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瑾,你……”


    “我不過是替天行道,秦府主和潘八爺不必謝我。此人賊眉鼠眼,滿口胡言,又常年為患潁川,欺行霸市,無惡不作。他的話又豈能盡信?依我之見,一切皆因此人在背後搗鬼,謀奪潘家基業不成,便設法害死潘武,而後又怕東窗事發,於是胡亂編造,汙蔑河西秦氏在背後主使,甚至還找人假扮秦天九,掩人耳目。”


    秦明尚未質問,洛天瑾已風輕雲淡地解釋一番。轉而朝李老虎的屍體輕輕揮手,柳尋衣趕忙下令廖川、廖海將屍體抬出禪室。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玄明雙手合十,口念佛號,臉上頗有幾分悲憫之意。


    “洛府主。”秦明強壓著心頭不悅,沉聲道,“你現在殺了此人,豈不是死無對證?”


    洛天瑾深邃的眸子直直注視著秦明,似笑非笑地說道:“如今真相大白,罪魁禍首以死贖罪,秦府主還想對證什麽?難道秦府主到現在還一口咬定,此事是潘八爺故意誣陷不成?”


    “有這種可能……”


    秦大下意識地開口反駁,但他的話才說出一半,便被洛天瑾不怒自威目光,生生噎迴。秦明見狀,立即出言喝斥道:“閉嘴!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沒大沒小,還不趕快向洛府主賠罪!”


    “我……”


    “罷了!”洛天瑾隨意擺了擺手,對秦明笑道:“潘武被人毒死,潁川人盡皆知。就算潘八爺想栽贓誣陷,也斷斷不會用自己兒子的性命來做賭注。更何況,潘武還是潘家武功最好的人。失去他,潘家猶如斷去雙臂,又如何能應付明日之戰?”


    見洛天瑾如此袒護潘初八,秦明分外惱怒。與此同時,他也知道若自己再僵持下去,非但不能刁難潘家,說不定還會節外生枝,影響十年之戰。


    緊接著,秦明又轉念一想,剛剛這場戲,是不是洛天瑾和潘初八故意設計的?目的正是逼自己借題發揮,不依不饒。如此一來,潘初八便有借口拖延戰局,甚至……毀約。


    心念至此,秦明眼神猛然一動,看向洛天瑾和潘初八的目光中,不經意地湧出一抹陰寒之色。暗道:“你們聯手做餌,想引我上鉤,我偏不讓你們逞心如意。”


    想罷,秦明的臉色稍稍緩和幾分,再度深深看了一眼,麵色茫然的潘初八,從而淡淡開口道:“既然洛府主已將罪魁禍首就地正法,秦某也自然不會再追究。剛才的鬧劇,我可以當成一場誤會。隻希望潘八爺,日後再想做什麽事前,請務必三思而後行,以免害人害己!”


    被秦明冷嘲熱諷,潘初八的老臉一陣變顏變色,但卻沒再出言反駁。無論如何,洛天瑾出麵,好歹保住了他的性命和顏麵,潘初八通情達理,自然不會再橫生枝節,自找麻煩。


    隻不過潁川之事,潘家確實吃了大虧,但以眼下的局勢,潘初八隻能“啞巴吃黃連”。


    “如無其他異議,請各位盡快商定明日之事。”玄明趁勢開口道,“少林後山,有一座文殊法場,方圓百丈,青石鋪地,本是我少林弟子,在浴佛時節舉行法會之所。今日,暫借於秦施主和潘施主,助你們早日化幹戈為玉帛,也算是一份功德。秦施主一行人,今夜可在寺中歇息。由於潘施主隨行之人中有位女眷,因此不便在寺內留宿,今夜還請在後山觀音院下榻,老衲早已命人將那裏打掃幹淨。”


    “有勞玄明大師!”眾人齊聲道謝。


    “老衲受邀主持明日比武,自當恪守公允。”玄明繼續道,“敢問秦施主和潘施主,你們兩家,明日將派何人上場比武?”


    秦明輕掃一眼麵色凝重的潘初八,嗤笑道:“潘八爺大可放心,秦某不會親自出手,以免被人說我恃強淩弱。明日一戰,秦氏派秦天九、秦二、秦三出戰。”


    “什麽?”此話一出,洛天瑾和潘初八的臉色陡然一變,洛天瑾狐疑道:“秦府主真打算派秦天九上場?”


    “有何不可?”秦明淡然道,“眾所周知,我秦家天命所限,世代受累。凡秦家子弟,無一人可以活過六十歲。這或許與我們苦練‘赤火刀法’有關,‘赤火刀法’至陽而缺陰,溢火而少水,以至氣勝血虛,陰陽失合,故而難以益壽延年。如今,唯有將‘赤火上卷’與‘玄水下卷’陰陽調和,方能解此命數。九叔已年過五旬,天命將至,他豈能不親自上陣,為自己爭取一條活路?”


