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快快備馬,我要連夜趕迴金劍塢!”


    深夜,憂心忡忡的宋玉快步走出地牢,同時向石鎮山和冷依依發出一陣迫不及待的催促。


    “這麽急?”石鎮山錯愕道,“此時天色已晚,何不等天亮再……”


    “茲事體大,豈能耽擱?其實,塢主早已懷疑袁孝和少秦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也不會派丁傲和董宵兒去查。可我萬萬沒有料到,塢主竟一語成讖。”宋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斷石鎮山的勸阻,“我敢斷言,‘西律武宗’的消息一旦泄露,必會在中原武林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既然我們已搶占先機,就必須早作應變。否則一旦禍起,我們就會像其他門派一樣措手不及,陣腳大亂。”


    “不錯!”神思凝重的冷依依重重點頭,“西律武宗明顯是少秦王安插在中原武林的一顆棋子。昔日,我們隻知道他在西域兵強馬壯。萬沒料到,他早在二十年前便於東北布下一張大網。一旦令其東西唿應,形成風卷殘雲之勢,今時今日的中原武林……恐怕無人能與之抗衡。覆巢之下無完卵,中原武林一旦淪喪,金劍塢焉能獨活?”


    “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少秦王竟然和柳尋衣勾結在一起。”宋玉一邊快步朝院門走去,一邊嘟嘟囔囔地不停感慨,“天下皆知,柳尋衣是害死洛天瑾的兇手,是中原武林人人誅之的公敵。少秦王拉他入夥……豈不是自找麻煩?”


    “難道……你們不認為此事有些巧合?”冷依依黛眉緊蹙,思忖道,“柳尋衣是殺死洛天瑾的兇手,卻和少秦王同流合汙。上京四府是少秦王暗中培植的傀儡,他們進入中原第一個投奔的是湘西騰族。然而,騰三石不久前才密約昆侖、崆峒、唐門等親身經曆過賢王府巨變的人,其目的……八成與洛天瑾之死有關。”


    “什麽意思?”石鎮山似乎從冷依依的分析中聽出一絲端倪,可一時又辨不清緣由,故而心急如焚,甚至有些氣急敗壞,“你到底想說什麽?”


    “她想說的是,少秦王拉攏的目標極有可能不止柳尋衣一人,更有湘西騰族以及袁孝、嚴順、雷震分別投靠的其他門派。”宋玉替冷依依解答石鎮山的困惑,“有可能尚在談判,也有可能……已經拉攏入夥。”


    “你說的是……騰三石?”石鎮山虎目驟變,下意識地發出一道驚唿。


    “不錯!”宋玉將拳頭攥的哢哢作響,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騰三石沒有被少秦王收買,他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秘邀昆侖、崆峒那些人?如果他不是少秦王的人,洪寺又怎麽可能送出如此貴重的禮物?”


    “可洪洋說洪寺與騰三石素不相識……”


    “洪寺與騰三石也許是第一次見麵,但少秦王和騰三石……也許早已暗中聯絡多年,甚至早已狼狽為奸。”宋玉越想越心悸,越想越憤怒,越想越恥辱,“若真如此,與騰三石交好的蕭芷柔、雲追月……極有可能被少秦王一並收買。”


    “這……”


    宋玉的大膽揣測令冷依依和石鎮山麵麵相覷,怛然失色。


    “如此想來,唐阿富為何遲遲不殺柳尋衣?會不會是蕭芷柔……”


    “不要再說了!”


    宋玉沉聲喝斷冷依依的憂慮,一字一句地說道:“少秦王是遼人,與我們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西律武宗’的橫空出世,對我們百害而無一利。眼下,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盡快將此消息告知塢主,讓塢主親自定奪。”


    “說的是!說的是!”


    在宋玉和冷依依的解釋下,石鎮山終於想通利害,匆忙命人牽來兩匹快馬。


    星河月下,宋玉、冷依依、石鎮山站在院門外一邊等候馬兒,一邊相互道別。


    “那個洪洋如何處置?”石鎮山問道,“難道真放他走?”


    “這……”


    “糊塗!”未等冷依依躊躇,麵沉似水的宋玉已搶先開口,“此人一肚子秘密,你放他走,豈非後患無窮?”


    “我明白了!”石鎮山恍然大悟,同時麵露獰笑,“待我送走你們,馬上將他……”


    言至於此,石鎮山比手成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一抹,意思不言而喻。


    “不止是他!”宋玉眼神一狠,語氣冷厲如冰,“今天所有見過他的人、審過他的人……一個也不能留。”


    “那些可是自家弟兄……”


    “對洪寺而言,洪洋也是‘自家弟兄’,依舊撐不過我們的嚴刑拷問。”宋玉根本不給石鎮山辯解的機會,陰戾道,“現在,我們不隻防著‘西律武宗’的秘密外泄,更要防著‘洪洋’的秘密外泄。換言之,洪洋的失蹤必會引起洪寺和騰三石的疑心,從而派人四處打探他的下落。而我們……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洪洋曾落在金劍塢手裏。最好……讓洪洋的失蹤變成一樁無頭懸案。”


