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遵循慣例,淩青率人去華山鎮四處打探消息。柳尋衣陪秦苦留在客棧大堂,一起等候昨夜留下一文定錢的白衣男子。


    茶餘飯後,日上三竿,沉靜一夜的客棧漸漸變的熱鬧起來,來來往往的江湖人穿梭於樓上樓下。


    寒暄聲、唿喊聲、吆喝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那人真的會來嗎?”秦苦雙手托腮,懶洋洋地趴在桌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惺忪模樣,似乎睡意未醒。


    “不知道。”柳尋衣搖頭道,“不過我對他很好奇。你常年行走江湖,見多識廣,可知曉那人的來曆?”


    “江湖之大,人海茫茫,我豈能都認識?”秦苦嘟囔道,“看他長的人模狗樣,可身上隻有一文錢,實在有點……”


    聞言,柳尋衣與秦苦相視一笑,不言而喻。


    “早知他遲遲不來,昨晚就不該應他。”秦苦抱怨道,“不如在被窩裏睡個迴籠覺。”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柳尋衣眉頭一挑,目光朝遠去望去,提醒道,“他來了。”


    秦苦側目而望,但見昨夜的白衣男子,雙手抱著一個一尺見方的木匣,滿麵春風地朝二人走來。


    “砰!”


    行至近前,白衣男子將木匣往桌上一扔,笑道:“胖子,打開看看。”


    秦苦嘴巴一撇,一臉傲慢地伸出兩根手指,緩緩將木匣的蓋子掀開。


    霎時間,金銀璀璨、珠光寶氣奪匣而出,令猝不及防的柳尋衣和秦苦下意識地眯起雙眼。


    定睛細瞧,木匣中竟是堆滿金銀首飾、珠玉環佩。


    見狀,柳尋衣不禁心生錯愕。秦苦則兩眼放光,臉上的睡意瞬間煙消雲散,雙手撥弄著木匣中的金銀珠玉,一副垂涎三尺的貪婪模樣。


    “如何?”白衣男子興致勃勃地說道,“裏麵的東西至少價值五千兩,隻多不少。”


    秦苦顧不得理會白衣男子,迅速從木匣中掏出一個金簪,放進嘴裏狠狠一咬,似是在辨識真假。


    “真金白銀,都是上等首飾。”白衣男子諱莫如深地笑道,“如假包換。”


    “仁兄,這些都是女人的首飾。”柳尋衣猶豫道,“你是如何……”


    “管他男人女人?值錢便是。”白衣男子打斷道,“這些都是我珍藏多年的寶貝,若非囊中羞澀,我還舍不得將它們拿出來抵賬。”


    說罷,白衣男子朝柳尋衣拋出一個媚眼,壞笑道:“少俠生的如此俊俏,若戴上這些首飾,一定比女人還嬌媚。”


    柳尋衣尷尬無比,不知所言。秦苦趕忙將手中的金簪扔迴木匣,同時麵露嫌棄之意。


    “錢你們收了,我要的東西呢?”


    聞言,秦苦再度朝木匣內望了望,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張請帖,正色道:“當場查驗,過時不退。”


    白衣男子在請帖上輕輕一瞥,而後迅速塞入懷中,點頭道:“錢貨兩清,我們互不相欠。”


    “你可看清楚。”秦苦提醒道,“走出客棧大門,再出什麽事,老子一概不管。”


    “你也一樣。”


    白衣男子爽朗一笑,頗為瀟灑地轉身離去。


    “真是怪人。”


    “管他呢!”秦苦一臉興奮地將木匣拽到近前,激動道,“尋衣,幫我數數究竟有多少寶貝,一會兒我們拿去換錢。”


    柳尋衣無奈一笑,隨手拿起一塊金鑲玉佩,卻在無意中發現,玉佩上竟刻著一個似龍非龍,似鳳非鳳的古怪圖案。


    當他翻看其他首飾時,卻發現每一件,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圖案。


    “這圖案……為何如此眼熟?似乎……曾在什麽地方見過?”柳尋衣癡癡地望著手中的玉佩,心中苦苦追憶。


    見其魂不守舍,興致正濃的秦苦不禁一愣,驚唿道:“莫非有假?”


    “不是。”柳尋衣眉頭緊鎖,搖頭道,“我隻是覺的這些首飾上的圖案……有些眼熟。”


    “女人的玩意兒,不是龍鳳便是鴛鴦,物有相同,無甚奇怪。”秦苦如釋重負,長唿一口氣。


    “不對!”


    柳尋衣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驚醒道:“不是首飾,是琴。”


    “什麽?”秦苦一臉茫然,“什麽琴?”


    “我曾在一張古琴上,見過相同的圖案。”柳尋衣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此刻,他已徹底迴憶起來,當初在絕情穀流觴渡,蕭芷柔的草屋中,那張落滿灰塵古琴上,刻有一模一樣的圖案。


    “什麽古琴?”秦苦雙眼放光,連忙追問道,“值多少錢?刻著這種圖案,是不是表示很值錢?”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秦苦三句話離不開一個“錢”字。


    柳尋衣理清思緒,在秦苦滿含期待的眼神下,開口解釋道:“其實,那張古琴是……”


    “砰!”