    聞聽此言,柳尋衣突然想到性情古怪,滿身戾氣的潘武。暗道:“既然‘赤火上卷’陽盛陰衰,那‘玄水下卷’則應是陰盛陽衰。隻練‘赤火上卷’難以活過六十歲,那隻練‘玄水下卷’八成也活不長。迴想潘家二爺,年紀雖輕,但看上去卻比他大哥潘文還要滄桑,便是苦練‘玄水下卷’所致。而潘家人之所以不像秦家人那般短命,是因為潘八爺自廢武功,而且不許後人學習‘玄水下卷’,所以才僥幸避開此劫。如此想來,在沒有練過另一卷的情況下,隻得到‘赤火上卷’或是‘玄水下卷’,未必是好事。難怪府主對潘八爺要贈送‘玄水下卷’之事,反應如此冷淡,原來他早已想到這一節,深知自己即便得到‘玄水下卷’,也斷斷不會去練。”


    想罷,柳尋衣下意識地看向洛天瑾,眼中的欽佩之意更顯濃鬱。


    “秦天九乃武林前輩,由他出手,潘家豈能有勝算?”慕容白心有不忿,冷冷開口道。


    “比武本就有輸有贏,若讓潘家有了勝算,我秦家豈不是必敗無疑?”秦天九緩緩開口道,他的聲音如豺狼一般,陰戾而嘶啞。


    “不錯!”秦明附和道,“比武應各憑本事,更要願賭服輸。”


    “你們……”


    “咳咳。”不等林方大憤憤不平地開口駁斥,玄明突然輕咳兩聲,轉而問向潘初八,道:“潘施主,不知潘家又會派何人應戰?”


    潘初八心中慍怒,臉色難看至極,沉聲道:“我孫子潘雲、我女婿賀虎以及……”言至於此,潘初八將複雜的目光投向柳尋衣,頗為苦澀地說道,“我孫女婿,柳尋衣。”


    “什麽?”這次輪到秦家驚訝,尤其是秦大,他瞪著一雙狐疑而驚駭的虎目,直勾勾地盯著柳尋衣,錯愕道:“柳尋衣你……你什麽時候變成潘家的孫女婿了?”


    秦明眉頭一挑,疑惑道:“有何不妥?”


    “府主有所不知,這個柳尋衣就是曾在江南陸府……”秦大趕忙俯身上前,在秦明耳邊快速竊竊私語一番,將關於柳尋衣的消息,盡數告知秦明。


    秦明聽後,看向柳尋衣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審視之意。待秦大起身,秦明方才眉頭微微一皺,狐疑道:“你是賢王府的人?”


    “是。”柳尋衣迴道,“但也是潘八爺的孫女婿。”


    秦明將不悅的目光轉向洛天瑾,話裏有話地問道:“洛府主,我知道你與潘家素來交好,可更知道北賢王一向光明磊落,為人正直。卻萬沒料到,今日你竟使出這般手段?似乎……不是君子所為吧?”


    洛天瑾佯裝無辜,搖頭笑道:“秦府主誤會了,柳尋衣與潘雨音兩情相悅,之前在潁川大排筵宴,拜堂成親。這些都是他們年輕人的私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又怎好幹涉太多?”


    “不錯!”潘初八接話道,“雨音與尋衣早就認識,我也早認定他這個孫女婿。那時的尋衣,尚未拜入賢王府。所以,尋衣是潘家女婿在先,成為賢王府弟子在後。更何況,如今他與我孫女好事已成,當然是潘家自己人,也自然可以代潘家出戰。”


    見洛天瑾與潘初八一唱一和,秦明心中不恥,但卻並未過多爭論。


    秦明知道,既然潘初八鐵了心讓柳尋衣出戰,那無論他指出多少質疑,潘初八都會厚著臉皮一一搪塞。至於柳尋衣與潘雨音,究竟是怎麽迴事,秦明身為局外人又豈會知曉?到頭來,還不是任由潘初八胡編亂造?就算潘初八硬說他們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怕也沒人能驗證真偽?


    而且,秦明打心底看不起柳尋衣這個無名小卒。見他年紀年輕輕,資曆淺薄,故而也並未將其放在心上。加之明日有秦天九坐鎮,秦明就更沒閑情逸致,去錙銖必較。


    “秦施主,你可有異議?”


    麵對玄明的詢問,秦明隻是輕哼一聲,卻並未答腔。


    玄明稍作猶豫,方才繼續說道:“既然潘、秦兩家比武之人已定,那明日辰時初刻,在文殊法場一較高下。依照約定,最終獲勝之人,將有資格得到‘玄水下卷’。如此,各位便暫時迴去歇息……”


    “等一下!”


    不等玄明散場,秦明卻突然開口說道:“既然明天我們要爭奪‘玄水下卷’,那現在潘前輩是否應先將‘玄水下卷’交出來?以免明日戰敗,又有諸多推諉。”


    “這……”


    “我並無私心。”秦明補充道,“玄明大師乃得道高僧,公正嚴明,不藏私心。不如先將‘玄水下卷’交由大師保管,待明天分出勝負後,再由他將此卷交出。不知潘前輩意下如何?”


    “這個法子好!公平!”秦大連忙應和道。


    “言之有理!”秦天九陰笑幾聲。說罷,他還故作狐疑地瞥了一眼潘初八,反問道:“莫非潘八爺連玄明大師也信不過?”


    “這……”潘初八猶豫再三,轉而將躊躇的目光投向洛天瑾。見洛天瑾稍稍思量,繼而輕輕點了點頭,潘初八方才下定決心,正色道,“好!我將‘玄水下卷’交於玄明大師保管,以免再有人說三道四。”


    說罷,潘初八從隨身行李中,掏出一個一尺見方的木匣,‘玄水下卷’正藏於其中。見此,秦明、秦大、秦天九的眼中,同時迸發出一抹激動的光澤。


    “玄水下卷隻此孤本,還請玄明大師小心保管。”潘初八滿眼不舍地將木匣交於玄明。玄明當眾開匣檢閱,確認無誤後,又將木匣上鎖封印,以免有人趁機窺伺抄錄。


    “潘施主放心!”玄明正色道,“老衲將此卷封印後,暫存於少林藏經閣內。那裏是少林禁地,有達摩院四大高僧晝夜守護,天下無人能不請自入,定保此卷萬無一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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