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柳尋衣被提拔為驚門之主,下午,他便搬離了之前的小房間。洛天瑾賜予他一處別院,以作晉升之禮。


    傍晚,林方大和“福壽康寧”,帶著酒肉前來向柳尋衣道賀。


    一輪圓月下,幾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彼此間相談甚歡,喝的極為痛快。期間,心情舒暢的柳尋衣更是大發豪情,為林方大幾人舞了一段精妙絕倫的醉劍,引來眾人連連叫好。


    似是被柳尋衣院中的熱鬧聲所吸引,其他休門弟子也陸續攜帶著酒菜前來,加入這場酒局。


    不久後,洛鴻軒、洛凝語兄妹也來了,不同是洛鴻軒是滿麵春風而來,而洛凝語則是一改之前的活潑豪爽,神色中略顯幾分扭捏。顯然,她還未從感情漩渦中完全走出來。


    好在有林方大和“福壽康寧”等人積極活躍氣氛,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曾經的洛凝語給“找”了迴來。後來她竟臉色緋紅地端著酒杯,連連向柳尋衣敬酒道賀,巾幗不讓須眉的豪爽,惹的眾人紛紛起哄。但她那隱隱泛紅的眼圈,卻讓柳尋衣既苦澀又愧疚。


    再之後,鄧長川、慕容白、蘇堂、洛棋幾人也被喧鬧聲吸引而來,前來向柳尋衣道喜,林方大連忙命人又搬來數十壇好酒,狹窄的庭院中,聚集了數十人,眾人無不開懷暢飲,談笑風月。


    一時間,柳尋衣院中的氣氛,竟比中堂內洛天瑾宴請賓朋的元宵酒宴,還要熱鬧。


    “柳大哥好福氣,入府不過短短數月,竟一躍成為驚門之主,這種事在賢王府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張福吐著酒氣,醉醺醺地恭維道,“柳大哥……不!現在應該叫柳門主,我敬你!喝!”


    “與其說柳大哥好福氣,不如說柳大哥好本事。”王壽搖頭辯解道,“咱們的福氣也不差,怎麽就成不了門主?說到底,還不是沒那個本事?”


    “對對對!”張福連連點頭道,“你說的對,我自罰一碗!”


    “不行!要罰三碗!”


    林方大高聲喝令,立即引來一陣起哄,緊接著眾人又是一陣豪爽大笑。


    “賢弟!”醉意朦朧的林方大,緊攬著柳尋衣的肩膀,含糊不清地說道,“你看,今天來給你道喜的,都是咱休門的兄弟。那些驚門弟子,還有下三門的人,竟一個也沒來,實在不像話!再怎麽說你如今也是驚門之主,是那些混賬東西的老大,他們豈能不來向你道喜?就算他們不來,那許衡怎地也不來?”


    “對!”王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憤憤不平地說道,“柳大哥你一句話,我這就去下三門把那群小子給你叫來……”言至於此,他卻腳下一個踉蹌,身子再度摔倒在地。


    “無妨!無妨!”柳尋衣滿不在乎地大笑道,“許大哥今天被府主責罰,難免心中難過,讓他來向我道喜,豈不是強人所難?至於其他驚門弟子……他們追隨許大哥多年,今日見到許大哥受罰,想必心裏也一定不好受。罷了!罷了!”


    “那可不行!”林方大大手一揮,高聲嚷嚷道,“你是我林方大的兄弟,他們不給你麵子,就是不給我林方大麵子。許衡受罰是自作自受,與你何幹?”


    “方大此言差矣。”鄧長川諱莫如深地笑道,“這並非是麵子,而是威信。他們在等著尋衣去主動找他們。”


    說罷,鄧長川將目光轉向柳尋衣,解釋道:“尋衣,雖然府主將你提拔為驚門之主,但下三門中多是些自視甚高、桀驁不馴之輩,你若想讓他們心服口服,還需靠自己的真本事,而不能隻靠府主的一道命令。”


    “下三門不同於上三門和中平二門,那裏多是半路投效賢王府的江湖豪傑,相比起府主的命令,他們更信服拳腳刀劍上的真功夫。”洛棋點頭笑道,“許衡執掌驚門多年,在門中素有威望,而且他還是狄陌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所以在上上下下都很有麵子。如今他前腳被貶,後腳你便取而代之,難免會激起下三門弟子的不服和怨氣,所以不要以為有府主器重便是萬事大吉。你不樹威,定會被他們齊心排擠,甚至會被架空。”


    “他們敢?”林方大怒聲道,“誰敢排擠我兄弟,老子就一刀……”


    “你一個上三門的門主,哪裏管的了下三門的事?”蘇堂斥責道,“今日柳尋衣出任驚門之主,算是徹底離開了上三門。日後,林方大你休要再胡亂插手,否則我難以向黑執扇交代。”


    “交代個屁,大不了尋衣再迴休門,我這個門主都可以讓給他做!”林方大酒勁上頭,又開始口無遮攔。


    “你……”


    柳尋衣看著林方大和蘇堂愈演愈烈,趕忙圓場笑道:“來來來,喝酒!喝酒!此事我自有分寸,白執扇和大哥千萬別為此傷了和氣!嗬嗬……”


    “來,喝酒!”林方大端起酒碗,朝眾人一舉,高聲道,“讓我們一起恭賀尋衣晉升驚門之主!”


    “恭賀柳門主!”休門弟子一起舉碗,齊聲祝賀。


    “嗬嗬,這裏真是好熱鬧啊!”