    話剛出口,突如其來的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登時將杯碟碗筷震的一晃,同時令柳尋衣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奶奶的!怎麽一到關鍵時候,老有不開眼的王八蛋跳出來打擾?”


    被人打斷好奇心的秦苦,登時勃然大怒,“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嘴裏罵罵咧咧,雙眼怒火中燒。


    然而,此時站在秦苦身後的,卻不是一兩個人,而是足足二十幾人。


    他們有男有女,皆手持刀劍。一個個怒不可遏,一副苦大仇恨的兇狠模樣。


    見對方人多勢眾,秦苦的氣勢頓時萎靡許多,臉上的蠻橫瞬間變成諂媚,故作憨厚模樣,賠笑道:“各位老大,找小弟有何貴幹?”


    “看!那是我們的首飾。昨夜偷偷溜進我們房間,偷東西的蟊賊就是他!”


    突然,一位年輕女子伸手一指桌上的木匣,氣急敗壞地說道:“他非但偷我們的東西,而且還……還將我們羞辱一番……”


    聞聽此言,柳尋衣和秦苦登時臉色一變,皆是驚愕模樣。


    “不錯,就是他!”另一女子義憤填膺地嬌喝道,“早知華山鎮魚龍混雜,卻不料狗賊竟敢潛入騰族女子的房間。”


    “而今正值夏末秋初,我們睡覺穿的清涼,豈不是白白便宜他?”一位年紀稍長的女子怒聲道,“必須挖出他的雙眼,以儆效尤!”


    “等等!”


    柳尋衣終於從七嘴八舌中聽出一絲端倪,趕忙打斷道:“各位是湘西騰族的弟子?”


    “呸!你這狗賊何必明知故問?”年輕女子氣的臉色漲紅,聲音有些顫抖。


    “這些首飾……是你們的?”柳尋衣滿心尷尬地問道。


    “那個……”秦苦輕咳兩聲,滿臉堆笑地插話道,“恕小弟多嘴問一句,昨夜那人是如何羞辱各位姐姐的?”


    秦苦此言,令柳尋衣大感意外。同時引來騰族弟子的滔天怒火,險些招來一通刀砍斧劈。


    “昨夜,有人偷偷潛入騰族女弟子的客房,偷走所有金銀首飾,並且還在她們臉上畫滿花鳥魚蟲,烏龜螃蟹。”


    突然,一道渾厚的聲音自人群後響起。緊接著,騰三石在騰蒼和幾名弟子的陪同下,快步而來。


    “騰族長?”


    一見騰三石,柳尋衣迅速起身,朝騰三石畢恭畢敬地拱手一拜。


    騰三石看清柳尋衣的容貌後,麵沉似水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怪異之色,語氣略顯意外:“怎麽是你?”


    說罷,騰三石又將慍怒的目光投向嬉皮笑臉的秦苦,眉頭再度一皺,沉聲道:“老夫認得你,龍象榜上第五位的高手,江湖人稱‘鬼見愁’秦苦。”


    “老英雄鼎鼎大名,在下早已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幸會幸會!”秦苦在騰三石麵前不敢托大,連忙拱手作揖。


    “怎麽迴事?”騰三石將陰沉的目光投向滿桌的金銀首飾,不悅道,“一個是如日中天的賢王府黑執扇,一個是名揚天下的麻衣刀客,如今竟淪落到偷女子的飾物為生?或者……這是你們的特殊癖好?”


    “誤會!”柳尋衣解釋道,“這些首飾不是我們偷的,是……”


    “有道是‘捉賊拿贓’。”騰三石打斷道,“眼下人贓並獲,豈容狡辯?來人,收繳贓物,擒下秦苦。至於柳尋衣,待洛天瑾抵達華山鎮,老夫再親自與他理論!”


    “等一下!”


    秦苦的臉色陡然一變,忙道:“各位,這些都是小弟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偷東西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客人……”


    “你的意思是……這些首飾都是你的?”騰蒼反問道。


    秦苦不假思索地應道:“當然是我的!”


    “承認便好!”騰蒼冷聲道,“族長,素聞秦苦十分貪財,此事八成與柳尋衣無關,一切都是秦苦見財起意。”


    另一名騰族弟子附和道:“柳尋衣好歹是賢王府的黑執扇,料想不會做出此等齷蹉之事,自毀前程。”


    “什麽意思?”秦苦一愣,愕然道,“柿子專挑軟的捏?看我沒靠山,便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太欺負人了……”


    “少廢話,給我拿下他……”


    “等等!”


    騰蒼喝令未發,柳尋衣迅速擋在秦苦身前,懇求道:“騰族長,此事確有誤會,煩請三思。”


    騰三石臉色一沉,慍怒道:“柳尋衣,別忘記自己的身份!老夫要的人,你豈敢保他?”


    “無論我是柳尋衣,還是賢王府的黑執扇。秦苦是我朋友,他被人冤枉,我絕不能坐視不理!”


    “你的意思是……”


    “秦苦,我非保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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