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塢主,你的心意我等已經知曉,同時也希望你能體諒我們的苦衷。”


    五樓客房內,金複羽和騰三石、秦明、唐轅、陸庭湘、左弘軒、妙安談笑風生,一派祥和。


    “這是自然。”金複羽依次請茶,淡笑道,“各位以國家興亡為己任,對朝廷禮讓三分,不僅是人之常情,更是忠孝之舉。金某佩服還來不及,又豈敢怪罪?”


    “金塢主深明大義,我等佩服!”


    “說句不恭敬的話,皇帝敕封宇文修為‘武林候’,實乃大錯特錯。”秦明蔑笑道,“朝廷終究是朝廷,皇上終究是皇上,整天高高在上,哪裏知曉民間的疾苦?更不知道江湖的是是非非。”


    “選誰不好,偏偏選一個武林敗類?我看朝廷也是有病亂投醫。”左弘軒道,“殊不知,沒有宇文修,我們尚能與朝廷和睦相處。而今讓他橫插一杠,隻會讓武林正道與大宋朝廷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是朝廷一貫的作為。”陸庭湘不可置否地說道,“眼下山河破碎,內憂外患,朝廷才想起借我們武林中人的力量奢求自保。可一旦國泰民安,太平盛世,朝廷便會借‘大治’之名,將我們武林中人視為亂臣賊子,綠林匪盜。到時,皇帝興兵清剿,我們必將流離失所,亡命天涯。”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妙安歎道,“曆代君王,何嚐不是如此?曆朝曆代,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被朝廷的花言巧語所蠱惑,為天下蒼生拋灑一腔熱血。然而,一旦天下太平,朝廷馬上翻臉無情,抹殺武林中人的功績不說,甚至還將他們定為亂黨奸賊,一一誅殺。可歌可泣,可歎可恨!”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享太平。”唐轅沉聲道,“前車之鑒,血淚斑斑,我們應以史為鏡,絕不能重蹈覆轍。因此,任朝廷巧舌如簧,許以榮華富貴,高官厚祿,我等皆不屑一顧,更不恥為伍。”


    “不錯!”陸庭湘道,“我們雖答應宇文修暫不出手,卻不代表我們願淪為朝廷的走狗。至少,江南陸府會和朝廷劃清界限,涇渭分明。”


    秦明神情一稟,正色道:“一言以蔽之,金塢主定要力爭盟主之位。如此方可穩定大局,同時也避免讓我等變成中原武林的罪人。”


    “正是!正是!”


    秦明話一出口,立即招至一片附和。


    “還有一事,希望金塢主直言相告。”忽然,騰三石眼中閃過一抹毅然之色,凝聲道,“近日,我們皆收到一封密信。據信中所述,洛天瑾和玉龍宮、西域少秦王暗結珠胎,密謀不軌,不知此事可否與金塢主有關?”


    騰三石此言,無疑道出眾人的心思,一個個紛紛朝金複羽投去好奇的目光。


    見狀,金複羽的眉頭微微一皺,故作懵懂道:“我也收到此信,卻……不知是何人所為?”


    “此話當真?”騰三石虎目如炬,緊緊盯著金複羽。


    “怎麽?難道騰族長不相信我?”金複羽臨危不亂,反而故作驚奇模樣,“你以為此信出於我手?金某雖然不才,但自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捕風捉影,散播流言,絕非君子所為。”


    實則,此信確實出自金複羽之手。他之所以不肯承認,一是為避嫌。二是為維護自身的名望。三是為故弄玄虛,令華山的局勢變的愈發渾濁不清,撲所迷離。


    “老夫隻是隨口問問,並無懷疑金塢主的意思。”騰三石從金複羽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做賊心虛的扭捏,故而語氣緩和許多。


    “其實,我今夜將大家請來,除敘舊之外,還有一事想告知諸位。”


    見騰三石主動退讓,金複羽亦不多做糾纏,話鋒一轉,又道:“我收到一些消息,有人在華山鎮暗藏著一批兵刃。來曆不詳,意圖不詳,數量不詳。恕金某無禮,敢問這批兵刃的主人……可是在座的某位?”


    此言一出,騰三石等人無不大驚失色,麵露詫異。須臾間,眾人左顧右盼,紛紛搖頭。


    陸庭湘好奇道:“什麽兵刃?藏在什麽地方?”


    “鋒刀利劍,應有盡有。”金複羽謹慎觀察著每個人的細微表情,漫不經心地答道,“藏在華山鎮東坡村的一座地窖中。”


    唐轅稍作思量,遲疑道:“金塢主如何得知這個消息?”


    “是麾下弟子誤打誤撞發現的。”金複羽解釋道。


    “會不會是……”陸庭湘躊躇道,“賢王府在搗鬼?”


