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以為自己臨陣倒戈,便能討好河西秦氏與金劍塢?簡直是鼠目寸光,癡人說夢!”


    林方大滿眼不屑地盯著賀虎夫婦,向一旁的柳尋衣連連抱怨道:“潘八爺一世英名,怎會生出這般自私自利的女兒?他們害怕秦家,難道就不怕我們賢王府?”


    柳尋衣搖頭苦笑,道:“潘八爺雖嘴上說不再認他們,但又豈會真與他們決裂?正所謂血濃於水,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就算翻了臉,潘八爺也絕不會去害自己的親女兒。”


    慕容白淡淡地說道:“相比之下,得罪潘初八所要付出的代價,要比得罪秦家小的多。賀虎不愧是做買賣的,這筆賬倒是算的清楚。”


    “哼!他算的清‘福禍’這筆賬,卻永遠也算不清,自己虧欠潘八爺的人情債。”林方大憤憤不平地嘟囔道。


    說罷,林方大又將複雜的目光投向柳尋衣,猶豫片刻,方才湊上近前,低聲道:“賢弟,潘家如今隻剩你一人,與其冒險以一敵三,倒不如你也趁此機會,把這件事推了……反正潘八爺的親女婿,都打了退堂鼓,你這個假冒的孫女婿……順坡下驢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此刻,潘初八的老臉上布滿疲憊與失落,麵色蒼白如紙,眼中湧現著無盡的悲痛與哀傷,相比於眼下的局勢,他的心則更為窘迫。


    父女翻臉,無異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此刻,潘鳳跪在一旁泣不成聲,潘初八的心裏又豈會好受?


    “爺爺,千萬別氣壞了身子。”潘雨音滿眼急切地安慰道,“其實姑姑、姑父所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他們的擔心也是人之常情……”


    “住口!”


    潘初八猛然大手一揮,將身子柔弱的潘雨音順勢推到在地。或許他自己也沒料到,氣急之下出手竟會沒輕沒重,當下稍稍一愣,待看到潘雨音並無大礙後,方才沉聲訓斥道:“誰也不許替他們求情,潘家沒有這麽不孝的兒孫。”


    見潘雨音摔倒,不遠處的悟禪,下意識地麵露一絲擔憂之色。正當他猶豫著是否該上前安慰時,柳尋衣已將潘雨音攙扶起來。


    悟禪幡然醒悟,突然意識到潘雨音其實早已是“柳夫人”。不知為何,他心中竟突然湧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苦澀之意,眼中也隨之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失落。


    殊不知,自幼在佛門長大的悟禪,昨日已對潘雨音一見鍾情。小和尚到了這般年紀,即便動了凡心,也並非怪事。隻不過,這種事對於恪守清規戒律的悟禪來說,隻知心中百感千愁,不是滋味,但卻又說不出究竟,實在好生苦悶。


    “潘施主,此事……”玄明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恍若失神的潘初八,雖未挑明,但言下之意已十分明顯。


    潘初八神色一稟,先是恨鐵不成鋼地掃了一眼賀虎夫婦,轉而又將蒼老而渾濁的目光,投向柳尋衣。他幹癟的嘴唇顫抖不止,猶豫許久,方才強顏歡笑道:“尋衣,你還想不想繼續……由你自己決定吧!那兩個逆子雖貪生怕死,但他們有句話……卻說的沒錯,我的確不該為了自己,而枉顧一家老小的生死……”


    見狀,林方大趕忙拽了拽柳尋衣的衣袖,慫恿他趁勢推脫。


    柳尋衣一言未發,隻是麵色凝重地環視四周。


    失魂落魄的潘初八、羞愧難當的潘鳳夫婦、生死不明的潘雲,以及默默垂淚的潘雨音,這一幕幕淒楚,無不彰顯著潘家此時此刻的悲涼。


    甚至就連洛天瑾,此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們,隻能朝柳尋衣稍稍擺手,示意他不必牽強。戰或不戰,由他一人決定。


    場上,秦二漠視著潘家眾人,喝問道:“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苦肉計在老子麵前可行不通,你們到底還打不打?磨磨唧唧作甚?如果不打就趕快認輸,將‘玄水下卷’……”


    “潘家還沒輸!”


    不等潘初八迴話,柳尋衣卻突然開口。話音未落,他已飛身上場,目無表情地盯著秦二,淡然道:“秦二,可還記的我?在江南陸府時,我曾送了你十一道傷口,今日便再送你十一道,如何?”


    危難之際,柳尋衣挺身而出,無疑令潘初八感激涕零,不知所言。除他之外,其他人的臉色則是各有迥異,精彩紛呈。


    一見柳尋衣,秦二下意識地向後退出半步,神色凝重,目光謹慎,沉聲道:“潘家已連敗兩陣……”


    “那又如何?”柳尋衣搖頭道,“比武的規矩是戰至最後一人,而並非以場次論勝負。雖然潘雲敗北,賀虎棄戰,但潘家還有我!你們一刻未打敗我,就一刻不算贏。”


    “你……”


    “秦二!”


    場邊,秦天九突然開口道:“江南陸府之事我已聽說,你遠非此人對手,還是下來吧!”


