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尋衣?”


    簡仲難以置信地望著狼狽不堪的柳尋衣,驚訝的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說話的功夫,柳尋衣已來到簡仲身前,二人相距不過數米之遙,四目相對,寒光閃爍,氣氛說不出的壓抑。


    簡仲稍作猶豫,隨之眉頭微皺,故作無辜地試探道,“柳兄弟,你說的話……我為何聽不明白?”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敢裝模作樣?”柳尋衣冷笑道,“我已經去過天榕寺,也見過被你害的生不如死的湯聰。簡仲,你好演技,將我們騙的團團轉,竟連一點蹊蹺都沒有察覺。”


    此言一出,簡仲的心裏頓時了然一切。他臉上的“無辜”之色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陰冷刺骨的殺意。


    “柳尋衣,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也更有本事。”簡仲不再掩飾自己的身份,哼笑道,“吐蕃八王果然是一群酒囊飯袋,中看不中用,竟連一個小小的蟊賊都對付不了。”


    “老天爺不讓我死,是想留著我這條命替天行道。”柳尋衣凝聲道,“簡仲,你機關算盡,非但讓我做你的替死鬼,而且還殘忍地殺害湯聰,讓他痛不欲生地煎熬一天一夜。此仇不報,我枉生為人。”


    “報仇?”簡仲不禁放聲大笑,輕蔑道,“就憑你這個蠢材,也配找我報仇?我若是你,僥幸撿迴一條小命,便會有多遠跑多遠,豈敢再出現在我麵前,自尋死路?”


    “你早就知道佛蓮子是轉世靈童,你替金劍塢辦事,故意瞞著我們,我可以視為各為其主。”一想起湯聰,柳尋衣心裏的怒火便抑製不住地噴湧而出,以至於他看向簡仲的眼神開始變的愈發狠戾,語氣也越來越猙獰,“但我不明白,你明明已經得手,為何要在天榕寺除掉湯聰?以你的城府、武功,大可將其甩掉,或者將其逼退,又為何非要置他於死地?”


    柳尋衣的困惑,對簡仲來說猶如癡人說夢,簡直不可理喻。他蔑視柳尋衣的婦人之仁,更不屑於他的假仁假義。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簡仲微微眯起雙眼,別有深意地盯著悲憤交加的柳尋衣,似笑非笑地說道,“不知這個答案,柳門主是否滿意?”


    “湯聰何人?你簡仲又是何人?”柳尋衣怒極而笑,獰聲道,“他豈能成為你的後患?”


    “柳尋衣,若想解決一個人的糾纏,最好的辦法就是送他歸西。這一節,你心知肚明。畢竟,你殺的人也不在少數。嗬嗬……殺人而已,對你我這種人來說,早已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你又何必大驚小怪?”簡仲蔑笑道,“我曾從軍數年,見過的死人,足以堆滿這座峽穀。在我眼中,殺人如同翻掌,輕而易舉,無關痛癢。”


    “你對生死或已麻木,但我沒有。”柳尋衣咬牙切齒地說道,“更何況,你殺的是我的兄弟。”


    簡仲麵露兇惡,心中一股執念,令他變的喪心病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癲狂道:“我的至親也曾被人殘忍殺害,可那又如何?這世道便是弱肉強食,你死我活。人活於世,若想不被人殺,唯有主動殺人。天下沒有王法,規矩由你我手中的刀劍而定。”


    “你昔日的境遇,並不是你濫殺無辜的理由。”柳尋衣怒意收斂,神情漸漸變的冷漠,幽幽地說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有什麽本事盡管施展出來,不要耽誤我趕路。”簡仲對柳尋衣的威脅置之不理,用衣袖擦了擦藏刀上的血跡,忽然刀鋒一揮,直指柳尋衣,挑釁道,“柳尋衣,這兩年你在江湖中名聲大噪,風頭正勁,對於你的種種傳說,我也有所耳聞。隻不過,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簡某對你的野史傳說,深表懷疑!江湖之中,人才輩出,隻可惜這幾年卻是一輩不如一輩,因此總有些虛有其表、沽名釣譽之徒,喜歡自吹自擂,濫竽充數。不知,你是不是其中之一?”


    “我是不是濫竽充數,你一試便知。”柳尋衣也不廢話,鋒利的藏刀毫不避諱地直指簡仲,冷聲道,“我也聽說‘九命無歸’武功奇高,自詡十八般兵刃樣樣精通,南拳北腿無一不曉。碰巧,對於你的種種傳奇,我同樣心存懷疑。什麽九命無歸?實在可笑之極。莫說你沒有,就算你真有九條命,我今天一樣殺你!”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就憑你也想和我鬥?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接招!”


    話音未落,簡仲已率先出手,隻見其身形一晃,瞬息之間已掠至柳尋衣麵前,手中藏刀疾出,直插柳尋衣的咽喉。


    簡仲速度極快,但柳尋衣的反應也絲毫不慢。


    就在簡仲的刀鋒殺至柳尋衣麵前時,柳尋衣腳下猛然一挫,身形暴退而出。他雙目如炯,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近在咫尺,不斷逼近的簡仲,麵無懼色,氣定神閑。


    “不知死活!”


    柳尋衣的迅捷反應,不禁令簡仲暗吃一驚。雖然他對柳尋衣的武功早有預料,但真正交起手來,柳尋衣的強勢表現,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鏗!”


