的姿態稍微變化了一下,腳下微微挪動,和我正麵相對,卻麵露喜色。


    我依然不言語,既然人家先示好,我作為迴禮,自然先抱拳作了個揖,左掌右拳,這是有講究的。魯人尚武,即便是我這樣的,小時候也是去過武術夏令營的。迴來跟我家太老爺子一頓理論,終於搞清楚了這裏麵的含義。


    未曾學藝先學禮,未曾習武先習德。我們第一堂課第一件事,就是先學抱拳了。


    左掌右拳,左手拇指內扣,這都是有講究的。具體去問度娘吧,我不想多說了。總之中國的抱拳禮還是很有講究的。所以,看多了法國的接吻禮,挺多了毛利人的碰鼻禮,還是要首先知道老祖宗的東西。有位段子大師曾經特別講過這個事情。所以,還是搞搞清楚,不然一不小心就是拜逝者了。


    對方似乎對我這個舉動有些驚訝,也不緊不慢的換了姿勢,搭手迴了一禮,才恢複了先前的姿態。


    我不知道該不該學他那樣子,但覺得還是算了。西施微顰那叫一個美,東施效顰……我就不說那啥了。所以咱沒那金剛鑽就不攬瓷器活。人家那一看就是長年的習慣,我的習慣就是自然放鬆,腰板挺直,ok了。


    之後的畫麵很是詭異,或者說很搞笑。其他的比武場裏打得熱火朝天。觀看的人也很多,各種賠率下注。偏偏我們這場,安靜的出奇。


    沒辦法開始。因為……裁判沒到。我倆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對峙著。偏偏看不到戰意,又似乎暗潮洶湧。


    一些人似乎發現了我們這一場的狀態,偶爾會有人轉頭看看。隻有一個人始終在圈外近處站著,那個人就是黑哥。


    過了一會兒,終於有個四族的人跑了過來,看到黑哥,跟他耳語了幾句。黑哥點點頭,也對他說了幾句。那人一愣,看了黑哥一眼。黑哥點點頭。那人也終於點點頭,然後才進了場地。


    看到我倆的站位。裁判也沒說啥,然後對我倆說,“我是本場次的裁判—— 吉日格拉。本場次的兩位對手分別是,62號。”說罷,伸出右手示意是我的對手。


    我的對手微微點頭。


    “以及,1313號。”


    我也點點頭。


    “好,那麽現在我宣布——”吉日格拉拖了長腔。


    我心裏一陣緊張,手中的拳頭突然就握緊了,心裏猶豫要不要先上去給他一拳。我似乎看到對方的腳下也稍稍挪動了一下。


    結果沒等我緊張到極限,吉日格拉的話卻讓我和對麵的人都愣住了。


    “我宣布——”他重複了一下,“1313號棄權。62號勝利!”


    我去!我登時就愣了,握緊的拳頭也鬆開了,我特麽什麽時候棄權了!!看著吉日格拉對我抱歉的一笑,我心中突然一陣氣憤,也知道了始作俑者是誰,轉頭看了一眼場邊的黑哥,他正抱著膀子嘚瑟。


    “誰說我棄權的!”我走過去問裁判。


    吉日格拉稍稍後退了一下,似乎有點心虛,對我點點頭:“抱歉,你的教練說的。”


    去年買了個表!我伸手抓住他領子:“我特麽什麽時候有了教練?你當這裏是拳擊場?我到底了麽,他ko了麽?你讀秒了麽?”


    我知道我有點激動了,但我控製不了。剛才的緊張,好不容易準備出戰了,結果出了這種幺蛾子,誰遇上不光火?


    黑哥突然出現在場內,手搭在我抓著裁判衣領的腕子上,對我嬉皮笑臉:“裁判都已經做出裁決了,你還多說什麽?走吧,看看下一場。”


    “滾!”我心中火氣甚上,左手一抬,掌心突然衝出一股氣息,黑哥沒有防備,被這股氣息推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他這一跌,倒是讓我清醒了不少,鬆開了裁判,轉身問到:“沒事吧?”


    黑哥揉著胸口窩,嘿嘿地朝我笑:“我說呢,原來是藏了這麽一手。怎麽樣,發泄出來是不是好多了?”


    我一愣,隨機點了點頭。


    “你這招還不錯。雖然粗放了些。”黑哥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土,走到我跟前:“走,去下一場。這場不適合你,相信我。”


    我轉頭看了一眼長襟白衫的男人,又迴頭看了看黑哥,沉默了一下,唿出一口長息,罷了:“走吧。”


    至始至終,那個人都沒有離開過初始位置,就這樣勝利了。我心有不甘,卻又不知道黑哥打的什麽算盤,也隻能被他牽著鼻子走。至於原因……我隻能說,黑哥應該有他的道理,雖然看上去有些不靠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樹語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大雷音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大雷音寺並收藏樹語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