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謝玄的解釋,甘永麟不再像前幾日那般焦慮,麵對連翻催問的雁不歸亦不再避之不及。


    同樣是敷衍推脫,甘永麟卻表現的不卑不亢,有恃無恐,反而令氣勢洶洶的雁不歸一時應變不及,悻悻而歸。


    連日無話,轉眼已至三月十五。


    “我要見甘老爺,爾等速速讓開!”


    “雁四爺,我家老爺正在午睡……”


    “午睡?他一則消息將我們騙到潞州,自己卻蒙頭大睡?豈有此理!”


    “雁四爺,我家老爺他……”


    “甘侖,若非念及甘家與府主有舊,你敢一再阻我,早已變成劍下亡魂。”


    “雁四爺威名赫赫,在下豈敢冒犯?隻不過……”


    “滾開!”


    未等甘侖好言撫慰,跟在雁不歸身後的數名賢王府弟子立刻衝上前來,將苦苦勸阻的甘侖和幾名甘家弟子推搡到一旁,蠻橫地為雁不歸擠出一條通道。


    然而,當怒氣衝衝的雁不歸來到甘永麟的房間外,尚未舉手拍門,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拽開,直令猝不及防的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緊接著,欣喜若狂的甘永麟手拿一紙書信迎麵而出,冒冒失失地險些與雁不歸撞個滿懷。


    “雁……雁四爺?”踉蹌駐足的甘永麟滿眼驚詫地望著冷若冰霜的雁不歸,錯愕道,“你怎麽……”


    “恕我冒昧,甘老爺今日無論如何都要給我一個交代。”雁不歸收斂思緒,沉聲道,“我們來此已有七八天,可遲遲不見柳尋衣的蹤跡。向甘老爺打聽大名府的細節,本欲親自率人前往查探,你卻含糊不清,閃爍其詞。如今,夫人在洛陽翹首以盼,我們卻在潞州無所事事,簡直不成體統!倘若消息有誤,或者甘家弟子根本沒有發現柳尋衣的蹤跡,一切隻是甘老爺貪功冒進的謊言,那……也請甘老爺實話實說,以免誤人誤己,虛延歲月。”


    “雁四爺言重了!”甘永麟眉頭一皺,似有不悅,“老朽縱使貪功冒進,也斷不敢戲耍賢王府。甘家弟子確實在大名府發現柳尋衣的蹤跡,這段時間也一直在四處打探他們的去向。隻不過……柳尋衣詭計多端,找他們並不容易,因此遲遲沒有消息。老朽不主張你們去大名府,是因為柳尋衣早已離開,你們此去非但徒勞無功,說不定會打草驚蛇……”


    “行了!”雁不歸一臉不耐地打斷甘永麟的辯解,“依甘老爺的意思,你們一天找不到柳尋衣,我們就要在這裏虛等一天。一年找不到就要虛等一年,那十年找不到、二十年找不到……我們豈非虛等一輩子?”


    “雁四爺不要擔心,老朽既然敢將你們從洛陽請來,就有把握盡快找到柳尋衣。”言至於此,甘永麟似乎看出雁不歸的煩躁,故而將手中的書信高高舉起,“雁四爺請看,這是老朽剛剛收到的密報,正是柳尋衣的消息。”


    “哦?”


    甘永麟此言瞬間勾起雁不歸的興趣,眉宇間的怒氣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濃濃的狐疑,試探道:“什麽意思?莫非……你們已找到柳尋衣的下落?”


    “正是!”甘永麟鄭重其事地點頭應道。


    雁不歸心頭一稟,連忙追問:“他在哪兒?”


    “甘侖,速去請謝府主到中堂議事。”


    甘永麟並未理睬十萬火急的雁不歸,徑自向甘侖吩咐一聲,而後朝不知所措的雁不歸憨厚一笑,恭敬道:“雁四爺,我們到中堂說話。”


    “這……好吧!”


    雁不歸固然桀驁,卻也懂得“客隨主便”的道理。


    這裏畢竟是潞州甘府,甘永麟畢竟是甘家之主。她來者是客,在甘府吃得好、睡得好,卻屢次三番橫衝直撞,本已十分無禮。如今又豈能以怨報德,喧賓奪主?


    懷著焦慮而忐忑的心思,雁不歸跟隨甘永麟來到中堂。此刻,[書趣閣.shuquge.vip]謝玄已在甘侖的招待下靜候多時。


    “永麟兄,何事如此著急?”見到姍姍來遲的甘永麟,謝玄並未起身相迎,反而一臉不悅地連聲抱怨,“我剛剛打算小憩一會兒……咦?不歸,你怎麽也來了?”


    “甘老爺發現柳尋衣的下落,我……過來看看。”


    自從洛天瑾死後,雁不歸和淩瀟瀟“越走越近”,自然與謝玄“漸行漸遠”。因此,他二人的交流越來越少,以至彼此生疏,甚至……趨於陌生。


    “二位,快快請坐!”


