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地牢中,廖川、廖海二人輪番揮鞭,伴隨著一聲聲脆響,在黎海棠身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


    此刻,黎海棠的手腳被麻繩死死綁住,身體被高高吊起。一通鞭打之後,其身上的衣衫早已破敗不堪,若隱若現的軀體上,橫七豎八地布滿傷痕,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加之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淒楚模樣,令人不忍直視。


    麵無表情的鄧泉靜坐一旁,眼神冷漠地盯著被鞭打的渾身抽搐的黎海棠。不時又將目光轉向吊在黎海棠身旁,同樣傷痕累累的唐軒,眼中閃爍著一抹駭人的寒光。


    “我再問你們一次。”鄧泉的聲音突然響起,“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龍象山與絕情穀究竟有何勾結?”


    然而,麵對鄧泉的咄咄逼問,無論是唐軒還是黎海棠,皆是沒有半點迴音。


    望著半昏半醒的二人,鄧泉的眉頭微微一皺,隨之伸手一指角落的水桶。廖川會意,迅速上前,一人賞了他們一瓢冷水,令唐軒師徒陡然清醒幾分。


    “快說!免得再受皮肉之苦!”廖海惡狠狠地威脅道。


    鄧泉冷聲道:“再敢嘴硬,我挖掉你們的雙眼,削掉你們的耳朵,割下你們的舌頭,讓你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嗬嗬……咳咳……”


    唐軒慘笑兩聲,輕蔑道:“世人都說我們是異教魔頭,其實你們才是真正的蛇蠍心腸。什麽名門正派?正義之士?根本是浪得虛名,一派胡言!”


    “啪!”


    話音未落,廖川揮出一記耳光,狠狠打在唐軒臉上,令其口鼻之中再度溢出一股鮮血。


    “八爺,他們死鴨子嘴硬,我們怎麽辦?”


    “繼續打!”鄧泉冷漠道,“看看究竟是你們的拳頭硬,還是他們的嘴硬!給我打,一直打到他們肯說為止!”


    “是……”


    “鄧八爺且慢!”


    不等廖氏兄弟領命,地牢外陡然傳來一聲焦急的唿喊。緊接著,唐寂、唐修在洛棋的指引下,匆匆而至。


    見狀,鄧泉眉頭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二位是府中貴客,府主交代過要好生伺候。此地肮髒醃臢,唯恐怠慢客人,還請二位迴房歇息吧!”


    “敢請鄧八爺手下留情。”唐寂滿眼苦澀地望著唐軒二人,轉而朝鄧泉拱手道,“我二人負命在身,要將唐軒帶迴蜀中問罪。如果你將他打的不成人形,隻怕……我們迴去後無法交差。”


    “這……”聞言,鄧泉不禁麵露遲疑,躊躇道,“二位的意思我明白,可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有違。府主親命,要問出龍象山與絕情穀的關係。眼下這二人寧死不說,在下也很為難。”


    “此事我們已請示過洛府主,絕不會讓鄧八爺難做。”唐修忙道,“洛府主的意思是,願意將唐軒交由我們處置。你看……”


    鄧泉眉心一皺,轉而將狐疑的目光投向洛棋,但見洛棋默不作聲地輕輕點頭,心中瞬間了然,爽快道:“既是府主應允,二位便將唐軒帶走吧!”


    “鄧八爺深明大義,老朽佩服!”


    “等等!”


    就在唐寂二人欲替唐軒鬆綁時,唐軒突然眼神一狠,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要走,便將我徒兒一起帶走,否則……我寧可咬舌自盡,也絕不跟你們迴唐門。”


    “放肆!”唐寂怒喝道,“唐軒,你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豈能再管他人閑事?”


    “我不走!”唐軒五官猙獰,拚命扭動著身軀,閃躲著唐修的雙手,僵持道,“若不能將海棠一起帶走,我寧死也不跟你們迴去。如果你們能救下海棠,我非但跟你們迴去,而且還願意在唐轅麵前主動認罪,替你二人洗刷冤屈。如何?”


    似是被唐軒的條件所吸引,唐寂、唐修不禁對視一眼,眼中皆是一抹猶豫之色。


    躊躇再三,唐寂麵色尷尬地看向鄧泉,硬著頭皮開口道:“鄧八爺,此事你看……”


    “不行!”鄧泉當機立斷,斬釘截鐵地拒絕道,“黎海棠暗放冷箭,險些射死府主,罪無可恕,他必須留下!”


    “海棠若死,為師的絕不獨活。”唐軒毫不退讓,一意孤行。


    “你死不死與我何幹?”鄧泉冷笑道,“總之,任何人都休想將黎海棠帶走!”


    “這……”唐修左右為難,吞吞吐吐地懇求道,“鄧八爺,黎海棠放冷箭固然該死,但萬幸他尚未釀成大錯。你看……可否給老朽幾分薄麵,讓我們將他一同帶走……”


    言至於此,見鄧泉依舊不為所動,唐修又趕忙補充道:“老夫以項上人頭擔保,迴到唐門之後,我們定會嚴懲黎海棠,給洛府主一個滿意的交代。如何?”


    “那也不行……”


    “八爺!”未等鄧泉駁斥,一言未發的洛棋突然開口道,“所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念在唐房主不畏生死,在黎海棠的箭下救了府主一命的情分上,你何不網開一麵,將他們師徒一起交由唐門處置?”