    秦明凝聲道:“也可能是宇文修。”


    “無論是誰,總之沒安好心。”金複羽提醒道,“大批兵刃,絕非兒戲。此事可大可小,希望大家早作防備,以免風波驟起,措手不及。”


    “金塢主所言極是!”左弘軒道,“為免不測,我們應早做打算。”


    “總之,如今的華山極不太平,大家一切小心……”


    話音未落,門外陡然傳來一陣淩亂嘈雜的吵鬧聲,眾人不禁一愣。


    “怎麽迴事?”金複羽眼神一暗,似乎心生不悅,吩咐道,“溫廉,出去看看。”


    “是……”


    “嘭!”


    不等溫廉領命,緊閉的房門竟突然被人一腳踹開,登時發出一聲巨響。


    緊接著,許衡率人風風火火地闖進房間,後麵跟著江一葦、雁不歸、慕容白、鄧泉四人,再後麵是神情凝重的謝玄,最後才是閑庭信步,優哉遊哉的洛天瑾。


    洛天瑾身後,柳尋衣為其擋住唿嘯而來,躍躍欲試的各路人馬,單槍匹馬立於房門之外,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霸道氣勢。


    “放肆……”


    洛天瑾的突然出現,令秦明脫口而出的喝斥戛然而止。與此同時,房內的氣氛陡然變的有些詭異。


    “洛……洛府主?”


    洛天瑾不請自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時間,個個滿心錯愕,大眼瞪小眼,好生尷尬。


    “掃了各位的雅興,還望恕罪。”


    “真是稀客!”


    金複羽迅速從驚愕中清醒,轉眼恢複從容之色。


    麵對眼前的不速之客,他並未起身相迎,依舊泰然自若地坐在主位,慢條斯理地笑道:“早知洛府主大駕光臨,金某定會提早多準備一把椅子。”


    言至於此,金複羽又故作惋惜模樣,無奈道:“可惜,今夜座無虛席,隻好委屈洛府主站著。”


    其實,在金複羽的身邊,此刻正擺著一張空椅。


    隻不過,當金複羽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的右腿已不急不緩地搭在那張椅子上,儼然故意給洛天瑾難堪。


    “不必麻煩!洛某不請自來,‘椅子’當然自己準備,豈敢勞煩金塢主操持?”


    說罷,洛天瑾的右手陡然朝身側一揮,拂出一道浩瀚勁氣,將站在一旁端茶倒水的金劍塢弟子淩空抓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吸到自己身旁。


    緊接著,洛天瑾的右腳朝那人的膝彎輕輕一踹,弟子猝不及防,登時跪倒在地。


    洛天瑾右手壓住他的脖頸,令其呈跪趴之姿,左手一揮衣袍,順勢坐在他身上。


    不等那人癱軟在地,洛天瑾屈指一彈,隔空點穴。令其身體僵在原地,絲毫動彈不得。


    “人肉板凳”苦不堪言。反觀洛天瑾,卻穩坐如山,興致盎然。


    金複羽本想刁難洛天瑾一番,卻不料被他輕易化解。


    此刻,金劍塢弟子被洛天瑾坐在屁股底下,金複羽身為塢主,顏麵豈能有光?


    “洛府主,我那弟子骨瘦如柴,隻怕經不起你的萬金之軀,還是坐椅子舒服些!”


    金複羽眼神詭譎,似怒非怒,搭在椅子上的右腿悄然一動。


    “嗖!”


    椅子順勢飛出,淩空越過騰三石等人的頭頂,直撲洛天瑾而去。


    然而,當椅子飛至洛天瑾麵前時,他的眼神陡然一凝,內力外化,唿嘯而至的椅子瞬間懸停在半空,再難以向前挪動分毫。


    “哢嚓!”


    兩股無形之力,在半空相互較量,伴隨著一聲巨響,椅子四分五裂,飛散而落。


    今夜,洛天瑾和金複羽不再像往日見麵時那般,虛與委蛇,逢場作戲。而是冷嘲熱諷,明刀明槍。


    尤其是剛剛那場擺在桌麵上的針鋒相對,更是將雙方的恩怨凸顯的淋漓盡致,彼此間的對立一覽無餘。


    “各位!”


    洛天瑾不顧眾人咂舌,自顧自地說道:“可否屈尊移步,讓洛某與金塢主單獨一敘?”


    “這……”


    見眾人麵露猶豫,金複羽不禁微微一笑,爽快道:“難得洛府主有此雅興,金某卻之不恭。”


    聞言,騰三石等人不再猶豫。陸續起身,朝金複羽和洛天瑾拱手告辭。


    “謝兄,你們先出去!”


    洛天瑾目不斜視地望著笑而不語的金複羽,頭也不迴地說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進來。”


    謝玄見洛天瑾態度堅決,隻好欲言又止,恭敬順從。


    “溫廉,依依,你們也出去。”


    說罷,金複羽又指了指被洛天瑾坐在身下的金劍塢弟子。洛天瑾會意,緩緩起身,讓溫廉將那人一並帶離房間。


    片刻之後,房中隻剩下洛天瑾和金複羽。


    此刻,沒有外人在場,二人也不必裝腔作勢,臉上的笑意不約而同地漸漸收斂,同時眼中迸發出一抹互不示弱的淩厲幽光。


    似乎正應那句,“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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