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邊,金複羽饒有興致地望著吳雙,稱讚道:“以一己之力,連敗賢王府兩大高手,看來之前我們都低估了吳雙的本事。”


    “金塢主此話不假。”坐在不遠處的陸庭湘隨聲附和,“所有人都以為洛天瑾抽到吳雙是上簽,現在看來,或許是下簽也未曾可知。慕容白和鄧泉皆是一等一的高手,然而他們在吳雙手中卻未能討到半點好處。照此下去,洛天瑾想輕鬆晉級,隻怕會變成一場奢望。”


    “相比於他的武功,我更好奇他的來曆。”


    似乎從金複羽的話中聽出一絲端倪,溫廉俯身上前,低聲道:“塢主,要不要我今晚將吳雙請來一敘?”


    溫廉此言,大有拉攏吳雙之意。


    畢竟,失去簡仲曾令金複羽痛惜萬分,而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比簡仲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年輕俊才,金複羽豈能無動於衷?


    聞言,金複羽的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思量之色,緩緩搖頭道:“若能結交此人,自是再好不過。然而,他對慕容白、鄧泉皆手下留情,會不會與洛天瑾在暗中勾結?此子來曆不明,行跡可疑,如果冒然行事,我怕誤入圈套。”


    “塢主的意思是……”


    “再等等!”金複羽道,“等我辨明他是敵是友,再議不遲。”


    另一邊,洛天瑾親自出手封住鄧泉的穴道,遏製內傷蔓延,見鄧泉已無性命之憂,方才長出一口氣,轉而對謝玄說道:“我們已折損兩人,不能再繼續下去。”


    “明白!”


    謝玄心領神會,抬腳欲朝論劍台走去,卻被洛天瑾及時叫住。


    “府主還有何吩咐?”


    “我……你……”


    洛天瑾數次開口,皆是欲言又止,似乎心情十分複雜。他的臉色變的愈發凝重,眼珠微微轉動,終究將滿心忐忑化作一句司空見慣的叮囑:“謝兄,一切小心。”


    謝玄深深地看了一眼憂心忡忡的洛天瑾,而後嘴角綻露出一抹憨直的微笑,點頭答應道:“哎!”


    簡簡單單的迴答,平平淡淡的語氣,沒有信誓旦旦的承諾,亦沒有壯誌淩雲的氣魄,一切如聊家常般親切自然。


    殊不知,一個“哎”字卻足以包含千言萬語,山盟海誓。


    一個字,足以令洛天瑾那顆懸著的心,安然落地。


    從謝玄踏上論劍台的那一刻,喧囂的場麵頓時變的寂靜無聲,莊重無比。


    謝玄,賢王府七雄之首,亦是陪洛天瑾一同打下賢王府這片基業的人。


    他不同於慕容白和鄧泉,他和洛天瑾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兄弟,而且是生生死死,風風雨雨,親密無間,相濡以沫的兄弟。


    賢王府弟子不知道的事,謝玄知道。賢王府其他六雄不知道的事,謝玄也知道。甚至連淩瀟瀟都不知道的事,謝玄仍知道。


    在謝玄麵前,洛天瑾幾乎沒有秘密。單憑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賢王府其他人誰也做不到,就連洛天瑾的親兒子洛鴻軒也不行。


    謝玄一直是洛天瑾的底牌,若非萬不得已,若非幹係重大,若非生死存亡,洛天瑾一般不會讓謝玄出馬。


    江湖中曾有一句戲言:“謝玄若非在年輕時遇到洛天瑾,他便是另一個北賢王。”


    雖是戲謔之言,卻足以證明謝玄的武功、智謀、心機、城府皆是上上之選。


    很多時候,他在洛天瑾麵前表現的“遲鈍迂腐”,恰恰是他的絕頂聰明之處,知曉“為人兄弟”和“為人臣子”的界限在哪兒?


    當然,無論是外人還是賢王府弟子,從未有人將他當成洛天瑾的附庸,反而更喜歡將他視為北賢王的分身。


    他不僅在賢王府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在江湖中名揚四海,威震八方。


    謝玄的達摩指造詣,即便放在少林寺的眾多長老之中,仍是一枝獨秀,無人能出其右。


    今日不可一世的桃花島島主宇文修,正是謝玄昔日的對手,並且是平分秋色,分庭抗禮的對手。由此,不難推斷謝玄在當今武林的輩分和地位究竟如何?


    謝玄的出現,令一向從容不迫的吳雙,臉上第一次出現凝重之意。


    透過他的眼神,能明顯區分出他對謝玄,和對慕容白、鄧泉的不同之處。


    對於後者上場,吳雙表現的風輕雲淡,自信滿滿。而對於前者,他則屏息凝神,目不斜視。


    “賢王府謝玄,厚顏上場,向吳少俠討教幾招。”


    謝玄此言,一者表示謙遜。二者,是礙於自己的輩分,多有以大欺小之嫌。三者,則是略帶一絲愧意,畢竟吳雙已連戰兩場,無論是氣力還是精神都損耗甚巨,豈能和巔峰狀態的謝玄混為一談?


    “既是武林大會,一切以武為尊。”吳雙慢慢悠悠地揮動雙刀,戲謔道,“至於其他的,不值一哂。”


    “想不到吳少俠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境界,謝某佩服!”


    “其實,我一直想找機會領教一下謝二爺的達摩指。”吳雙笑道,“都說你的達摩指已練的如火純情,登峰造極,甚至到了橫掃武林,獨步天下的恐怖境界,不知……是否言過其實?”