    洛棋在賢王府的地位雖不及鄧泉,但其身份畢竟是洛家族人,再加上他年事已高,資曆頗老,因此鄧泉雖貴為八雄之一,但在洛棋麵前卻也不敢妄自托大。


    “洛老,我若將黎海棠私自放走,萬一府主責問起來……”


    “明日一早,我二人便向洛府主親口解釋清楚。”唐寂信誓旦旦地保證道,“絕不讓鄧八爺為難。”


    “這……”


    鄧泉麵露難色,遲疑再三,最終在洛棋的反複遊說下,勉強鬆口:“既然如此,那……二位請便吧!”


    “素聞賢王府內多義士,鄧八爺更不愧為豪傑中的豪傑。”唐修大喜過望,連連稱讚道,“老朽迴去之後,定會向總管稟明一切,永記洛府主的慷慨恩義!”


    “我二人能逃過一劫,保住一條老命,皆是受洛府主與諸位英雄的舍命相助。此恩此情,老夫沒齒難忘!”唐寂拱手道。


    寒暄幾句,在廖川、廖海的幫助下,唐寂、唐修將唐軒師徒從地牢帶走,血腥彌漫的地牢中隻剩鄧泉、洛棋二人。


    “鄧八爺,辛苦了!”


    “洛老辛苦!今夜……死傷了多少弟子?”


    “十七死,九重傷,輕傷者……不下百餘人。”


    “唉!”聞言,鄧泉不禁發出一聲苦澀的歎息。


    “八爺不必難過,這些弟子不會白白死傷。府主借勢而行,順水推舟,用今日的犧牲,換取更大的迴報。相信終有一日……我們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但願如此。”


    “如無別事,老朽先去忙了。”


    “洛老請便!”


    說罷,鄧泉與洛棋對視一眼,嘴角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意。


    ……


    深夜,書房內。


    一燈如豆,朦朧昏黃,映出洛天瑾那張疲憊倦怠的臉龐,顯的有些憔悴。


    “爹,您臉上的傷……不礙事吧?”


    洛鴻軒滿眼擔憂,親自為洛天瑾斟了一杯熱茶,小心翼翼地送至案前。


    “無礙!”


    洛天瑾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臉上的傷痕,苦笑道:“真沒想到,我叱吒江湖數十載,今夜竟險些被一個無名小輩取了性命。”


    “黎海棠箭法超群,深得唐軒真傳。”


    “江湖之中,人才輩出。”洛天瑾輕笑道,“相信用不了多久,這片江湖便不再屬於我們,而變成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洛天瑾此言,看似開明,實則卻又暗藏著諸多苦澀與無奈。


    “爹,您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我叫郎中來……”


    “不必麻煩!顏無極,黃陽明皆是絕世高手,與他們二人輪番交手,我不敢有絲毫懈怠,故而內力損耗甚巨。”洛天瑾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淡然道,“軒兒放心,爹隻是有些疲憊罷了。待我歇息兩日,便可無礙。”


    聞言,洛鴻軒懸著的心悄然落地,轉而又將目光投向候在一旁柳尋衣,正色道:“柳門主,幸虧你帶著梅紫川及時歸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也沒想到,一迴來竟會遇到這麽大的事。”柳尋衣凝聲道,“隻不知唐軒……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是唐門總管唐轅的親大哥,本是蜀中唐門暗器房的房主,後因總管之爭,與唐轅兄弟反目,之後離開唐門,加入龍象山,如今已位列龍象山四大護法之一。”洛鴻軒解釋道,“至於唐寂、唐修,則是專程來抓他迴去問罪的。”


    “問罪?”柳尋衣稍作思量,便已想通緣由,了然道,“想來蒙古人在辰州時所用的‘天女織衣’,並非唐門弟子外泄,而是出自唐軒之手。”


    “一點就透,倒也省去我一番唇舌。”洛天瑾微微一笑,繼而向柳尋衣、洛鴻軒叮囑道,“今夜已經證實,龍象山與蒙古人暗中勾結,狼狽為奸,日後你們在外行事要多加小心。”


    “記下了。”


    “軒兒,傳我命令,今夜之事任何人不許外傳,以免流言四起。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想太過張揚,更不想讓外人看我們的笑話。”


    “是。”洛鴻軒拱手領命,又道,“還有一事,令我百思不解。龍象山和蒙古人為何要救絕情穀的人?莫非……絕情穀與他們也是一丘之貉?”


    “有這種可能。”洛天瑾眼中精光閃爍,低聲道,“但還有一種可能,蒙古人有意借此機會,拉攏絕情穀。至於龍象山,或是被顏無極找來助拳的。”


    柳尋衣心頭一動,下意識地接話道:“也有可能,顏無極是龍象山找來助拳的。”


    “咦?”聞言,洛天瑾眉頭一皺,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與絕情穀有瓜葛的並非蒙古人,而是……龍象山?”


    “我也不敢斷言,隻是胡亂揣測罷了。”


    不知為何?柳尋衣此時的神情,看上去竟有些許躊躇。


    麵對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柳尋衣,洛天瑾不禁眼神一動,隨之目不斜視地吩咐道:“軒兒,下去傳命吧!”


    “是。”


    麵對神秘兮兮的二人,洛鴻軒雖然心中困惑,但卻沒有多問,轉身離開書房。


    “尋衣,現在你可以將絕情穀主的‘答複’,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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