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三刻,在賢王府和將軍府的共同主持下,於洛陽城鬧事的八十餘名賊人全部被斬示眾。


    與此同時,賢王府散出大量金銀,用以彌補各大商號的損失。柳尋衣代表洛天瑾向洛陽百姓承諾,類似的風波絕不會在洛陽城重演。


    對此,人們無不歡唿雀躍,奔走相告。一時間,籠罩在洛陽城上空的陰霾,在一間間商鋪敲鑼打鼓地重新開張中,漸漸煙消雲散。


    曆經數日的街巷空蕩,家家閉戶,今日的洛陽城終於恢複一絲往日的熱鬧與繁華。


    有道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昨夜生在賢王府門前的一場鬧劇不脛而走,最終傳入秦明的耳朵。


    至此,秦明終於看破金複羽的用意。他安排人手於洛陽城四處鬧事,名為替秦明搖旗呐喊,分散洛天瑾的注意,實則是為救出被賢王府軟禁的艾宓。


    就事論事,甚至連秦明也淪為金複羽的一顆棋子,變成他營救艾宓的計劃中,一個必不可少的關鍵環節。


    晌午,城東宅院。


    感覺被金複羽戲耍的秦明,一時間胸中如堵,羞憤不堪。一怒之下,提刀將院中的幾棵古樹砍的七零八落,破敗不堪。


    秦大、秦二、秦三站在院子角落,望著大汗淋漓仍不肯收刀的秦明,感受著唿嘯而至的陣陣刀風,不由地屏息凝神,掩麵失色。


    “報!”


    突然,一名弟子冒冒失失地闖入庭院,險些被練功正酣的秦明一刀劈成兩半,登時嚇的身體一僵,臉色煞白。


    此刻,秦明的刀鋒距弟子的頭頂不過半寸之遙,但他將力道拿捏的極為精準,懸在半空的龍淵刀,宛若被空氣澆鑄一般,瞬間凝固,紋絲不動。


    “何事?”秦明將龍淵刀緩緩抬起,漫不經心地問道。


    “啟……啟稟府主,門外有一老者求見。”弟子的喉嚨微微蠕動,似是極力平複內心的慌亂。


    “老者?”秦明眉頭一挑,狐疑道,“哪裏來的老者?”


    “他說自己是府主的朋友,有要事求見。”弟子答道,“還說……此事關乎秦家的生死存亡。”


    “嘶!”


    弟子此言,令秦氏三傑倒吸一口涼氣。


    “哼!”秦明冷哼一聲,蔑視道,“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誰如此大言不慚?讓他進來。”


    “是。”


    見弟子領命而去,秦大趕忙端起一碗清水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地遞到秦明手中,順便將龍淵刀接下。


    片刻之後,一名須蒼白,滿臉褶皺的老者,一瘸一拐地朝秦明走來。


    見狀,秦明不禁眉頭一皺,腦中反複思量,卻始終猜不出此人的身份,遲疑道:“你是……”


    “怎麽?難道秦府主認不出在下?”


    老人一開口,不禁令秦明幾人大吃一驚。他的聲音清朗而幹脆,與其老態龍鍾的外貌截然不同。


    “你是……”秦明上下打量著行至近前的老者,感覺似曾相識,未等老者再度開口,秦明忽然眼前一亮,難以置信道,“你是宋玉?”


    “哈哈……”


    伴隨著一陣大笑,老者佝僂的身軀漸漸挺起,一瘸一拐的步伐隨之恢複如初。滿臉的滄桑轉眼消失的無影無蹤,渾濁的雙眸登時變的明亮而深邃,自嘲道:“秦府主好眼力,看來在下的易容術隻學到一些皮毛,實難以假亂真。”


    “你……”秦明滿眼困惑地望著宋玉,愕然道,“你為何這副打扮?”


    “昨夜的事,想必秦府主已有耳聞。”宋玉笑道,“洛天瑾在自家門前吃了啞巴虧,豈能善罷甘休?今日一早,他派人四處追查我們的行蹤,我若非喬裝改扮,又豈敢繼續留在洛陽城?”


    一提起昨夜之事,秦明不禁怒從心起,不滿道:“你來的正好,秦某有些事想向你討教討教!”


    “我知道秦府主為何不悅。”宋玉對秦明的態度似乎早有預料,故而處變不驚,含笑道,“這正是我冒險來訪的原因。”


    “什麽意思?”秦大冷聲道,“莫非你們得了便宜還想賣乖?”


    “何必說的如此難聽?”宋玉緩緩搖頭,“秦府主生氣,無非是氣我們利用秦家向洛天瑾難之際,趁機救出金劍塢弟子。其實,秦府主前夜又何嚐不是打著我們的名義,上演一出苦肉計?”


    聞言,秦明的眼神陡然一寒,斥道:“若非爾等不義在先,我豈能出此下策?”


    “秦府主稍安勿躁,宋某前來絕不是為狡辯,更不是為推卸罪責。”見秦明怒氣正盛,宋玉趕忙話鋒一轉,主動讓步,“此事未與秦府主商議,是我們不對,望秦府主海涵。”


    “金複羽讓我打著名正言順的旗號,向洛天瑾討要‘玄水下卷’。”秦明沉聲道,“而後又派人在城中殺人放火,而且將這筆賬算在我頭上,迫使我不得不使出苦肉計擺脫嫌疑。如若不然,你以為我現在還能平安無事地站在這裏?”


