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不必囉嗦!如果我們連這一關都過不去,未來一切計劃皆是紙上談兵。”洵溱頗為不耐地打斷阿保魯的質疑,“今天若能順利過關,非但能為日後省去諸多麻煩,而且能夠證明少秦王這步棋……沒有走錯。”


    “洵溱,你在玩火……”


    “不!此乃兵行險招,劍走偏鋒。”洵溱糾正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綠林匪盜尚知‘富貴險中求’的道理,你豈能貪圖安穩?”


    “我不是貪圖安穩,我隻是擔心萬一你預判有誤……”


    “未慮勝,先慮敗是對的。但今天……我們隻許勝,不許敗!”


    就在洵溱與阿保魯竊竊私語之際,目光如劍的鄧泉一邊環顧沸反盈天的人群,一邊緩步走到謝玄身旁,低聲道:“府主,眾怒難犯!”


    “什麽意思?”謝玄眉頭一皺,儼然沒聽懂鄧泉的弦外之音。


    “事情鬧到這步田地,一個人死……總好過大家一起死。”猶豫再三,鄧泉將心一橫,道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眼下,所有的麻煩皆因袁孝而起,是洵溱禦下無方,理應由她收拾爛攤子。”


    “如何收拾?”謝玄麵露狐疑,“難道你認為我應該遵照眾人的意思,親手殺了洵溱?”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鄧泉並未正麵迴答謝玄的問題,而是別有深意地婉言提醒,“更何況,府主真的想讓‘少主’淪為少秦王的傀儡嗎?真的想讓我等背負數典忘宗的罵名嗎?真的想讓賢王府變成中原武林的恥辱嗎?”


    “這……”


    “鄧泉所言……不無道理,府主應該慎重考慮。”慕容白趁機插話,“如今,尋衣既有絕情穀、湘西騰族鼎力相助,又有河西秦氏、三義幫、龍象山暗中幫襯,再加上他自身的才華與武功,以及我們這些人的盡心輔佐。相信用不了一年半載,賢王府必能重振雄風,進而一躍成為睥睨天下,傲視古今的中原第一大門派。說句不好聽的……尋衣現在根本沒必要再和少秦王牽扯任何瓜葛。”


    “你的意思是……”


    “這些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的意思!”慕容白神情一稟,正色道,“你曾不止一次地告誡我,我們和少秦王隻是相互利用,而非赤誠相待。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至今仍記憶猶新。你說‘少秦王和洵溱固然聰明,可我們也不是傻子……待他們幫尋衣解決清風和淩瀟瀟,令他順理成章地繼承賢王府的一切,再憑借自己的身份合縱連橫,一舉成就中原武林第一大勢力。到時,究竟是誰送誰過河?又是誰拆誰的橋?恐怕……隻有天知道。’如今,雖然大事未成,但已端倪初現。更重要的是,眼下的洵溱對我們非但再無利用價值,反而變成我們的累贅和麻煩。清風之所以有恃無恐,靠的就是我們與少秦王‘暗中勾結’這項罪名。隻要我們與少秦王劃清界限,當眾除掉洵溱……清風將失去最大的籌碼,再也無法要挾我們,天下英雄也必將站在我們這邊。到時,我們再趁熱打鐵推‘少主’上位,幫中原武林‘鋤奸’……一切將變得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不錯!”鄧泉眼神一狠,陰戾道,“歸根到底,少秦王和洵溱也隻是利用我們罷了!倘若今日夾在中間的人是他們,想必絕不會對我們手下留情。雖然我們對謀害府主的清風父女深惡痛絕,但也不屑於向異域外族俯首稱臣。更何況,憑我們當下的實力,根本沒必要再借助異域外族的力量,隻需聯合絕情穀、龍象山、三義幫、湘西騰族、河西秦氏……足以打垮清風和淩瀟瀟。因此,現在是時候趨利避害,終止我們與少秦王的合作。”


    “那洪寺、雷震、嚴順……”


    “一不做、二不休!將洵溱及其黨羽斬草除根,一個不留,亦可趁機收買天下人心。”慕容白冷聲道,“至於‘西律武宗’的副宗主……一介虛名而已,想必尋衣不會貪戀。”


    “他當然不會貪戀,未來的賢王府‘府主’、中原武林第一大門派的‘掌門’,乃至中原武林最年輕的盟主,無論哪一個頭銜,江湖地位皆遠勝有名無實的‘副宗主’。”


    當鄧泉信心滿滿地勾勒柳尋衣的錦繡前程時,謝玄先是一怔,從而與慕容白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苦笑點頭。


    “府主,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不要再猶豫了……”


    “不可置否,你們的建議……確實十分明智。”謝玄來迴打量著洵溱一夥,似乎心中仍有顧忌,“但此事畢竟出自金複羽之口,我心裏……總感覺不太踏實。”


