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怒火中燒的趙元奮力揮舞著鞭子,如狂風暴雨般一下下抽打在柳尋衣身上,轉眼將其打的遍體鱗傷,血流如注。


    柳尋衣抱頭側躺在地,任由趙元發瘋似的揮鞭抽打,他卻咬牙堅持著一聲不吭。


    “侯爺,別再打了!”


    秦衛心急如焚地衝上前去,欲奪下趙元手中的鞭子。


    “滾開!”


    “啪!”


    然而,麵對秦衛的苦苦相勸,趙元沒有絲毫猶豫,反手揚鞭,登時在秦衛的脖頸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混賬東西,讓你冥頑不靈!讓你見色忘義!讓你陽奉陰違!讓你自私自利!今夜,我非要活活打死你不成!”


    趙元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狠狠抽打著滿心委屈的柳尋衣。直至此刻,柳尋衣尚不知道趙元為何如此動怒,更不明白他口中的“冥頑不靈”、“見色忘義”究竟是指什麽?


    隻不過,盛怒下的趙元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柳尋衣縱使長著一千張嘴也沒機會開口,隻能默默忍受,待趙元怒氣消減才有機會問清緣由。


    “虧本侯擔心你,連夜跑到丞相府替你尋求脫身之法。殊不知,丞相早已被你害的陷入兩難之境,本侯不去則罷,這一去……一張老臉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丞相對我連番質問,本侯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虐打足足持續一炷香的功夫,當趙元氣喘籲籲地扔掉手中的鞭子時,柳尋衣已是衣衫襤褸,一道道鞭痕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令人不忍直視。


    “柳兄,你怎麽樣?”


    秦衛捂著脖子上的鞭痕,謹慎而焦急地輕聲關切。


    “咳咳……”


    沉寂半晌,一動不動的柳尋衣口中發出陣陣低沉的嘶吼,在趙元和秦衛迥然不同的目光下,柳尋衣布滿鞭痕的雙臂顫顫巍巍地撐住地麵,硬是將自己狼狽不堪的殘軀緩緩支撐起來。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牽動著無數傷口,劇痛從他身上每一寸襲來,令柳尋衣唿吸顫抖,汗如雨下。


    掙紮稍許,柳尋衣終於坐起身來。他半倚著牆壁,眼神苦澀地望著麵色鐵青的趙元,淌著血的嘴角微微上翹,強擠出一絲苦笑,斷斷續續道:“侯爺,究竟……出了什麽事?您老為何……生這麽大氣?”


    聞言,趙元的眼神微微一變,眉宇間閃過一抹羞惱之意,冷聲道:“事到如今,難道你仍想在本侯麵前故技重施?”


    “我不明白侯爺的意思……不過聽侯爺的語氣,此事似乎與我有莫大關聯……屬下愚笨,敢請侯爺明示。”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趙元怒道,“十天前,本侯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促成你與趙馨相見。為此,上至皇上朝廷、下至大宋子民無不背負著巨大風險,丞相和東府的各位大人更是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替你作保,是也不是?”


    “是……”柳尋衣緩緩點頭,“此事……我一直記著各位大人的恩情……”


    “恩情?是恩將仇報吧?”


    “這從何說起?”柳尋衣滿心驚詫。


    “當夜,你和趙馨說過什麽?”趙元咄咄逼問,“你見她的目的,真的是想與她訣別嗎?”


    “我……”柳尋衣欲言又止,心中反複思量,辯駁道,“當夜我和公主說過什麽,侯爺和小王爺、錢大人、賈大人應該聽的一清二楚。畢竟,我們隻有一屏之隔……”


    “你少在本侯麵前耍小聰明!”趙元打斷道,“你二人相識多年,自然十分默契,若想通傳什麽秘密,定有鮮為人知的法子。本侯不想追究你們如何暗通,我隻想知道你柳尋衣究竟是人是鬼?是忠是奸?”


    “屬下忠心,天地可鑒……”


    “好一個天地可鑒!”趙元怒極而笑,連連點頭,“既然如此,那你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你與趙馨見麵究竟是為訣別?還是為私奔?”


    “嘶!”


    隻此一言,登時令柳尋衣心頭一緊,同時令不明真相的秦衛暗吃一驚。


    “我……”


    一瞬間,柳尋衣的腦中閃過無數念頭,他猜想自己和趙馨以水為墨,在桌上互道衷腸的秘密或已被人識破,甚至傳到皇上耳中才會掀起軒然大波。


    “我……”由於摸不準趙元的心思,因而柳尋衣吞吞吐吐,不知如何開口。


    “不想說,就是承認嘍?”趙元冷笑道,“丞相說的不錯,大偽似真,大奸似忠!你柳尋衣看似赤膽忠心,實則卻是滿腹鱗甲。正因為我們太相信你,才會被你當成猴子一樣戲耍。”


    “不!”柳尋衣連忙辯解,“我……我確有帶馨兒遠走高飛的心思,但結果未能如願。馨兒顧全大局,甘心為大宋犧牲自己,反倒是我一時糊塗,險些鑄成大錯……”


    “什麽?”秦衛難以置信道,“柳兄,丞相和侯爺如此相信你,冒險勸說皇上讓你和公主見麵訣別,你豈能做出這種事?你這樣做……豈不是陷丞相和侯爺於不仁不義,陷整個大宋於水深火熱?”