    甘永麟似乎意識到氣氛的微妙及謝玄與雁不歸的尷尬,於是挺身而出,笑盈盈地招唿二人落座。


    “甘老爺不必賣關子,快說柳尋衣在哪兒?”雁不歸催促道,“這一次……希望他別再‘僥幸’逃脫。”


    當雁不歸說出“僥幸”二字時,餘光情不自禁地瞥向謝玄,似乎在暗諷柳尋衣的一次次僥幸逃脫,皆與謝玄有關。


    “斷斷不會!”甘永麟別有深意的目光在謝玄與雁不歸的身上一掃而過,胸有成竹道,“實不相瞞,柳尋衣現已踏入潞州地界。老朽剛剛已派出三批人馬密切監視,眼下的他猶如籠中困獸,甕中之鱉,定然插翅難飛。”


    “哦?”謝玄故作驚奇,“柳尋衣來了潞州?”


    “是!”甘永麟答道,“不止柳尋衣,還有一夥兒西域人。”


    “消息是否屬實?”謝玄明明向甘永麟詢問,卻故意將目光投向雁不歸,似乎在觀察她的反應。


    “老朽敢以身家性命擔保,此消息千真萬確!”甘永麟正色道,“柳尋衣謀害洛盟主,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雁不歸稍作思忖,問道:“他為何來潞州?又在什麽地方落腳?”


    “柳尋衣為何而來……恕老朽不知。”甘永麟一臉慚愧,“但他們在什麽地方落腳,老朽卻查的一清二楚。”


    “什麽地方?”


    “潞州客棧!”甘永麟坦言作答,“非但如此,老朽還查出他們已包下潞州客棧所有上房,儼然打算在此過夜。”


    “好啊!”


    未等謝玄和雁不歸作出迴應,站在一旁的賢王府弟子已鬥誌高昂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望著沉思不語的雁不歸,謝玄的眼中精光湧動,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不歸,你意如何?”


    “我……不知道。”雁不歸似乎沒有料到謝玄會問自己,登時一怔,從而倉促應答,“依照常理……柳尋衣和洵溱皆是小心謹慎之人,怎麽可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潞州鬧市?不僅被甘家弟子發現,而且……被人緊緊‘咬住’仍渾然不知。這……似乎和他們的一貫做派大相徑庭。”


    “此言在理!”謝玄裝模作樣地點點頭,“我也認為他們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怎麽?二位是懷疑老朽無中生有?還是懷疑甘家弟子有眼無珠?”甘永麟慍怒道,“是真是假,我們現在去潞州客棧一看便知。”


    “永麟兄千萬不要誤會,我們斷無此意。”謝玄訕訕一笑,伺機圓場,“我們隻是認為……此事有些蹊蹺。”


    “有何蹊蹺?常言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柳尋衣、洵溱固然聰明絕頂,但在潞州地界卻未必能躲過甘家弟子的盯梢。”甘永麟憤憤不平道,“倘若柳尋衣不在潞州客棧,老朽情願向清風盟主請罪。倘若消息屬實,希望二位能還老朽及甘家弟子一個公道。”


    言罷,自覺受到奇恥大辱的甘永麟驀然起身,橫眉豎目地向甘侖下令:“即刻召集五十名弟子,統統帶上兵刃,隨老爺前往潞州客棧圍剿柳尋衣!”


    “遵命……”


    “且慢!”未等殺氣騰騰的甘永麟率人出堂,謝玄趕忙起身勸阻,“永麟兄稍安勿躁,且聽謝某一言。絕非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更非我故意貶低甘家弟子。如果柳尋衣和洵溱真在潞州客棧,必然在明裏暗裏設下重重埋伏,以防不測。隻怕五十名甘家弟子尚未接近,他們已聞風而逃。縱使你們兵貴神速,令他們來不及逃竄,可一旦正麵交鋒……五十名甘家弟子又是不是他們的對手?血戰一場,無論勝負,甘家弟子勢必死傷慘重,豈非得不償失?”


    “謝老弟說來說去,仍然信不過老朽。”甘永麟虎目一瞪,憤懣道,“就算甘家弟子不是他們的對手,老朽也要舍命一搏……”


    “甘老爺恕我直言,你們的舍命一搏……結果必然全軍覆沒。”終於,沉吟良久的雁不歸幽幽開口,“如此一來,甘家弟子損失慘重不說,更會因操之過急而令我們難以收場。”


    見雁不歸開口,謝玄與甘永麟的心思同時一變。不同的是,謝玄在心中竊喜,而甘永麟卻是如釋重負。


    “不知雁四爺有何高見?”甘永麟眉頭一皺,佯裝固執,“並非老朽剛愎自用,隻是你們信不過我……”


    “我們絕對相信甘老爺的消息。”甘永麟的義憤填膺,令雁不歸打消疑慮,漸漸鬆口,“既然柳尋衣決定在潞州客棧過夜,那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眼下,他們在明而我們在暗,大可不必與他們硬碰硬。我們且周密計劃一番,爭取用最少的代價解決柳尋衣。最好……兵不血刃,手到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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