    “金複羽今天像一根牆頭草似的左右搖擺,無非希望我們與清風拚的兩敗俱傷,以便他坐收漁人之利。”慕容白輕蔑道,“此人野心勃勃,自視甚高,縱使清風貴為武林盟主,仍不被他放在眼裏,我們更不必提。但少秦王和清風、和我們都不一樣。說穿了,他和金複羽打骨子裏是同一類人。皆是不安於稱霸武林,一心幻想謀取天下的當世梟雄。因此,金複羽雖然樂意看我們與清風鬥得你死我活,卻極不希望少秦王借我們之力入主中原。俗話說‘多個香爐多個鬼’。單論實力,中原武林本來是金複羽一家獨大,武當、少林皆要排在後麵。可一旦少秦王強勢來襲,並與‘少主’強強聯手,金複羽的超然地位必定難以保全。說不定,日後會多出一位……乃至多位梟雄與他逐鹿中原,共爭天下。換做是我,我也不希望外人闖進自己的地盤,分走自己一杯羹。”


    “金複羽以為拿金劍塢做幌子就能蒙騙天下人,說少秦王是‘異域外族’,他金複羽又何嚐不是?隻是潛入中原比較早、隱藏比較深罷了。”鄧泉鄙夷道,“府主在世時,此人行事尚且收斂三分。如今府主不在了,他以為中原武林再也沒有能與之匹敵的對手,於是愈發肆意妄為,無所顧憚。”


    “此話不假!如今日這般明目張膽地挑撥離間,火上澆油。在場無數英雄好漢竟無一人敢站出來嚴加申飭,甚至連清風、玄明這些人也要揣著明白裝糊塗……由此足見,天下英雄已無人敢與金複羽作對,生怕引火燒身。今時今日,他的江湖地位已然達到常人難以比肩的恐怖境地,縱使武林盟主清風……也要避其鋒芒,禮讓三分。”


    “多行不義必自斃,此人早晚自食惡果。”


    “我就是不希望被金複羽牽著鼻子走,因此才……”話說一半,謝玄忽覺索然無味,不禁發出一聲歎息,從而話鋒一轉,“罷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眼下,沒有什麽事情比保全尋衣,推翻清風更加重要。”


    “不錯!”見謝玄鬆口,慕容白、鄧泉不禁喜上眉梢,麵露欣慰。


    “還有一事……”謝玄靈光一閃,擔憂道,“語兒被洵溱軟禁在什麽地方?我們誰也不清楚。萬一……”


    “今天,洵溱身邊隻有阿保魯和一些西域高手,遲遲不見蘇禾與唐阿富的影子。”慕容白思忖道,“如我所料不錯,他們現在應該和小姐在一起。雖然我與他們接觸不多,但江湖傳聞蘇禾是一位頂天立地、光明磊落的好漢,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小姐被害。畢竟,我們與洵溱的恩恩怨怨與小姐無關,她是無辜的……”


    一提起洛凝語,謝玄三人無不眼神黯淡,麵露悲愁。


    “但願如此……”


    麵對慕容白、鄧泉苦口婆心的勸說,雲追月、蕭芷柔、騰三石、秦苦、薛胡子欲言又止的糾結,清風、玄明、殷白眉、鍾離木、唐轅惴惴不安的凝視,四周眾人屏息凝神的期待……心亂如麻的謝玄先朝被牢牢綁在柱子上的柳尋衣投去一道複雜的目光,從而將陰鬱的眼神緩緩轉向麵無表情的洵溱。


    “謝玄,你……你想幹什麽?”漸漸預感到不妙的阿保魯大驚失色,急聲道,“你可知潞州甘家……”


    “閉嘴!”


    洵溱目不斜視地望著心緒不寧的謝玄,頭也不迴地喝斷阿保魯的解釋。


    “謝府主,你……是否做出決定?”金複羽不顧清風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的眼神,鄭重其事地向謝玄問道,“究竟要不要殺了洵溱,自證清白?”


    “我……”


    “一人做事一人當!整件事因我而起,無論是謝二爺還是少秦王、洵溱,亦或潞州甘家……皆是受我連累,被我拖下水。此事,怪不得任何人,謝二爺也無需向任何人自證清白。”


    就在謝玄反複權衡利弊,篤定心思對洵溱倒戈一擊時,一道低沉嘶啞卻堅定如鐵的聲音悄然響起,登時在靜如死水的青石廣場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眾人無不大驚,紛紛循聲而望。但見滿身血汙的柳尋衣一改剛剛的萎靡頹廢,一雙諱莫如深的眸子明亮而深邃,透過淩亂的頭發迸射出一道攝人心魄的幽光。


    柳尋衣話一出口,清風、玄明、金複羽等人無不臉色微變。謝玄、蕭芷柔、騰三石一眾再度將心提到嗓子眼。


    “尋衣,你……”


    “謝二爺不必多言!”柳尋衣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斬釘截鐵地打斷謝玄的勸誡,“以鄰為壑,卑鄙無恥。嫁禍於人,豬狗不如。為我,你們已違背良心對甘家犯下彌天大錯。現在,我不希望你們再為我……一錯再錯。”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血蓑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尺書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尺書生並收藏血蓑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