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秦大哥,虎哥和豹哥來了。”


    “進來!”


    伴隨著一道略顯慵懶的應答,房門被人緩緩推開,張順引著滿臉狐疑的秦虎、秦豹步入雅間。


    “拜見家主!”


    雖然心中對秦苦十分不屑,但出於禮數,秦虎、秦豹二人依舊畢恭畢敬地下跪行禮。


    “來,坐下喝口茶!”


    秦苦頗為熱情地將二人招至桌旁,令不明真相的秦虎、秦豹心裏一個勁兒地犯嘀咕,兩雙眼睛在雅間內四處亂瞟,似乎在尋覓什麽。


    “找什麽?”秦苦一邊示意張順斟茶倒水,一邊向暗懷鬼胎的秦虎、秦豹戲謔道,“莫不是找波斯來的美人?”


    “這……”秦虎一愣,幹笑道,“我二人沒見過什麽世麵,確實想一睹異域女子的芳容。嗬嗬……”


    “今天老子有點累,恐怕無福消受異域風情。”秦苦端起一杯茶,主動遞到眼神飄忽的秦豹麵前,似笑非笑道,“你們這幾天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我……辛苦了!”


    當秦豹下意識地去接茶杯時,正好聽到秦苦的最後一句話,登時心頭一緊,端著茶杯的手情不自禁地顫抖一下。萬幸秦苦及時扶住,否則這杯茶定然被秦豹打翻在地。


    “慌什麽?”秦苦別有深意地笑道,“茶杯好比飯碗,千萬要端好。因為一旦打翻,你一定會後悔莫及。”


    “家主教訓的是……”


    “算起來,我快有一個月沒見過三位叔伯了。”秦苦迴憶道,“你們可知他們近況如何?”


    “托家主的福,大爺、二爺、三爺一切安好。”


    “也罷!正好今夜無事,索性我們打道迴府與三位叔伯好好聊聊,聽說……最近河西不太平靜?”


    “嘶!”


    此言一出,令秦虎、秦豹大驚失色,二人滿眼詫異地望著雲淡風輕的秦苦,急於張口勸阻,卻一時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一見秦虎、秦豹的古怪反應,秦苦登時心如明鏡,篤定這些人一定有不少事瞞著自己。


    但他沒有當眾戳穿,反而故作坦蕩模樣,催促道:“愣著幹什麽?備馬去!”


    言罷,秦苦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在張順的陪同下抬腳朝門口走去。


    “等一下!”萬急時刻,秦虎根本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開口阻攔,“家主不能迴府……”


    聞言,秦苦腳下一頓,頭也不迴地問道:“你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家主好不容易出來找樂子,今夜說什麽也要玩的盡興……”


    “我剛剛已經說過,今天有點累了,想早點迴去歇息。”


    “如果家主疲憊,何不在翠香樓歇息?”秦虎提議道,“翠香樓玉榻錦被一用俱全,而且還能找幾名美人進來服侍……”


    “混賬!”秦苦語氣一沉,嗬斥道,“秦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


    “我……”


    “你們一再阻攔我迴府,究竟是何居心?”秦苦不給秦虎、秦豹辯解的機會,“看你們猶猶豫豫,支支吾吾的樣子,怎麽?是秦府有鬼還是你們心裏有鬼?”


    “家主息怒,大爺他們今夜不在府中,因此我們才……”


    “秦豹!”見秦豹心直口快,秦虎不禁臉色一變,匆忙出言打斷,“大爺他們隻是循例去秦家麾下的各樁生意查賬,區區小事何勞家主惦記?”


    “不錯!”秦豹意識到自己險些失言,故而連聲附和,“我們擔心打擾家主的興致,所以才不讓家主迴去,以免白跑一趟。”


    “查賬?”秦苦緩緩轉身,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著秦虎、秦豹,嗤笑道,“秦大、秦二、秦三皆是一介武夫,鬥大的字不識一筐。他們查賬?分的清哪些是賬本,哪些是貨單嗎?”


