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絕對不是護林所的人,因為腳步聲很輕,而且沒打手電。表哥輕輕的用手肘碰了碰我,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對方很可能就是跟地上趴著這個人的死亡有直接關係的那個。


    我倆蹲下來之後其實是在暗處,剛好躲在矮小的灌木後麵,在屍體前麵形成了一個天然屏障,從腳步來的方向如果不仔細看,是不會察覺有人在的。


    聽到聲音的時候,我倆便把強光手電給關了,此此時早已適應了黑暗。果然不一會兒,一個黑影輕手輕腳的出現在夜幕裏。


    個頭不高,伸手挺靈活,這是我看到他之後得出的判斷。見那人似乎在屍體旁蹲了下來,悉悉索索不知道在做什麽,看不清。難道是在偷東西?還是在確認死活?為何他會迴來?一時間我腦海裏掠過一堆疑問。


    隻是在我疑惑的當口,說時遲那時快,表哥突然一個箭步竄出,直奔黑影。那黑影仿佛也吃了一驚,不曾想這近旁有有人藏匿,並不反擊,而是拔腿就跑。


    表哥大吼一聲:“我讓你跑。”說罷,飛身一躍,將黑影撲倒在地,直起身來泰山壓頂給他坐了個結結實實,等我跑近的時候,那家夥腦袋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頭了。我聽著那慘叫越聽越熟悉,表哥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直到打的那家夥慘叫也發不出聲之後,表哥才將他反剪雙手按在背上,另一隻手掰起他腦袋問:“說,你叫什麽?”


    “別……咳咳咳。”那人顯然被自己給嗆到了。


    我有些無語,這就是剛才行兇的那個?感覺怎麽這麽慫呢?“剛才叫救命的是你?”


    “是,是,是。”對方連說三個是。


    表哥鬆開他腦袋,然後一巴掌唿過去:“少他媽廢話,我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頓時明白了表哥的意思,這家夥被揍成這樣,讓他說名字的可信度最高,與其問他是不是你殺的人,你為什麽要殺人之類的無用信息,不如讓他先說名字,我想如果他要是真叫劉明張波之類的,又少不了一頓胖揍。幸虧他不叫這名。


    “我說,我說。我叫方懷誌,大爺饒命。”


    我偷笑,看他有氣無力的聲音,看來被收拾的很慘了。我以為表哥會繼續拷問了,沒想到他的聲音充滿的驚訝,又問到:“你叫什麽?”


    “大爺,我叫方懷誌。”


    “喆喆,開燈。”表哥抬頭對我說。


    我哦了一聲,連忙打開手電。表哥看了一下被他壓在身下的可憐蟲,驚道:“老九?你怎麽在這兒?”當即從他身上下來,將可憐蟲扶著坐了起來。


    顯然,劇情轉換的太快,我跟老九有點應接不暇。我正想問這人是誰,對方也開腔了:“你是……”


    表哥一臉的悔意:“我是陸爽啊,對不住兄弟啊,二哥下手太重了,我以為是什麽賊人呢,這必須得先取得控製權再說別的啊,兄弟別怪我啊。”


    對方的確沒有在意,因為他聽到陸爽這個名字的時候,明顯的眼睛一亮,然後就整個掛到表哥身上去了,一邊兒大哭:“二哥,二哥。太好了。”


    看到這慶幸,我第一反應是放鬆,好嘛,大水淹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看樣子是表哥的把兄弟了。第二反應是看怪物一樣看著表哥,這家夥……估計對方是我,也得先挨一頓胖揍再說,負荊請罪神馬的是後話。


    表哥安慰了他一會才道:“這怎麽迴事兒?地上那人是誰,你殺的?”


    方懷誌看著地上的屍體,愣了會兒神,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表哥給他好一頓安撫,才知道了個大概。


    地上躺著的叫陳宇剛,跟方懷誌是發小。倆人聽說林子裏有狐狸準備來偷獵,賺點小錢。沒敢帶槍,怕被發現,就帶了砍刀和套子。此套子非比套子,是山裏人逮兔子什麽的放的陷阱,狐狸喜歡吃雞,他們就用燒雞來引。果真半夜見到了狐狸的蹤跡,但是狐狸沒逮到,陳宇剛突然發了瘋,魔怔了,一邊兒嘿嘿的笑著,一邊兒拿砍刀要砍他,所以他才大叫救命。


    幸虧這陳宇剛塊頭雖大但身體並不靈活,方懷誌一邊逃竄一邊想轍兒,後來想起了他們下的套,然後把陳宇剛引到了套兒裏。不曾想,這陳宇剛力道很大,輕鬆就掰開了鐵箍兒,但是明顯腦子不正常。這把方懷誌給嚇壞了,要知道精神病殺人是不犯法滴。被陳宇剛砍了幾刀差點喪命之後,方懷誌也狠了,他把陳宇剛引到另個套裏之後,連下殺手。過程讓我聽了都不忍,畢竟這人是自己的發小啊。不過我也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想來如果一個人突然要置我於死地,我為何不拚命反抗,難道等死麽?這大半夜的老林子裏,誰知道救命不會不來?而且陳宇剛明顯比方懷誌大兩圈,論體力絕對熬不過他。


    看著被追的可憐兮兮,身上帶著砍傷,又被表哥好一頓揍,同時又失去了發小的方懷誌,在表哥麵前嚎啕大哭,我突然原諒他了。若是在以前,我或許不相信什麽魔怔,肯定認為是這小子編好的詞兒,但是我突然想到了手電照到的狐狸眼。


    看了一眼地上趴著的陳宇剛,突然覺得最冤枉的其實是他。不過因果就是這樣,如果他們倆不上山偷獵,就不會被狐狸精迷惑,陳宇剛就不會魔怔,也不會死。方懷誌也不會傷成這樣。所以說,千萬不要半夜上山偷獵,白天也不行。


