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兄,折騰一天,想必你早已身困體乏,不如早點歇息?”


    “也好!我送你出去……”


    “自家兄弟不拘俗禮,我走了!”


    “秦兄慢走!”


    伴隨著一陣熱情寒暄,秦衛向柳尋衣拱手道別,滿麵春風地走出小院。


    然而,就在秦衛聽到身後傳來關門聲的一刹那,縈繞在臉上的笑容登時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濃濃的憂慮。


    此時,屠龍、屠虎率十幾名金刀校尉焦急地候在院外,一見秦衛,紛紛迎上前去。


    “你們幹什麽?”望著畢恭畢敬的眾人,秦衛的眼中浮現出一絲不悅,“不去找褚茂,站在這裏作甚?”


    “迴稟侯爺,褚茂已經迴來了。”


    聞言,秦衛的雙瞳驟然一凝,急聲道:“在哪兒?”


    “在中堂候著。”屠龍小心試探,“要不要將他叫來……”


    “不必!”


    秦衛匆匆迴絕,同時邁步朝內院走去。


    “侯爺,中堂在那邊……”


    “我知道!”秦衛頭也不迴地說道,“備車,命褚茂在大門候著,本侯先去更衣,一會兒在路上慢慢審他。”


    “備車?”屠龍大吃一驚,錯愕道,“這麽晚,侯爺打算去哪兒?”


    “樞密院!”


    一盞茶的功夫後,在屠龍、屠虎及十幾名金刀校尉的護送下,馬車緩緩離開天機閣。


    昏暗的車廂內,秦衛與褚茂相對而坐,神情各異。


    秦衛用鋒利如刀的目光死死審視著誠惶誠恐的褚茂,似乎在醞釀某種情緒,半晌一言未發。


    褚茂自知犯下大錯,故而抱頭縮項,脅肩累足,渾身顫栗,汗如雨下。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打破當下的沉默,更不敢替自己辯解半句。


    “啪!”


    突然,一記毫無預兆的耳光狠狠打在褚茂臉上,令其腦袋一懵,身體下意識地向後栽倒。


    強忍著臉上的火辣,褚茂顫顫巍巍地跪在秦衛身前,任由臉頰紅腫,嘴角溢血仍置之不理。


    “小人知罪……”


    “啪!”


    褚茂話音未落,秦衛又賞他一記耳光。


    “小人知罪……”


    “啪!啪!啪……”


    在褚茂一遍又一遍的認錯中,秦衛出手一下狠過一下,直將他的臉打的腫如豬頭,卻依舊沒有停手的意思。


    從始至終,褚茂強忍痛楚,直挺挺地跪在秦衛身前,任由他的巴掌如狂風暴雨般延綿不絕,依舊紋絲不動,默默承受。


    “廢物,連一個人都看不住,養你何用?”


    “侯爺息怒,小人知罪。”


    望著怒不可遏的秦衛,褚茂搗蒜似的連連叩首。


    “本侯再三告誡,眼下的臨安不太平,你們做事一定小心謹慎,千萬不要招惹麻煩。可你呢?竟給我捅出這麽大的婁子,讓我如何收場?”


    秦衛越說越氣,迎麵一腳狠狠踹在褚茂的胸口,險些將其踹出馬車。


    “侯爺息怒,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褚茂連滾帶爬地跪在秦衛麵前,懊惱道,“我萬萬沒有料到丁醜會出現在西湖閬苑……”


    “住口!”


    秦衛眼神一寒,謹慎地撩開車簾朝外邊張望一番,見四周隻有自己的親信,街上空無一人,緊張的情緒方才稍稍緩和,沉聲道:“不久前,本侯命你追查丁醜和仇寒的下落,當時你是怎麽拍著胸脯向我保證的?”


    “我……”


    “你說自己已將臨安城翻的底朝天,除非他們上天入地,否則無所遁形。之所以找不到他們的蹤跡,隻有一種可能,即是他二人早已逃離臨安。”秦衛慍怒道,“哼!早知你辦事如此草率,當初本侯真不該相信你的鬼話。依我之見,你定是嫌城隍廟肮髒混亂,因此連查都沒查。”


    “也許……也許他們最近才迴來……”


    “還敢狡辯?”秦衛虎目一瞪,怒斥道,“仇寒早已癱瘓在床,他與丁醜相依為命,城隍廟的乞丐人人都可作證,豈容你抵賴?如果你當時細心追查,本侯何至於陷入今日這般窘境?”


    “小人也沒想到堂堂的天機閣少保,竟然跑去當乞丐……”


    “蠢鈍如豬,愚不可及!”