    突然,一道戲謔的笑聲自院門外響起。緊接著,一個獐頭鼠目,鳶肩羔膝的精瘦男子步入院中,此人骨瘦嶙峋,其貌不揚,臉上洋溢著一抹極為猥瑣的笑容,令人怎麽看怎麽不痛快。


    “湯聰見過公子、小姐、五爺、七爺、白執扇、青執扇、林門主。”來人一進院子,便點頭哈腰地朝鄧長川幾人挨個行禮。


    此人名叫湯聰,年紀不大,但行事頗為老練,他曾是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江湖飛賊,輕功卓絕,頗有造詣。


    當年,湯聰被江一葦賞識,相約與之比試一番,倘若贏了他,便要他進入賢王府效命,結果可想而知。湯聰進入賢王府後,被洛天瑾安排入驚門,交由狄陌和許衡調教,至今也有五年了。


    如今的湯聰早已是驚門弟子中的佼佼者,更是許衡的心腹之一。


    “你瞎了?”慕容白語氣一冷,眼中寒光四射,直嚇的湯聰身子一顫,“沒看到柳門主嗎?為何不行禮?一點規矩都沒有!”


    “是!”湯聰再如何狡黠,也斷不敢與慕容白耍心機,趕忙朝柳尋衣拱手施禮道:“湯聰見過門主!”


    “湯聰,你怎麽來了?”林方大鄙夷地掃了湯聰一眼,嗤笑道,“難道三百驚門弟子中,隻有你一人想著來給新門主道喜?”


    “嘿嘿……林門主又在說笑了。”湯聰擺手笑道,“驚門弟子皆是純樸直爽之輩,一向勠力同心,又豈會隻有我來道喜呢?”


    “哦?”林方大饒有興致地盯著湯聰,反問道,“既然你來了,那其他人為何不來?”


    “林門主又誤會了。”湯聰奸笑道,“小的也沒說自己是來道喜的,其他兄弟又如何會來?”


    “你他媽的……”


    “大哥!”不等林方大拍案而起,柳尋衣已先一步將其攔下,轉而問向湯聰,“來此何事?”


    “迴門主,黑執扇請門主前去議事。”湯聰笑道,“黑執扇和其他兩位門主,現已在東堂,如今就差門主了。”


    “現在?”柳尋衣頗為詫異地看了一眼天色,反問道,“此刻天色已晚……”


    “迴門主,下三門的規矩和上三門不太一樣。”湯聰突然打斷柳尋衣的話,徑自說道,“黑執扇性情剛烈,規矩也十分嚴謹,所以何時議事隻需聽命便可,並不分什麽白天晚上。就算是三更半夜,隻要黑執扇一聲令下,下三門弟子也得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整整齊齊地站在東堂候命,否則便要受罰。”


    “如何受罰?”柳尋衣狐疑道。


    “輕則無情棍,重則染血鞭。”湯聰笑道,語氣中頗有戲謔之意。


    柳尋衣錯愕地看了看湯聰,轉而又看向身旁的林方大,問道:“大哥,何為無情棍?何為染血鞭?”


    不等林方大開口,湯聰再度搶話道:“迴門主的話,無情棍便是挨棍子打,染血鞭便是要受鞭子抽。因為棍子打,經常傷筋斷骨,故而叫‘無情棍’。而鞭子抽,隻需一下便能血濺三尺,所以叫‘染血鞭’。”


    “嘶!”聞聽此言,在場的休門弟子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與此同時,他們也在暗自慶幸自己所在的是上三門。蘇堂雖也十分嚴厲,但卻遠沒有狄陌那般狠辣無情。


    “這是什麽規矩?”林方大怒喝道,“府主一向寬仁為懷,何時定過這般規矩?”


    “這規矩不是府主所定,而是黑執扇所定,凡下三門弟子皆要遵循。”湯聰道。


    “這……”


    “林方大不必多言!”蘇堂突然開口喝止道,“下三門有下三門自己的規矩,我們身為外人,不要插手。”


    “尋衣,去吧!”洛鴻軒催促道,“沒聽他剛才說的話嗎?一盞茶的功夫,如若不到,便要受罰,你切勿耽擱時間。”


    “我……”


    “公子不必擔心,因為門主是初來乍到,所以黑執扇特意交代,這一次不算。”不等柳尋衣開口,湯聰再次搶話道。說罷,他還朝柳尋衣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道:“門主,請吧!驚門三百名弟子可都在東堂,等著見新門主呢。”


    湯聰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斷柳尋衣講話,令林方大等人倍感憤怒,但柳尋衣卻是一副寵辱不驚,不喜不怒的鎮定模樣,緩緩點頭道:“頭前帶路!”


    “遵命!”湯聰說罷,便向鄧長川等人迅速施禮告辭,轉而快步離開庭院。


    “尋衣。”林方大拽著欲要跟上前去的柳尋衣,眼中頗有擔憂之意,“湯聰來者不善,看來下三門已為你備了一場鴻門宴,就等著找你麻煩,今夜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蘇堂冷喝道,“柳尋衣是驚門之主,他去東堂議事理所應當,你去作甚?”


    “我不放心……”


    “大哥!”柳尋衣輕輕拍了拍林方大的手臂,淡笑著安撫道,“剛才鄧五爺和青執扇說的對,我不能隻依靠府主的恩賜,去做這個驚門之主,要憑真本事。賢王府威震天下,我這個驚門之主,又豈能給你們丟人?放心,小弟自有分寸!你們隻管繼續喝酒,我去去就迴!”


    說罷,不等林方大再勸,柳尋衣已迅速走出庭院,跟著湯聰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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