    “是是是。”宋玉連連點頭,“秦府主做的一切都是情理之中,宋某絕無半點不滿。”


    “你可知,如今的洛天瑾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秦明冷聲道,“他之所以不敢見我,是因為自知理虧,擔心失信於我,遭到天下英雄的鄙夷。於是他派柳尋衣敷衍我,處心積慮地尋找我的破綻,隻要我露出一點馬腳,他們馬上借題揮,反咬一口,讓我有理變沒理,賠了夫人又折兵。”


    “明白!塢主說過,秦府主在洛陽城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一定十分不易。”


    “既知我不易,為何還要自己人害自己人?”秦明惱怒道,“我如此信任金複羽,他為何在背後拆我的台?”


    “宋某對天誓,塢主對秦府主隻有肝膽相照之情,絕無過河拆橋之心。”


    “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丫頭,竟將我當成棋子,難道不算拆台?”秦明冷笑道,“看來在金複羽心裏,秦某的地位遠不如一個丫頭片子……”


    “秦府主此言差矣!”宋玉神情一稟,正色道,“秦府主隻知名不見經傳的丫頭,卻不止這丫頭究竟是何人?”


    秦明眉頭一挑,戲謔道:“何人?難不成是你家塢主的女兒……”


    “不錯!”宋玉鄭重其事地點頭道,“艾宓正是我家塢主的掌上明珠。”


    “什麽?”秦明幾人大驚失色,目瞪口呆。


    “正因如此,塢主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目的是盡快救自己的女兒逃離魔掌。”宋玉懇切道,“秦府主重情重義,應該明白一個風華正茂,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虎穴狼窩中度日如年的滋味,更應該體諒一個父親關心自己女兒安危的苦心。”


    “這……”


    “更何況,塢主知道秦府主見慣大風大浪,早已練就出一雙慧眼,定能於亂象中抽絲剝繭,化險為夷。”宋玉恭維道,“而事實,也的確應了塢主的揣測。秦府主深謀遠慮,當機立斷,令我們順利救出艾宓的同時,亦保住自己的立場,未給賢王府留下任何把柄。宋某佩服!”


    “不必恭維。”秦明心亂如麻,擺手道,“此事……金複羽應早些和我商量,而不應擅自做主,將我當成棋子擺布。”


    “事出緊急,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宋玉無奈道,“其實,在我們營救艾宓前,塢主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同樣也不敢冒然製定全盤計劃,以免一子落錯,滿盤皆輸。到時,非但救不出艾宓,反而壞了秦家的計劃。畢竟,洛天瑾老奸巨猾,想引他上鉤……並不容易。”


    “現在你們的目的已經達成,可我們的‘玄水下卷’仍不知所蹤。”秦大插話道,“這件事明明是相互‘幫助’,可眼下的結果……似乎對我們有些不公平?”


    其實是“相互利用”,但礙於秦氏與金劍塢的關係,秦大故意說成“相互幫助”,亦算是對金劍塢的一種妥協。


    “正因如此,塢主才沒讓我離開洛陽城,而是冒險留下助秦府主一臂之力。”宋玉一臉誠懇,言辭甚是義氣,“宋某可是冒著生死之虞與秦家共進退,想必足以彰顯我們的誠意。”


    秦明眉頭微皺,遲疑道:“依你之見,接下來我們該何去何從?”


    “保持現狀,秦家弟子的一言一行皆要嚴謹低調,絕不能被賢王府抓住任何把柄。與此同時,經常派人去賢王府探望洛天瑾的傷勢。”宋玉似乎早有計劃,於是胸有成竹地答道,“目的是滋擾洛天瑾,讓他被‘玄水下卷’的事死死纏住,無暇推行‘宗級’之策。另外,塢主會連同青城、峨眉、6府將此事在江湖中大肆宣揚,吸引天下英雄的目光,令洛天瑾不得敷衍了事。”


    秦明麵露沉吟,緩緩點頭:“我現在對柳尋衣置之不理,一心隻想與洛天瑾當麵對質。”


    “如此甚好。”宋玉滿意道,“柳尋衣算什麽東西?他有何資格與秦府主平起平坐?說到底,他隻是洛天瑾的一隻傀儡。洛天瑾想借柳尋衣的名義應付秦府主,如此一來,即便鬧出什麽亂子,也可將全部罪名推到柳尋衣身上,而後自己再出麵收拾殘局,保住顏麵。”


    “放心!我不會讓他的如意算盤得逞。”秦明陰戾道,“柳尋衣,哼!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道行還差得遠。其實,我早已做好僵持不休的打算,若非金塢主……冒然行事,我也不會如此動怒。”


    “那是!”宋玉拱手賠罪,“宋某前來,一是向秦府主解釋一切。二是替塢主傳話,他將秦府主視為生死兄弟,願與秦府主同甘共苦,肝膽相照,絕不會過河拆橋,棄之不顧。此一節,永世不變!”


    “你們救出艾米後,沒有一走了之。反而主動迴來向我解釋清楚,秦某甚感欣慰……”


    “報!”


    話音未落,又一道傳報聲自院外傳來。隻不過,這一次的語氣遠比上一次惶恐緊迫。


    “什麽事?”


    “府主,大事不好!賢王府的柳尋衣他……他……”


    “他什麽?”秦三眼神一狠,催促道,“快說!”


    “他氣勢洶洶地帶人硬闖進來,我們……實在攔他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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