    “小人知罪……”


    “知罪、知罪……”秦衛頗為不耐地擺手打斷,“事已至此,知罪有個屁用?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連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統統是酒囊飯袋!若在以前的天機閣,你們這些廢物統統活不過三天……”


    言至於此,秦衛似乎迴憶起昔日的往事,不禁心生煩躁,匆匆改口:“罷了!你將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任何細節都不能遺漏。”


    “遵命!”褚茂理清思緒,小心迴憶,“今天中午,侯爺先一步離開墓園……”


    不到半個時辰,褚茂已將今天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告知秦衛。


    聽罷,秦衛眉心緊鎖,眼神凝重,仿佛在心中默默思量著什麽?


    “莫非真是巧合?”


    “小人對天發誓,絕對是巧合。”褚茂篤定道,“若非侯爺早有吩咐,不許對柳大人動武,小人絕不會讓他四處亂逛。”


    “哼!”秦衛對褚茂的辯解嗤之以鼻,冷笑道,“就憑你也想對柳尋衣動武?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這……”


    “少廢話!依你所言,丁醜並未提起我和西府的關係?”


    “至少在西湖閬苑時沒有。”褚茂沉吟道,“但他們離開後……小人就不知道了。”


    “看來柳尋衣沒有騙我。”秦衛若有所思,“仇寒、丁醜知道和我作對沒有半點勝算,於是不想將他白白拖下水……也許,柳尋衣對一切真的一無所知。”


    “侯爺,恕小人大膽揣測。”褚茂躊躇道,“有沒有可能……柳大人已知曉一切,他隻是故意裝糊塗?”


    “不可能!”秦衛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對他的為人十分了解,憑他的性子,如果知道我和西府早有勾結,絕不會善罷甘休,定然怒氣衝衝地向我興師問罪,斷不會像今夜這般鎮定。”


    “這……”


    “今晚,他能心平氣和的與我談笑風生,甚至在有意無意間勸我‘返璞歸真’……足見他對我和西府的事知之甚少。縱使察覺到一絲端倪,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更沒有確鑿的證據。否則,他不會將仇寒和丁醜的下落告訴我。如此想來,此事尚有還轉的餘地……”


    此時,秦衛的語氣中頗有一種有驚無險的慶幸之意。


    褚茂眼珠一轉,惡狠狠地說道:“侯爺,仇寒和丁醜始終是潛在隱患,他二人一日不除,侯爺與柳大人的關係一日不得安穩,你們之間……將始終存在一層隔閡。”


    聞言,秦衛眉頭一挑,饒有興致地反問:“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收場?”


    “隻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仇寒二人的下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派人去城隍廟……”


    言盡於此,褚茂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一劃,深意不言而喻。


    “你長的是豬腦子嗎?”秦衛怒極而笑,看向褚茂的眼神充滿輕蔑,“柳尋衣前腳將仇寒和丁醜的下落告訴我,你後腳派人去殺,縱使傻子也能猜出事情的原委。你這樣做,豈非不打自招?”


    “這……”被秦衛一語點破要害,褚茂不禁一愣,尷尬道,“侯爺高瞻遠矚,是小人唐突。隻不過,仇寒和丁醜始終是麻煩,侯爺不會……真想將他們召迴天機閣吧?”


    “此事確實棘手。”秦衛一臉懊惱,“隻恨當初在城郊樹林不能送他們歸西,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之禍。”言至於此,秦衛突然靈光一閃,忙道,“對了!當時破壞我們好事的那夥蒙麵人,可否查出下落?”


    “那些人來的突然,事先毫無預兆,事後又將一切線索處理的幹幹淨淨,我們根本無跡可尋。”


    雖然早有預料,但秦衛仍難掩失落之意,惆悵道:“其實,仇寒身負重傷,命不久矣。丁醜也不過是膽小怕事的毛孩子……”


    “丁醜膽子雖小,但柳尋衣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褚茂見秦衛心思動搖,趕忙惡言慫恿,“萬一事情鬧大,且不論他是不是侯爺的對手,單說此事的影響……恐怕對侯爺的前途十分不利。畢竟,天機閣眼下仍屬東府管轄,東府上上下下至今仍有不少人對丞相和趙元心念舊情。尤其是賈大人……因侯爺不肯遵從他的吩咐,在皇上麵前放膽直言而耿耿於懷。細細算來,賈大人之前被罷官問罪,也與此事脫不了幹係。雖然侯爺與他尚未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間隙已生,矛盾亦無法調和。別忘了,賈大人始終對侯爺繼任天機閣主的事頗有微詞,一直想找機會刁難侯爺……”


    “唉!”秦衛愁眉不展,連聲歎息,“正因本侯考慮到這些隱患,因此才忐忑不安,舉棋不定。我連夜前往樞密院,是為向錢大人尋求解決之法。他老人家見多識廣,深謀遠慮,必能替我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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