    “別哭了。”表哥不知道怎麽安慰他,但是現在哭也無濟於事啊。我們倆相信陳宇剛是魔怔了,人家父母肯定不信,police叔叔也不會信。最後表哥嚴肅的跟方懷誌說,照實說,除了別說他魔怔,就說不知道為啥他突然要殺你。一定要咬定,不知道為啥,突然要殺你。這樣所有的線索就都串起來了。然後表哥說,事實上,你也隻說他是魔怔了,就是不知道為啥呀。


    真高。我不得不佩服表哥。最後怕方懷誌抵抗不住壓力,還給他個心理暗示。


    “二哥,我會判幾年?”方懷誌哆哆嗦嗦的抽著表哥給的香煙。


    表哥悠哉的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來的月亮,說到:“我給你請最好的律師,過度防衛,也許一天都不用進去。”


    “真的?”


    “做最壞的打算,抱最好的希望吧。”表哥說著話,突然轉頭對方懷誌說:“你剛剛說陳宇剛魔怔的時候,黑眼球都不見了,是不是這樣?”


    方懷誌轉頭看了一眼表哥,隻見他完全翻了白眼兒,嚇得哇哇大叫,然後爬離了好幾尺。然後我就見表哥哈哈大笑:“怎麽樣,我這絕招不錯吧。”


    “二哥……”方懷誌苦哈哈的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歎口氣,把方懷誌丟下的煙頭給撲滅。


    “我這犧牲帥相,就是為了調節氣氛,你倆還不知好歹。”表哥哼了哼說到:“那些人怎麽還沒來,這麽點路跑了多久?”


    我心道也是,突然感覺眼前一暗,抬頭看,果然烏雲又把月亮給遮住了,心中一陣不安,轉頭說到:“要不我們先迴去吧,在這裏等著也不是個辦法,說不定他們跟丟了。”


    方懷誌應允著,我準備走的時候才發現表哥似乎沒迴答,轉頭去看他,見他還在地上坐著,頭靠在樹幹上,像是睡著了。不會吧,老兄……


    “哥,別睡了,迴去再睡。”我過去拍拍他肩膀,他沒反應,我有點奇怪,加了點力氣拍,結果他突然抬手抓住了我是手腕。一瞬間,我心中警笛大響,有危險。想要掙脫卻發現他力氣大的驚人,根本不可能。就在平時掰腕子,我也幾乎全輸。等他抬起頭,我從頭涼到腳底,表哥睜開的眼睛全是白眼珠子,黑眼珠早不知道去哪裏了。


    “二哥,別鬧了。”方懷誌轉身看到表哥這德行,以為他在開玩笑。


    “快走,北極星反方向,一會兒就看到護林所了,去叫人……”我話說到一半,表哥突然伸出手卡在了我的脖子上,然後就見他以非人的姿勢直挺挺的站了起來,硬生生舉著我按到了後麵的樹上。咣當一聲,丫,我心裏那個罵,壁咚是這麽用的麽。


    “快走!”方懷誌顯然被這景象給嚇到了,在我撕心裂肺的提醒下才甩開雙腿朝山下狂奔。


    好嘛……剛才的劇情繼續上演了。我看著表哥翻著白眼,想要掐死我的模樣,突然各種念頭從腦海裏出現。如果他掐死我之後清醒了會咋樣。這狐狸精倒是不傻,專揀厲害的迷惑。論戰鬥力,陳宇剛一個頂倆方懷誌。而他陸爽的戰鬥力,估計我和方懷誌加起來打個平手也難,這主要是實戰經驗的差距。


    看到方懷誌逐漸離開了視線,我愈發覺得亞曆山大。難道明年的今時就是我的忌日不成?那可不行,我爹媽呢,我二姑他們知道了怎麽活。這個念頭一起,我突然一股熱血從丹田噴湧而出,抬腳對著表哥的肚子踹過去,這一下還真有效,卡住脖子的手竟然鬆開了。我立刻意識到,在我心底對表哥有一種本能的自卑,至少在打架方麵是這樣的。但實際上,經過大學的鍛煉和護林員的這段時間,其實我體能也上去了不少,比著經常散打健身的表哥可能差距還是很大,但他現在不是魔怔了麽,不是給迷了麽,現在的智商絕對不如我。我一個全換人,沒理由搞不定一個沒腦子的行屍不是。


    逃離了表哥的鉗製,我立刻也往山下奔。不出我所料,被迷住的表哥顯然不如平時伶俐,隻是機械的往前走,完全跟不上我的速度。那麽隻要不被抓住就暫時安全,問題是我怎麽才能讓他清醒過來?這一刻我突然特別的無助,如果有非現實事件的存在,那麽肯定有相應的秩序製約,丫的,靈異警cha呢?難道要等橫屍遍野了才出來麽?


    我怕自己體力耗盡,就這麽不緊不慢的,一邊兒還想著把表哥一起勾迴護林所,一邊還想著什麽方法弄醒他。涼水?桃木?這山裏倒是有桃園,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我突然一個激靈,想到了苗先生的話。他說什麽來著,護林所是山神廟改建的,如果我把表哥引迴護林所是不是他就清醒了?我心裏那個高興,沒想到我現在所做的事情竟然是最正確的路線。當下腳步也有力量了。雖然夜黑,但憑著我對林子的記憶,向來護林所也不遠了。當下加快了腳步,我怕表哥跟不上,轉身看看他在哪裏。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把我瞎掉半個魂兒,擦,什麽時候他離我這麽近了?要不是我迴頭看一眼,這貨伸手就差不多抓到我了。更加恐怖的是……表哥什麽時候拿上砍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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