    “這……”


    “你們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兒?竟編出這麽荒誕的理由糊弄我!”秦苦譏諷道,“秦家有的是識文斷字的先生,輪不到他們三位去查賬。更何況,自從老祖宗創立秦氏以來,一向門派歸門派,生意歸生意。男人主外、女人主內,各樁生意概由秦家的內親打理,何時需要‘秦氏三傑’去照料生意上的事?我雖在外多年,但祖宗定下的規矩多少還是知道一些。循例查賬?他們循的是誰家的例?查的又是哪家的賬?”


    “這……”


    “說!”秦苦毫無預兆的一聲斷喝,登時將秦虎、秦豹嚇的身子一顫,“秦大他們究竟去哪兒了?是不是和柳尋衣有關?今日,河西一帶盛傳的流言蜚語又是不是你們故意放出去的?”


    被秦苦一連三問,而且句句打在要害上,登時令滿心驚愕的秦虎、秦豹誠惶誠恐,一時間眼如空洞,麵若死灰。


    “噌!”


    見二人默不作聲,秦苦的眼神陡然一狠,同時抽刀出鞘,寒意逼人的長空刀直指秦虎、秦豹。


    “別以為你們與我同宗一脈,我就不敢殺你們!”秦苦一字一句地說道,“老子生平最恨別人將我當成白癡一樣戲耍!你們那點雕蟲小技,遠不夠資格在我麵前使詐。”


    似乎感受到長空刀的淩厲殺機,亦或感受到秦苦的威脅絕非兒戲。秦虎、秦豹不約而同地雙腿一軟,先後癱軟在地,眼神糾結地望著橫眉怒目的秦苦,不知不覺眼中竟溢出兩行清淚。


    在他們的印象中,秦苦多是一副和藹可親亦或玩世不恭的戲謔嘴臉,如今日這般狠戾冷酷,兇神惡煞著實少見。


    是啊!近幾個月秦苦一直以吊兒郎當,紈絝子弟的形象示人。以至於秦虎、秦豹乃至大部分秦家弟子都已漸漸忘卻,他不僅是一個遊蜂戲蝶,鬥雞走狗的登徒子,更是一位殺人如麻,手段狠絕的“鬼見愁”。


    由於他入主秦家後,時常表現出貪生怕死,好逸惡勞的庸人模樣,令人們漸漸模糊他曾在武林大會上虐殺秦天九,於洛陽城伏殺秦明的驚世駭俗之舉。


    秦苦之“庸”,並非真的平庸無能,而是他及時行樂,無意爭名逐利的一種人生態度。


    “老子軟硬不吃,哭死也沒用!”秦苦無視秦虎、秦豹的眼淚,蔑笑道,“大男人哭哭啼啼,反而讓我更瞧不起你們。”


    “家主,我們落淚絕非怕死,而是……寒心。”秦虎哽咽道,“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你竟然置自己的家族興衰於不顧,甚至……對自己的親族兄弟拔刀相向?”


    “放屁!”秦苦似乎被碰觸逆鱗,登時火冒三丈,“什麽狗屁家族興衰?什麽混賬親族兄弟?現在老子得勢,你們知道我是親族兄弟?可我爹當年被人冤枉,我們一家被逐出秦府,老子失去雙親流落街頭的時候,我的親族兄弟在什麽地方?那時候的親族,非但沒有給過我一丁點幫助,反而助紂為虐,夥同秦明四處追殺我,害的我像條喪家犬一樣東躲西藏十幾年。那時候,肯給我一口飯吃,肯給我一件衣穿的都是你口中的‘外人’,屢屢救我一命的也是你口中的‘外人’。如今,你有何顏麵在我麵前提‘家族興衰’,又有何顏麵以我的‘親族兄弟’自居?我對秦家的唯一感情,莫過於爹對河西秦氏的忠誠。若非念在他老人家的麵子,為完成他老人家的遺願,老子才不稀罕當什麽狗屁家主!”