    “承蒙江湖朋友抬愛,給我這個土埋半截的庸人幾分薄麵。”謝玄謙遜道,“什麽如火純情,獨步天下,都是虛名而已。謝某的達摩指隻是略有小成,斷斷不敢自詡什麽登峰造極,更不敢妄稱橫掃武林。”


    “不必謙虛!”吳雙將雙刀自身前交叉,撇嘴道,“既是高手過招,索性省去那些華而不實的招式。不如謝二爺直接施展出達摩指,讓我長長見識如何?”


    “君子有成人之美。”謝玄的語氣漸漸變的有些低沉,“既然吳少俠有此雅興,謝某便獻醜了!”


    “來吧!”


    一聲大喝,吳雙率先出手,身如鬼魅般憑空消失在原地。


    眨眼的功夫,無數道寒意逼人的刀鋒,已詭異地出現在謝玄上空。


    萬千刀影栩栩如生,千萬寒光耀眼奪目,伴隨著一陣陣淩厲的刀風唿嘯而過,謝玄的頭發被吹的上下飛舞,衣袍更是兜風而起,撲撲作響。


    可即便如此,謝玄仍麵無表情,目不斜視,站在原地穩若泰山。


    場邊,雲追月靜靜地觀望著論劍台上的虎嘯龍吟,喃喃低語道:“吳雙此人,前途無量。”


    雲劍萍似是被雲追月的聲音所驚擾,轉頭問道:“爹,女兒一直好奇,當年你和吳大哥在龍象祠閉門切磋,結果究竟如何?”


    聞言,雲追月的目光微微一動,側目道:“你以為如何?”


    “雖然女兒相信吳大哥絕對有資格排在龍象榜第一位,但我更願意相信爹的武功天下無敵。女兒見過吳大哥出手,也見過爹出手,卻唯獨沒見過你二人交手,唉!”


    雲劍萍緊抿紅唇,俊俏的臉上不禁蒙上一層愁容,那副左右為難的躊躇模樣,甚是俏皮可人。


    “一邊是心上人,一邊是親爹,聖主讓小姐在二人之間做出選擇,豈不是強人所難?”唐軒故作正經模樣,實則是拿雲劍萍說笑。


    果不其然,聽到唐軒的話,雲劍萍白皙的臉上瞬間暈出一抹緋紅,抱怨道:“唐伯伯休要亂說,呸呸呸!什麽心上人……”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細若蚊絲,弱不可聞。


    見狀,雲追月不禁連連搖頭,歎道:“女大不中留啊!”


    此言一出,立即招來四周一片偷笑。


    “女兒堅信,爹的武功定在吳大哥之上。”雲劍萍匆忙解釋,“我剛剛隻是隨便說說,吳大哥武功再高,也定然不是爹的對手。”


    隻可惜,她越描越黑,反而惹的眾人一陣哄笑。自己羞的麵紅耳赤,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唿!”


    忽然,一道若有似無的隱雷之聲自場中響起,令四周眾人紛紛耳目一震,心神一凝。


    不知何時?吳雙手中的雙刀已化作兩條交纏不清的巨蟒,以鋒為軀,以刃為牙,於半空之中張著血盆大口,吞吐著駭人的蛇信,一左一右,猛撲謝玄而來。


    再看謝玄,周身之外迸射出一道道刺眼金光,縱橫交織,宛若一個巨大的鳥籠,將其緊緊守護在其中,並將兩條刀鋒巨蟒死死攔截在外。


    突然,一動不動的謝玄雙手自身側一震,十指關節處爆發出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響。與此同時,他的每一處關節,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劇膨脹,並且在皮肉之下隱隱泛出一絲如血紅光。


    “出!”


    一聲暴喝,謝玄的雙手猛然朝天一指。


    頃刻間,十道血紅氣勁自指尖迸射而出,登時將“金色鳥籠”崩碎瓦解,並於半空之中化作十條嗜血虎狼,直撲刀鋒巨蟒而去。


    巨蟒鬥虎狼,謝玄戰吳雙,在一道道震驚而愕然的目光中,論劍台上疾風陣陣,隱雷滾滾,兩道迅如閃電的人影在一片混沌之中迎麵相撞,勢不可擋。


    “嘭!”


    一聲驚天巨響,險些震破觀戰之人的耳膜。眾人情不自禁地捂住雙耳,同時看向戰局的目光變的愈發駭然。


    巨響過後,虎狼巨蟒分崩離析,最終化作一片虛無。


    當塵埃落定,勁氣消散,眾人方才從剛剛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中緩緩迴過神來,一個個瞪著好奇而驚恐的眼睛,拚勁朝論劍台望去。


    此刻,謝玄與吳雙相背而站,二人皆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吳雙將兩把彎刀甩於身體兩側,麵容複雜,雙眼微微眯起,看不出喜怒哀樂。


    謝玄一手垂於身側,一手負於身後,任由清風徐徐,他卻頷首低眉,沉寂如水。


    有細心觀察之人,赫然發現在吳雙的兩把彎刀之上,竟然詭異的凹陷出十個坑印。而在謝玄的兩隻衣袖邊緣,也隱約泛起一絲紅暈,宛若尚未幹涸的血跡。


    萬人屏息,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心皆係於二人身上,沉重的難以喘息分毫。


    徐清年眉頭緊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可他話未出口,吳雙卻突然身體一顫,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言不發地朝台下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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