    “我明白了!”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石鎮山深知此事的利害,故而不敢徇私,歎息道:“放心吧!我會把屁股擦的幹幹淨淨,絕不給塢主留下一絲隱患。”


    “石兄,洪洋之事你厥功至偉,我們迴去一定為你請功。”


    “我有什麽功勞?算起來,都是塢主未雨綢繆,料事如神。當初,塢主得知騰三石和蕭芷柔是父女,當機立斷派人密切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隻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湊巧而已。不過,你們現在非但可以交差,而且順便將丁傲和董宵兒的功勞一並搶走,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哈哈……”


    望著一臉陰險的石鎮山,宋玉不禁麵露苦澀,惆悵道:“風雲突變,江湖莫測,現已不是和丁傲他們勾心鬥角的時候。眼下,我們必須同仇敵愾,一起解決少秦王這個天大的麻煩。”


    “也不必太在意!”石鎮山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最可笑的是什麽狗屁‘上京四府’,這些地痞無賴在關外蠻橫慣了,以為中原武林和他們老家一樣是小孩子過家家。哼!進入中原非但不知低調收斂,反而依舊我行我素,甚至大張旗鼓地跑到老子地盤上打探消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水深水淺。”


    “在關外他們是‘鶴立雞群’,可來到中原他們就是‘雞立鶴群’。”冷依依揶揄道,“洪洋在入關前,打死也不會想到自己會以這種可笑的方式丟了小命。細細想想,讓洪洋‘憑空消失’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給洪寺這些人提提醒。中原武林不是東北綠林,由不得他們肆意妄為。”


    “這些人行事如此莽撞,足見他們城府不深,本事不大,料想翻不起什麽浪花。”石鎮山蔑笑道,“你們替我勸慰塢主,讓他不必過於擔憂。少秦王也許厲害,但他手下這些人卻是酒囊飯袋,蠢笨如豬。必要時,石某願率人將‘上京四府’趕迴老家,甚至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記下了!”


    說話的功夫,兩名侍衛牽著兩匹駿馬來到門前。


    “石兄,後麵的事勞煩你處置,我們先行告辭。”


    “替我向塢主問好,你們一路小心。”


    寒暄作罷,心急如火的宋玉和冷依依朝石鎮山拱手一拜。翻身上馬,吆喝一聲,飛馬消失在昏暗的街道盡頭。


    “來人!將今天見過洪洋的人……統統叫到西院。”


    “遵命!”


    ……


    就在石鎮山、宋玉、冷依依如火如荼地分頭行事時,湘西騰族卻是歌舞升平,熱鬧非凡。


    騰三石本無意理睬登門拜訪的洪寺,但見洪寺態度誠懇,言辭謙卑,並且第一次見麵就奉上極其貴重的禮物,令騰三石的心裏十分感動。


    常言道“開口不罵送禮人”。洪寺在騰三石麵前自貶身價,對其畢恭畢敬地一表仰慕之情。與宋玉、冷依依的“興師問罪”、“含沙射影”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或是出於內心的虛榮、或是出於對洪寺的極佳印象、或是出於“中原武林副盟主”的使命,騰三石終究半推半就著收下禮物,並交下洪寺這位朋友。


    當晚,騰三石大排筵宴,招待洪寺及洪府弟子暢快吃喝。並以騰族歌舞為伴、篝火酒令為樂,場麵甚是熱鬧祥和。


    “府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當醉意闌珊的洪寺慵懶地癱坐在竹椅上,饒有興致地觀賞著騰族女子跳舞時,一名行色匆匆的洪府弟子穿過熙攘喧囂的人群,悄無聲息地湊到洪寺身旁。


    “何事?”


    醉眼迷離的洪寺一邊舉酒與不遠處的騰三石遙相而敬,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是不是洪洋迴來了?”


    聞言,弟子不禁麵露尷尬,低聲道:“迴府主,我們已將方圓三十裏找尋一遍,但……依舊找不到洪洋的下落。”


    “混賬東西!”洪寺麵色一沉,慍怒道,“出關前,我千叮萬囑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中原不比東北,我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稍有不慎就會淪落萬劫不複,一定要像小媳婦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凡事低調再低調,他為何不聽話?”


    “府主息怒,我料洪洋隻是想替府主打探一些江湖消息,幫府主盡快了解中原武林的風土人情……”


    “借口!名為打探消息,實為邀寵獻媚。當然,根源是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哼!到了中原,開了眼界,心思就變了。他在襄陽偷偷領著你們逛青樓的醜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府主息怒!”弟子臉色一變,連忙叩首認錯。


    “洪洋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那點花花腸子我豈會不知?”洪寺沉聲道,“我猜……他今晚不在賭坊就在青樓,一身的臭毛病早晚害死他。去!多派一些人去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天亮前必須將洪洋帶迴來。”


    “是……”


    “記住!你們出去找人一定要夾起尾巴,小心收斂。中原藏龍臥虎,我們誰也得罪不起。誰再敢狐假虎威,橫生枝節,本府主定嚴懲不貸!”


    “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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