    風雪之中,不斷飛退的柳尋衣猛地右手一揚,藏刀斜掃而上,與簡仲的刀鋒狠狠撞在一起,登時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簡仲刀鋒一偏,迅速變招,身形不退反進,欲要對柳尋衣形成攻壓之勢。


    “鏗鏗鏗!”


    柳尋衣毫不閃避,將滿心悲慟化作無窮戰意,與氣勢洶洶的簡仲硬碰硬地戰成一團。


    二人在電光火石之間鏖戰上百迴合,雙方你來我往,上下翻飛,攻勢不減,互不示弱。


    這場廝殺,雙方皆是以命相搏,刀影重重,快如閃電,驚天動地,勢若驚雷。


    一道道強勁而淩厲的刀氣,穿梭於漫天飛雪的峽穀之中。勢如水火的交鋒,你死我活的廝殺,針鋒相對,短兵相接,血濺七尺,刀覆十丈。


    一時間,峽穀內金戈鐵馬,聲勢不斷,天地間虎嘯龍吟,蕩氣不絕。


    最有意思的是,柳尋衣和簡仲在刀出如虎,風馳電掣的激烈交手中,招式卻是變幻不斷,相互之間奇招頻出,步步刁鑽。


    從江湖各派的招式,到朝廷正統的路數,二人皆是無一不精,無不擅長。


    簡仲本想憑借突變莫測的刀法,打柳尋衣一個措手不及,卻萬沒料到,柳尋衣竟對他所施展的各路刀法,盡數了然於胸,並且迅速變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一戰,至此已近三百迴合。


    雙方仍不分勝負,互為伯仲。相比於柳尋衣的不卑不亢,鎮定自若,簡仲卻越打越心驚,越打越駭然。


    “你……你竟然是官路的?”


    簡仲連變數招,堪堪逼退柳尋衣的猛攻,隨之飛身急退,滿眼錯愕地望著柳尋衣,叱問道:“柳尋衣,你究竟是什麽人?還不從實招來?”


    “我乃賢王府驚門之主,廢話少說,拿命來!”


    柳尋衣根本不給簡仲喘息之機,話音未落已是飛身而至,與此同時,漫天刀影再度鋪天蓋地,直撲簡仲而來。


    “不可能!你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你的武功路數,根本是朝廷正統路子,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別急!一會兒還有更大的驚喜!”


    柳尋衣的詭譎一笑,令簡仲頓時心中一驚,隨之精神漸亂,再難全神貫注地與之交手。


    並非簡仲定力不夠,隻因他剛剛力戰四大紫衣喇嘛,氣力消耗頗大,此時又與柳尋衣鏖戰三百迴合,內力更是損失殆盡,眼下已是精疲力竭,強弩之末,形勢岌岌可危。


    此刻,再被柳尋衣的武功路數所震驚,難免胸中失策,出招亂了幾分章法。


    見簡仲神思恍惚,柳尋衣看準時機,趁虛而入,在他分神的瞬間,驟然出刀,直取其胸口要害。


    “哼!”


    簡仲久經殺場,早已練出一身臨危不懼的本事。


    麵對柳尋衣的致命突襲,他在眨眼之間已權衡利弊,深知自己閃避無妄,加之體力將盡,斷不能久戰,因此毅然決定反客為主,絕地反擊,揮刀直逼柳尋衣的小腹,欲要用一刀換一刀,同歸於盡的殘忍方式,逼迫柳尋衣主動收招。


    隻可惜,簡仲低估了柳尋衣殺他的決心。


    半空中,寒光一閃,雙刀以迅雷之勢交錯而過。二人正麵相迎,寥寥數米,轉眼即逝。


    柳尋衣、簡仲見此情景,皆知對方心思,更知“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道理。


    因此,他們誰也沒有膽怯退縮,紛紛施展出全力一擊,欲與對方一決生死。


    “唿!”


    “噌!”


    “噗!”


    “嗤!”


    一連四聲,幾乎同時響起。先是雙刀劃破半空所發出的尖銳唿嘯,再是刀鋒交錯,雙刃摩擦而過的刺耳金鳴。


    緊接著,柳尋衣的刀鋒毫不留情地深深沒入簡仲的胸口,登時白進紅出,血流如注。


    反觀簡仲的藏刀,卻在刺破柳尋衣衣袍的瞬間,未能如願以償地插入血肉之軀,而是不由自主地向外一偏,繼而擦著柳尋衣的小腹劃了出去。


    簡仲此刀,令柳尋衣的衣袍四分五裂。可半晌過去,竟連一滴鮮血都沒有滲出,甚是奇怪。


    雙刀掠過,二人的身軀狠狠撞在一起。不同的是,柳尋衣神情狠戾,目光如狼。而簡仲卻是一臉茫然,滿眼驚疑。


    “如此驚喜,閣下可否滿意?”


    在簡仲難以名狀的複雜神情下,柳尋衣冷冷一笑,隨之緩緩低下頭去。


    此時,簡仲的藏刀,依然死死地抵在柳尋衣的小腹上。隻不過,在鋒利的刀刃和柔弱的肌膚之間,卻阻隔著一層薄薄的青絲軟甲。


    正是這件薄如蟬翼的青絲甲,不僅阻隔了刀刃肌膚,同樣也阻隔了生死陰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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