    “秦苦,你將河西秦氏當成什麽?”秦虎怒瞪著一雙猩紅的眼睛,駁斥道,“秦家是河西望族,是上上下下數百名秦家弟子賴以生存的根基和命脈。你既然坐上家主的位子,就該以大局為重,以秦家弟子的生死為己任,為秦家的榮辱興衰披肝瀝膽,嘔心瀝血!秦明或許是篡權奪位的奸賊,但他這位奸賊執掌秦氏的時候,可從來不像你這位正統傳人一般窮奢極恀,不學無術,安於現狀,不思進取!如此想來,老家主在世時將你們一家子庸耳俗目,濁骨凡胎逐出秦府,破格讓秦明繼任家主之位,實在是一個英明的不能再英明的決定……”


    “你說什麽?”秦苦恨的咬牙切齒,長空刀“唿”的一下子落在秦虎的脖子上,“你侮辱我則罷,若敢玷汙我爹娘半句,老子定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家主息怒,秦虎一時失口,你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秦豹方寸大亂,連忙向秦苦磕頭求饒。


    “秦大哥,你們都是一家人,何必鬧的這麽僵……”


    “滾開,這裏沒你插嘴的份!”秦苦頭也不迴地將張順罵走,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壓向秦虎的咽喉,登時溢出一絲殷紅的鮮血,“秦虎,有種你他媽再說一遍!”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秦虎無視秦豹的眼色,非但不知收斂,反而昂首挺胸,大義淩然,“秦明或是奸賊,但秦家全賴他這位奸賊救時厲俗,竭智盡力,方才有今日之盛!河西秦氏名震江湖靠的是三代人勵精圖治,秦明付出的心血並不比老祖宗秦罡少,縱使今日你大權在握,也不能抹殺秦明為河西秦氏立下的汗馬功勞!秦苦,你玩物喪誌,自甘墮落也就罷了,為何要拉著整個秦氏替你陪葬?你痛恨秦明和秦天九,可秦家數百弟子與你無冤無仇。秦明對你趕盡殺絕時,許多弟子年紀尚小,甚至尚未出生,你又何必害他們?你這麽做,和當年的秦明又有何區別?你可知大爺、二爺、三爺為彌補你犯下的滔天過錯,私下付出多少辛苦?”


    “什麽意思?”不知是不是被秦虎的一番肺腑之言戳中軟肋,秦苦陰狠的眼神漸漸緩和幾分。此刻的他千頭萬緒,心亂如麻,糾結道:“他們付出什麽辛苦?你把話說清楚!”


    “因為你的一句話,秦家上下沒人敢對柳尋衣起歹念,因此得罪武林盟主和江湖諸派,難道你心裏真的沒有一絲愧疚?”秦虎質問道,“你可知,武林盟主已對我們懷恨在心,並揚言解決柳尋衣後向我們興師問罪。憑秦家現在的實力,麵對武林盟主及江湖諸派的討伐,你以為我們能撐幾天?”


    “簡直一派胡言!”秦苦斥道,“老子剛剛才見過武當大弟子鄭鬆仁,他代表清風向我求和,哪有什麽‘懷恨在心’、‘興師問罪’?這些子虛烏有的流言你們又是聽誰說的?”


    “什麽?”秦虎、秦豹雙雙一怔,二人麵麵相覷,一時將信將疑,不知所言。


    “到底怎麽迴事?”秦苦察覺到一絲端倪,迫不及待地追問道,“秦大他們這幾天究竟見過什麽人?今天放出的消息,是不是他們在幕後主使?其實柳尋衣根本不在西京府,對不對?快告訴我,他們究竟去哪兒了?”


    “這……”


    “你們這群蠢材擅自做主,被人利用仍渾然不察,反倒將我這位家主當成壞人一樣提防著,害我一直蒙在鼓裏。”秦苦惱羞成怒,長空刀再度朝秦虎的咽喉壓迫幾分,“再敢隱瞞,我現在就砍下你的豬腦袋!”


    “不要!”


    秦豹緊繃的心弦先一步抻斷,不知是出於對秦苦的敬畏?還是出於對秦虎的擔憂?他再也顧不上秦大的千叮萬囑,戰戰兢兢地脫口而出:“家主,大爺他們連夜趕奔蔚州客棧。眼下……柳尋衣就藏在那裏。”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血蓑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尺書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尺書生並收藏血蓑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