    見柳尋衣親口承認,趙元恨的握拳透爪,嚼齒穿齦,厲聲道:“柳尋衣,你終於肯說實話了嗎?”


    “公主深明大義,令我徹底斷絕與她遠走高飛的念頭,也被迫認清現實,屈服於命運的安排。”柳尋衣悲慟道,“如今,我與公主再無半點瓜葛……”


    “若真如此,皇上豈會下令拿你?丞相又豈會雷霆大怒?”趙元鄙夷道,“昔日的你從來不會撒謊,為何在洛天瑾身邊潛伏兩年,變的如此狡猾?你現在說的話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屬下對天發誓,剛剛所言字字無虛……”


    “夠了!”趙元極為不耐地擺手道,“你的醜事皇上和丞相皆已知曉,乃趙馨親口所言,由不得你抵賴!”


    “什麽?”柳尋衣大驚失色,錯愕道,“什麽醜事?什麽抵賴?公主她……說過什麽?”


    “原本,趙馨已答應與蒙古和親,不提任何條件。可她與你見過一麵後,竟突然改口,向皇上提出一個無禮要求,若皇上不準,她便以死相逼。”趙元咬牙切齒地說道,“趙馨此舉,分明是在威脅皇上,簡直可恨可惡!”


    “要求?”柳尋衣暗吃一驚,追問道,“什麽要求?”


    “趙馨點名要你柳尋衣前往和林送親!”趙元一字一句地說道,“如若不準,她便一頭撞死!”


    “什麽?”


    趙元此言如雷霆一擊,令柳尋衣呆若木雞,啞口無言。


    “她為何讓你送親?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出端倪,分明是想與你在半路找機會私奔。”趙元擲地有聲,吐沫橫飛,“皇上龍顏大怒,罵丞相是蠢豬、是奸賊、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見麵之前,和親已成定局,一切順順利利。可見麵之後,竟然突生變故。皇上恩準你們見麵是為萬無一失,而不是為滋生變數。現在,恩準你們見麵已成為‘畫蛇添足’的愚蠢之舉,皇上將一切罪責統統推到丞相頭上,說‘若不是丞相巧舌如簧,一再諫言,朕又豈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至於本侯……曾以性命為你作保,方才說服丞相幫你達成心願。說到底,本侯才是這件蠢事的始作俑者。如今,因為你的狡猾卑鄙,本侯、丞相、東府乃至皇上和整個朝廷都將淪落萬劫不複之地。柳尋衣,莫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們如此施恩於你,你竟然暗藏禍心,簡直畜生不如!”


    “這……”


    直到這一刻,柳尋衣方才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趙馨向皇上提出這樣的要求,事先並未與柳尋衣商議。他對此一無所知,當下的震驚與錯愕絲毫不亞於趙元和秦衛。


    “皇上乃九五之尊,豈能被你們如此戲耍?”


    “馨兒竟然讓我送親……可是為什麽?”柳尋衣反複揣摩趙馨的心思,待他細細斟酌一番,忽然靈光一閃,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馨兒讓我送親並非與我私奔,而是想幫我脫離險境……”


    “什麽意思?”秦衛狐疑道。


    “馨兒知道我被中原武林追殺,也知道如今的臨安城四麵楚歌,到處都有想殺我的江湖仇家。再加上我與她的關係惹得朝廷不滿,她擔心自己一走,我會被朝廷和江湖兩麵敵對,淪為眾矢之的,因此……”


    言至於此,洞悉趙馨良苦用心的柳尋衣不禁心生感動,聲音隨之哽咽。


    “哼!你以為本侯還會相信你嗎?”趙元怒道,“非但本侯不會,丞相和皇上也不會再相信你。”


    “侯爺,讓我再見公主一次,讓我說服她……”


    “不可能!”麵對柳尋衣的苦苦哀求,趙元卻無情打斷,“見一次已經鬧的焦頭爛額,再見一次豈非鬧的不可收拾?實話告訴你,皇上最恨被人威脅,因此他絕不會答應趙馨的要求,更不會向你們的鬼蜮伎倆妥協。至於如何勸服趙馨,朝廷自會想其他辦法,無需你費心!”


    “可是……”


    “與其擔心別人,不如先擔心自己。這一次,連丞相都被你連累的自身難保,因此你不必奢望有人能救你。”趙元眼神複雜地望著百口莫辯的柳尋衣,幽幽地說道,“丞相告訴我,皇上將此事視作奇恥大辱,已暗下決心將你淩遲處死,隻是時間早晚未定。也許就在這兩天,以此斷絕趙馨的念想。亦或在趙馨離開後……總而言之,你的大限將至。至於本侯的大限……或許也不遠了。唉!”


    最終,趙元在秦衛充滿震驚的目光中發出一道苦澀歎息,而後不再猶豫,踉蹌著轉身離開牢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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