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問。


    懸壺道長一笑:“就算不是他親自擄的,也必是因他而起。你方才在屋子裏見到了什麽?”


    我沉默了下,這話問的也雙關,這個老道士算得上是個老油條。我不喜歡耍心機,尤其不喜歡耍心機的人,交朋友也喜歡大碗兒喝酒,大塊兒吃肉,用秤分金銀的。但實際上,這種人雖然很多,卻不會對什麽人都表現出坦誠的一麵,就比如我自己。所以,不喜歡耍心機不代表我看不出來。懸壺道長這話表麵上好像對我開門見山,從不拿著捏著,但實際上他是在試探我。煤球被我收起來了,這屋子裏有什麽,我看得到麽?他不知道,所以要試探我。但是,我看不到,也察覺不到,不過……我知道。


    “小鬼?”我隨口迴他。


    “沒錯。”懸壺道長這話的語氣讓我想起上學時候老師的反饋,試探完畢,他開始給我解釋:“我之前已經感覺到有血腥之氣,本以為是跟幫會有關,現在看來,最可能的是跟小鬼有關了。養小鬼需要血,必須是生人之血,需要怨氣。死狀越是淒慘,怨氣越是豐盛,小鬼越是強大,這是一個通理。”


    這個我知道。本來養小鬼就不太為大陸人所接受,小鬼常常是小孩兒夭折之後強留陽世的靈魂煉製,國人為此所不齒。但南洋一帶盛行,這根民俗有關,尤其是泰國,夭折的小鬼往往對世間有不舍,或是哭鬧或是戾氣。家人便把骸骨送到寺廟,由高僧添泥捏成人形,加持法咒,視為靈童。若有心人請了迴去,安心供奉,對小鬼和供養人是雙贏的。這種靈童在國內也逐漸流行,有個音譯過來的名字,叫什麽童。不過,這種算是小鬼裏麵的善類。還有專門飼養小鬼作惡的,這在馬來一帶常見,很多降頭師都善於此道。作惡的那些不提也罷,太過殘忍,無不慘絕人寰,枯骨流淚。就算是這善類的古曼童,也是極其有講究的,但大多數是跟供養人有關。沒有統計數據,不能妄自推斷,但應該有相當一部分的人去供養並不是出去善心,而是為了謀利……而且,古曼童裏麵也並非都是好的小鬼……懸壺道長說的這種應該不是善類,而且他也說了,畢虎養的這隻有血腥之氣。


    “師姐的月華對小鬼有什麽用?”這個我沒聽說過。


    懸壺道長歎了口氣:“小鬼嗜血而生,時而狂燥,月華乃是純陰結晶,可暫時安撫。”


    我一直以為陰間的東西對於陽世必然是汙穢的,就如同我們常說的穢物有一種意思就是指的不幹淨的東西,但其實這個世界也好,那個世界也罷,總歸有陰陽二者的存在。隻不過我們的世界主要是陽,而另一個暗物質的世界主要是陰。至純之陽和至純之陰其實都應該是好東西吧……


    “道長有何打算?”這才是我想問的重點。


    “三天。”懸壺道長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後沒有答複的話……我給他留了一件禮物,他定然會來找我。”


    我怔了怔……心下道,這禮物怕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我也沒有多問,在學校附近下了出租,跟懸壺道長道別。我不是主要角色,若是有什麽進展,不見得跟我說,若是跟我說了,怕是也跟煤球有關。懸壺道長不了解我的底細,並不十分信任我,之所以跟我說這麽多信息,也不過是想結個善緣,主要還是想借助煤球的鼻子。現在找到人了,他也未必會再需要我。我無所謂,隻要姚晶晶能夠平安,也算我盡了人情。


    不過,我還是想的太天真了。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陸爽的電話,我還沒睡醒,剛接起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為了不影響同寢的人,出門去接,表哥罵了半天我才聽個大概……我好像惹了不該惹的人了。


    “青幫?”我想了想:“你小說看多了吧,杜月笙早死了。”


    “瘋的是你,讓你在魔都幫我幹活你不幹,吃飽了撐的去惹事!實話跟你說,這事兒我罩不住!”表哥語氣很硬,以往很少這樣對我這種態度。這話說完幾秒鍾,立刻又道:“你等著,別亂跑,我現在動身,下午能到你那兒。再說一遍,別亂跑,什麽都別做,如果可以就找個樹躲起來。” 說完就掛機了。


    我不知道表哥為什麽會這樣,但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我和懸壺道長去拜訪過的那個會所。養小鬼……姚晶晶……還有……那個抹了我脖子的少年……對了,我差點兒忘了這茬。既然懸壺道長這麽肯定姚晶晶是被畢虎擄走的,那麽那個少年是不是也跟他有關?這麽說來,畢虎又見到我,那少年……


    我看著學習室外麵的樹上,沒有那種感覺。不會這麽簡單就完事兒的……就算因為懸壺道長,姚晶晶平安了,我覺得自己也不會太安全。但是表哥來了又能怎樣?不能亂跑……要呆在人多的地方。


    心裏打定主意,煤球在靈台上睡覺。我沒有打擾它,拿著老樹的樹枝子把玩兒,突然心裏一動。這貨既然這麽耐燥,不如讓我研究研究,爺最近不是在搞組培麽。說幹就幹,反正也不能亂跑,不如就在實驗室裏做做事情。