    說罷,不等秦二反駁,秦天九又徑自對秦三下令道:“你上去與他切磋幾招,讓我見識見識此子的手段。不急於求勝,隻需堅持三十迴合不敗即可。”


    秦天九言外之意,是想借秦三之手,觀摩一下柳尋衣的招式和路數,以便應對。


    “九叔,要不要先讓二哥消耗他……”


    “不必。”不等秦三提議,秦天九卻突然擺手道:“先在江南陸府出盡風頭,後在洛陽鳳鳴樓一戰成名,我對此子極有興趣,所以想親自會會他。”


    說罷,秦天九狠戾的目光直直投向柳尋衣,同時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幹癟的嘴唇,眼中陡然迸發出一抹兇狠而亢奮的嗜血獰光。


    秦天九目不斜視,淡淡開口道:“潘家隻靠他一人,那秦家也隻靠一人。稍後秦三無論勝負,都不作數。我要與此子,一戰定輸贏!”


    “九叔,這……會不會太過冒險?”聞言,秦三急忙將詫異的目光,轉向一言不發的秦明。卻見秦明眼神稍稍猶豫片刻,轉而朝他若有似無地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其不必多言。


    “那好!我這就替九叔,去好好探探他的底!”秦三眼神一狠,拎起烈陽刀,大步朝場中走去。邊走邊嚷嚷道:“其實上次在陸府,我就想與閣下一較高下,隻可惜沒有機會!”


    說話的功夫,秦二已麵色遲疑地緩緩退場,與秦三相遇時,還不忘叮囑一句:“此人武功極高,三弟千萬小心!”


    “好啊!”柳尋衣爽朗一笑,迴道,“我正好也想領教秦三爺的高招!”


    “少廢話,看刀!”


    在距離柳尋衣還有十餘米的地方,秦三陡然暴喝一聲,繼而腳下一頓,身形如離弦之箭,迅速柳尋衣射來。眨眼間,秦三的人未到,但刀卻已先一步殺至柳尋衣麵前。


    麵對突然出手,欲要先發製人的秦三,柳尋衣臨危不亂,任由氣勢兇猛的烈陽刀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斷放大,他卻巍然不動。直至淩厲的刀鋒朝自己的天靈蓋劈砍而下,他鎮定的目光方才驟然一變。


    “噌!”


    “鏗!”


    伴隨著幾乎同時響起的兩道輕響,柳尋衣拔劍出鞘,順勢向上一挑,瞬間將烈陽刀高高架起。


    秦三手腕一翻,招式急變,刀刃緊貼著劍刃向柳尋衣的右手砍去,刀劍摩擦迸發出一連串耀眼的火星,同時發出一道尖銳刺耳的鳴響,惹的觀戰眾人無不眉頭一皺。


    秦三此招,宛若銀河落九天,轉瞬間殺至柳尋衣的劍舌,伴隨著“哢嚓”一聲輕響,烈陽刀生生將寶劍的護手斬斷,繼而一馬平川,直接砍向柳尋衣握劍的右手。


    “尋衣小心!”


    林方大高聲提醒,這一聲令本就精神緊張的潘雨音,心裏再度“咯噔”一沉。


    “柳尋衣,我砍下你的右手,看你日後還敢不敢多管閑事?”


    “哼!雕蟲小技!”


    麵對秦三的威脅,柳尋衣冷哼一聲。緊接著,他的右手毫無預兆地突然一鬆,寶劍順勢脫手。如閃電般殺來的烈陽刀,順著空蕩蕩的劍柄徑自擦飛而出,未能傷及柳尋衣分毫。


    “你……”


    “該我了!”


    不等秦三麵露詫異,柳尋衣右腳迅速向前踢出,腳尖精準地點在即將墜地的寶劍劍尾,利劍受力,劍身猛然一顫,當即朝秦三的小腹射去。


    此刻,二人相距不足三尺之遙,因此利劍轉眼而至,直直地刺入秦三的小腹。


    情急之下,秦三迅速將身體一扭,劍尖在刺破他的肌膚後,順勢擦著他的側肋向上飛出,鋒利的劍刃瞬間刮下一塊鮮血淋漓的皮肉,同時在半空中濺起一道血色漣漪。


    柳尋衣趁勢而上,迅速探手,將寶劍收於手中。


    “好!”潘初八精神激動,連連拍案叫絕。


    秦三殺招不成,反被柳尋衣所傷,當即又驚又怒,連連後退數步。他伸手死死捂著小腹,麵色詫異地望向柳尋衣。此時,鮮血抑製不住地順著秦三的指縫“汩汩”冒出,眨眼已浸透他的衣袍。


    “看來秦三在柳尋衣手中,堅持不了三十迴合。”秦明幽幽地說道,“他若穩紮穩打,或許還有機會。可惜他太急功近利,尚未弄清柳尋衣的底細,就想一招置人死地,莽撞了。”


    秦天九隻是默默注視著戰局,卻並未答腔。


    秦三大手一揮,將沾染的鮮血奮力甩掉,隨之眼神複雜地望著手中的烈陽刀,自言自語道:“無論如何,三十迴合之內,我絕不能輸,死也不退!”


    似是下定決心,秦三猛然抬頭,滿臉堅毅地怒瞪著柳尋衣,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


    “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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