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每天都有來自天南海北的英雄豪傑受邀抵達洛陽城。


    隨著八方賓朋越聚越多,賢王府也變的一日比一日熱鬧。


    柳尋衣見時機成熟,故而密令秦衛率三百名喬裝改扮的金刀校尉於洛陽城內四處惹事生非,故意營造出一種動蕩不安的緊張氛圍。


    由於洛陽城在不久前才經曆過一場浩劫,因而此事一出,立即引起洛陽百姓的惶恐以及賢王府眾人的警惕。


    眼下,賢王府高朋滿座,勝友如雲,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洛陽城的局勢,若此時鬧出事端,必將惹來天下英雄的非議。


    到時,非但賢王府顏麵無光,甚至連武林盟主的威望都將受到莫大的質疑。


    十二月初五,上午。


    柳尋衣借城中有奸賊鬧事為由,於中堂議事時向洛天瑾提議,效仿當初對付金複羽和秦明的辦法,派賢王府弟子於城中各處巡守護衛,以求洛陽太平無事。


    對此,黃玉郎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理由是當初將府中弟子傾巢派出,賢王府卻遭到宋玉率人奇襲,苦於寡不敵眾,洛天瑾不得不向他們妥協。


    黃玉郎不願重蹈覆轍,因此對柳尋衣的提議堅決反對。


    此言一出,立即引來眾人的紛紛附和。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洛天瑾卻以“此一時彼一時”為由,對柳尋衣的建議欣然允諾。


    此舉,令中堂內一片嘩然。


    畢竟,當初洛天瑾因為此事而大雷霆之怒,並且重重責罰過柳尋衣。


    為何轉眼之間,他竟會態度大變?


    非但賢王府眾人大惑不解,洵溱、耶律欽暗生忐忑,甚至連柳尋衣自己也在暗暗揣度:“竟如此輕易地將賢王府弟子調虎離山,此事會不會進展的太過順利?順利的……令人幾乎不敢相信。”


    下午,書房內。


    如前幾日一樣,謝玄將今日新到賓客及獻上的賀禮向洛天瑾一一迴稟,長長的禮單足足念了近一個時辰方才念完。


    “我不曾出這麽多喜帖,為何突然冒出這麽多人?”待謝玄將禮單收起,洛天瑾方才將心中的困惑道出,“剛剛你念的名單中,不少人我竟連聽都沒聽過。”


    謝玄苦笑道:“府主明鑒!近日登門之客,十之六七都不在我們的邀請之列,不請自來者居多。”


    “哦?”


    麵對饒有興致的洛天瑾,謝玄稍作沉吟,解釋道:“他們大都仰慕府主的威名,早想與賢王府攀交,可一直苦於找不到機會,而今好不容易盼到府主廣邀天下英雄,因此即便沒有收到請帖,也願登門一試。希望能借此機會,一睹武林盟主的真容,以解渴仰之思。”


    “哈哈……”洛天瑾恍然大悟道,“理解!理解!想當年你我亦是如此,縱使被人白眼驅逐,也要陪著笑臉把禮物塞進門縫,隻求人家能知道江湖中有洛天瑾、謝玄二人。”


    “是啊!”似是迴憶起年輕時的坎坷歲月,謝玄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感傷之意,歎道,“也正因如此,我才沒有拒絕他們的盛情美意。此事在下擅自做主,請府主責罰。”


    “謝兄說的哪裏話?”洛天瑾故作不悅,“我們不是當年那些勢利小人,因此不會做出狗眼看人低的卑鄙行徑。昔日我便斷言,凡以聲名論英雄者,皆不能稱之為英雄,多是趨炎附勢之輩,蠅營狗苟之徒,縱使如日中天,亦不能長久。自古英雄何問出處?殊不知末路英雄亦是真豪傑,隻盼有朝一日鴻鵠展翅,翱翔於九天之外,羞煞一眾燕雀豬狗。”


    “府主所言極是。昔日蔑視我們的人,如今不是變成塚中枯骨,便是淪為山野村夫,早已不值一哂。”謝玄讚同道,“賢王府大門常開,廣納天下英雄,斷不會因為名聲、資曆、輩分、出身而分高低貴賤。”


    “來者皆是客,切記不可怠慢。”洛天瑾囑咐道,“但也要謹防有人渾水摸魚,圖謀不軌。”


    “遵命!”謝玄應道,“我隻安排老朋友在府中住下,至於不請自來者,大多安排在城中客棧。”


    “做的好。”洛天瑾讚許道,“我已向沈老爺借下丹楓園一用。如有必要,你也可以安排賓客們住進丹楓園。”


    “如此甚好!”


    “罷了!”洛天瑾親自斟倒兩杯清茶,並將其中一杯遞到謝玄麵前,淡笑道,“招待之事交由洛棋他們便可,謝兄不必事事躬親,以免太過勞累。”


    見洛天瑾親自送茶,謝玄誠惶誠恐,趕忙雙手接下,連忙道謝。


    “還是說說眼下最要緊的事吧!”洛天瑾話鋒一轉,淡淡地問道,“雲追月可有消息?”