    配培養基,生根培養基先……我拿著一堆試劑去稱量,師兄們投來異樣目光。的確,姚晶晶失蹤了,我是直係師弟,沒有她的命令,不知道我在幹嘛。我隻能說是課程的任務,也倒沒人多管。


    組培室沒人,我提前紫外消毒。然後拿著老樹樹枝也進了去。


    不敢太折騰,怕把老樹僅有的綠苗給折騰死了,所以隻是簡單滅菌消毒,就給他種上去。臨了,我覺得這些東西有點不夠,想了想,決定冒險,如果這裏沒有懂行的,我的木靈之氣倒也沒人知道,怕是連個p比它響。心下動時,手中的木靈之氣便灌注進了培養基中,為了不使它散開,整個瓶子用樹氣包裹了起來。老樹說的對,我的確可以多考慮用樹氣來做事情,比木靈之氣好用。至少我現在可以在靈識的狀態下,固定化樹氣。


    做完了這一切,我將組培的瓶子拿到了光照培養室,放在了不起眼的上層,標明了自己的名字,安全起見,寫上了課程實驗。這樣一來,至少不會有什麽人給我清理出去了。但還是不放心,所以叫煤球守著,千叮嚀萬囑咐,如果人家隻是拿起來看看,千萬別害人!


    等我從實驗區出來,看到桌上的手機有好幾個未接來電。表哥的,打迴去又是一頓罵,以為我出事了。


    半小時之後,我在大門口等他。一千公裏路,開了7個小時不到,我覺得他應該是超速了。


    “上車。”要下車窗,表哥對我揮手。


    不知道為什麽,麵對他的盛怒,我反倒輕鬆許多。


    “你惹那隻蠍虎子(方言,壁虎)幹嘛?”


    我聳聳肩:“也不算招惹,隻是見了個麵。”


    表哥不說話,抽著悶煙,車停路邊兒上。


    “餓不餓?”我猜他沒吃午飯。


    “吃不下。”表哥抽完這支問我:“你怎麽不問我怎麽知道這事兒的?”


    我想了想,其實也沒什麽好問的:“他查我了?”


    “你倒不笨。”表哥把畢虎調查我的事兒說了下。這事兒也不難理解,我的樣子早就被四個頂角的攝像頭拍了下來,他畢虎想要找個人還不簡單,這一查自然是查到了我老家去了……這一點我倒是真的欠考慮,一時間有些自責,不管我折騰什麽,不能連累了家裏。查到老家,以陸爽的人脈也必然很快就傳到了耳朵裏。


    既然如此,我倒也想知道這人的底細,本來是無所謂的,現在他既然查了我,我也該知道他的情況,知己知彼麽。“那畢虎是什麽人?”


    “青幫裏不是頭把交椅也算二把手了。”


    “這話說的……”


    表哥咂咂嘴:“這裏麵的水很深,這麽跟你說吧,實際操控人。”


    我挑挑眉,言下之意,現在的頭把就是個吉祥物咯,不過幫會的事兒我不感興趣:“如今倒還真有青幫啊,那洪門和哥老會也有咯。”


    表哥瞪我一眼:“有些東西曆史上留下來的,你以為說沒就沒啊,那麽大的組織,那麽多的人,不過是換個名,改個頭麵,粉刷一新,重新立世。知道底細的人明白其中的淵源,別說外麵的常人,哪怕是他們自己組織的人也不一定知道的太清楚。”


    這話我同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想延伸太多,比如洪門……那就深了去了。哥老會也和它有關,這些個東西,“現在還有打打殺殺的?”


    “打架的都是不入流的。”表哥重新點上根煙,“很多都轉行了,隱形富豪海了去了。有錢能使鬼推磨,錢生錢容易,第一桶金難賺。”


    “你倒是有經驗了。”


    我說這話,被給了白眼。


    “我難的時候都過去了,現在錢就是個數字。其實沒錢的時候和錢多了之後是一樣的,都是個數字。沒錢是因為數字太大沒概念,錢多了之後,就是個數字,看著它蹭蹭蹭的往上加,沒感覺了。還是懷念第一桶金的時候,成交個五位數的單子都興奮的一夜睡不著。”陸爽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當然也可能隻對我。


    “畢虎這種人還會殺人麽?”我想到了那個少年,但這話問的弱智,連表哥都懷疑我問這句話的理由。


    “他們的三觀跟你我的不同。畢虎的風評不錯,大善人,慈善家,成功的商業人士,有品位的成功人士。不過。所有的原始資本積累都躲不開人吃人的傳統。在他們那種人的世界裏,殺一個人,然後再救一百個人,那麽他們就認為自己是好人。”


    我好像能夠理解了。“其實也對。”


    “對個p對。他們覺得自己就是法律,你覺得對麽?他們覺得自己是替天行道,他們配麽?法才是最大的,所有人都在法內。”


    看著表哥嚴肅的瞪我,我點點頭:“你還真是根兒正苗紅。”


    “廢話,我的三觀絕對的正確。”


    “世界上沒有絕對正確的事……”


    我說完這句話都被自己嚇到了,至少在以前我其實和表哥的想法是一致的,但經曆了很多之後,我覺得也不盡然。就比如母煞……我其實也不覺得它是錯的……這話就說的遠了。


    “你這思想可要不得。被洗腦了?”表哥看著我,似乎想看看我是不是被誰控製了。


    “哈!沒有。隨便說說,總之,幫會是不對的。”


    “恩,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那接下來你覺得他們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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