    “我一直派人打探雲追月的下落,不過他們藏的很深,至今仍未現端倪。”謝玄羞愧道,“自從府主與他相見之後,雲追月再也沒有出現過。我猜想,他會不會已經走了……”


    “不會。”洛天瑾篤定道,“雲追月何許人?千裏迢迢跑到洛陽城,不可能隻為告訴我尋衣是我兒子,一定別有所圖。”


    “府主的意思是……”


    “我擔心雲追月的出現,或許與朝廷招安有關。”洛天瑾眉頭緊鎖,思忖道,“雖無證據,但萬事小心為上。”


    “記下了,我會繼續派人去查。”


    “趙元到哪兒了?”洛天瑾心念一動,又問道,“算算日子,應該已入大宋地界。”


    “探子飛鴿來報,趙元的車隊昨日淩晨已抵達廬州。照此度趕路,再有三五日便可迴到臨安城。”


    “這麽快?”洛天瑾頗為驚訝,“看來他們是晝夜兼程,馬不停蹄。”


    “正是。”謝玄麵露憂慮,遲疑道,“府主,如今趙元已走,我們的計劃是不是……”


    “謝兄真以為趙元走了?”


    “這……”謝玄一愣,儼然沒聽懂洛天瑾的言外之意,錯愕道,“府主何意?”


    “你敢不敢和我賭一局?”洛天瑾詭笑道,“我賭趙元一直沒有走遠,如今他一定潛藏在洛陽城附近,密切監視,伺機而動。”


    “可是我們的探子明明看到……”


    “探子隻看到趙元的車隊,可否看到趙元本人?”


    “這……探子不敢靠的太近,以免引起他們的懷疑。再加上他們晝夜趕路,趙元大多時候坐於車中,因此……”言至於此,謝玄突然眼前一亮,幡然醒悟,“府主的意思是……這是趙元的聲東擊西之策?”


    “起初我也拿捏不準。”洛天瑾道,“可近幾天生的事,讓我愈堅定,趙元一定沒有走遠。”


    “何事?”


    “其一,趙元放棄招安,為何沒有帶走柳尋衣?他故意留下一顆棋子,儼然賊心不死,另有企圖。其二,城中突然冒出一群無名無姓的蟊賊,他們行事詭秘,部署周詳,其手段和作風既非江湖好漢,亦非綠林豪傑,反而與訓練有素的官府兵馬十分相似。其三,柳尋衣做事一向謹慎,為何主動建議派府中弟子前往城中巡守。其中的兇險連林方大這些人都看的出來,難道他會看不出來?其四,趙元無功而返,迴去必將受到重罰。既然如此,他為何連續奔襲上千裏?難不成趕著迴去領死嗎?”洛天瑾胸有成竹地笑道,“諸多怪事,無非是想讓我盡快將趙元拋諸腦後,然後一麵將精力放在洛陽城的雜事上,一麵安安穩穩地享受八方來賀。有道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趙元越想掩飾自己的去向,越容易泄露自己的行蹤。因而,我斷定趙元沒有離開。他非但沒有離開,而且已經弓弩上弦,蓄勢待。”


    “嘶!”謝玄大吃一驚,忙道,“如此說來,府主豈不是危機四伏?”


    “我們等的不正是‘危機四伏’嗎?”洛天瑾笑道,“尋衣和趙元合謀一出好戲,借機將府中弟子大部調離。如此一來,他們才有機會置我於死地。今日上午,我力排眾議,答應尋衣的提議,正是將計就計。”


    “話雖如此,但我依舊認為這一招過於兇險。”謝玄謹慎道,“我們知道的對手是趙元。可藏在暗處,不知道的殺機又有多少?夫人……曾與趙元私會。剛剛府主又猜測雲追月或與招安有關……”


    謝玄話未說完,洛天瑾已揮手打斷:“我知道此事有些風險,但迄今為止一切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謝兄,你的憂慮不無道理,但尋衣是我的骨肉,我既不能視而不見,亦不能不顧他的感受而強行相認。因此,為與他水到渠成,有些風險我必須要冒!”


    “父愛如山,謝某敬佩!”


    “你也不必太過擔憂,我們最大的敵人仍是趙元。至於淩瀟瀟和雲追月,前者雖對我有些怨恨,但尚不至於將我逼上絕路。畢竟,我與她自幼相識,同床共枕亦有二十餘載,多少有些情分。再者,她整日在府中進出,想殺我易如反掌,又何必等到今天?至於雲追月,沽名釣譽之徒,外強中幹之輩,遠不是我的對手,否則當年在湘西他不會輸的一敗塗地。更何況,武林大會上騰族長為其作保,雲追月方才僥幸逃過一劫。如果他敢圖謀不軌,與我為敵,湘西騰族必受連累。雲追月不看僧麵看佛麵,他或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但絕不會枉顧騰族的興衰。畢竟,騰族生他養他,要他恩將仇報,必然於心不忍。”


    “府主言之有理!”謝玄分析道,“既然尋衣施展調虎離山之計,足以證明朝廷派來的兵馬不多,否則他們可以大張旗鼓地殺入府中,根本不必藏頭露尾。”


    “不錯!”洛天瑾大義淩然道,“正因如此,我才渾然無懼。”


    “遵照府主的吩咐,慕容白和鄧泉已秘調八百“禦林軍”入城,並在我的安排下,分批潛入府中,現已藏於各廂。”謝玄迴稟道,“此事從頭至尾皆由慕容白和鄧泉親力親為,府中除你我之外,再無其他人知曉。”


    “甚好!”洛天瑾詭譎一笑,別有深意地說道,“謝兄,如今餌已拋下,你我且作壁上觀,看看這條自作聰明的大魚何時上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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