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風平浪靜。


    由於年關將至,故而江湖各路英雄豪傑,紛紛前來拜會北賢王。這段時間,賢王府內勝友如雲,高朋滿座,來自五湖四海的武林同道絡繹不絕,分外熱鬧。


    八方賓朋紛至遝來,令洛天瑾應接不暇,忙的不亦樂乎。因此,他不得不將潘家之事,與將軍府提親之事暫緩,一切等年後再議。


    賢王府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忙的不可開交,卻唯獨將柳尋衣賦閑在外。


    洛天瑾似乎將柳尋衣徹底遺忘,他吩咐林方大前往城外擺茶設座,用以接、送各路賓客,但卻未給柳尋衣安排任何差事。


    既不讓柳尋衣與林方大共事,又不給他另謀差事。以至於從潁川迴來後的幾天,柳尋衣一直無所事事,整日在府內閑庭散步,眼巴巴地看著其他人忙的昏頭轉向,自己卻閑的發慌,別扭之極。


    由於猜不透洛天瑾對自己的態度,故而柳尋衣的內心愈發忐忑不安。


    值得一提的是,在柳尋衣惶惶不安的這段日子,洛凝語卻隔三差五地出現在他麵前,並陪他一起打發閑暇時光。


    不過洛凝語畢竟是賢王府的大小姐,難免要陪洛天瑾和淩瀟瀟,一同招待江湖貴客。因此,她雖想整日和柳尋衣待在一起,但卻又礙於自己的身份,不得不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如此反複,甚是苦惱。


    其實這對柳尋衣來說,反倒是件好事。洛凝語在他身邊會一直問東問西,他雖心神不寧,但又不得不提起精神,小心敷衍,以免自己稍有疏忽,不慎失言。


    因此洛凝語離開,柳尋衣反倒落得輕鬆。


    鬥轉星移,賢王府在一片敲鑼打鼓的喜慶氛圍中,轉眼迎來臘月二十三。


    清晨,柳尋衣獨坐房中,望著趙馨贈予他的手帕,癡癡地發呆。


    “與馨兒辭別至今,已有小半年了,也不知她如今過的如何?”柳尋衣的手指輕輕在手帕上劃動著,腦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趙馨的一顰一笑,眼底隨之泛起一抹思念之意。


    他似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對腦海中的趙馨輕聲訴說:“這段日子我音訊全無,想必你又在為我擔心。許久未見,不知你身子如何?有沒有因我而消瘦?又是否終日鬱鬱寡歡?馨兒,我真的很牽掛你……”


    柳尋衣將手帕拿到麵前,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手帕的餘香,心中對趙馨的思念變的愈發強烈,“馨兒,我一定會盡快迴去見你,你等我!等我功成名就,再找到玉兒,我們就能一家團聚,相伴在一起,永不分開……”


    “砰、砰砰!”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柳尋衣的思緒。他精神一震,趕忙將手帕塞入懷中,隨之深吸一口氣,迅速穩定心神,繼而起身朝房門走去,並隨口抱怨道:“大小姐,你怎麽又迴來……”


    話未說完,房門已開。但此刻站在門外的人卻並非洛凝語,而是蘇堂和一位須發灰白,精神矍鑠的六旬老者。


    “見過白執扇!”


    “不必多禮。”


    不等柳尋衣見禮,蘇堂已徑自帶著那名老者步入房中,同時引薦道,“尋衣,這位是洛棋前輩,乃府中的青執扇。”


    “青執扇”執掌中平二門,主管賢王府家政,因此洛棋是洛天瑾的自家人。


    聞言,柳尋衣神色一稟,趕忙向洛棋施禮道:“晚輩柳尋衣,見過青執扇!”


    “小兄弟不必多禮,今日不請自來,其實是有事想找你幫忙。”洛棋性情隨和,平易近人,言談舉止令人如沐春風,十分愉悅。他朝柳尋衣擺手笑道:“若非狄陌外出未歸,老夫也斷不敢勞煩上三門。”


    洛棋所說的“狄陌”,正是執掌賢王府下三門的黑執扇。


    蘇堂笑道:“洛老不必見外,我們都是賢王府的人,豈能再分什麽彼此?更何況區區一件小事,又何必勞煩下三門,我今天日落前便能替你解決。”


    “多謝!多謝!”洛棋朝蘇堂拱了拱手,轉而又看向一臉茫然的柳尋衣,笑道,“也先謝過小兄弟了。”


    “萬萬不敢!”柳尋衣急忙還禮,隨後又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蘇堂,問道,“恕在下愚鈍,不知二位的意思是……”


    蘇堂反問道:“柳尋衣,你可還記得東海茶樓?”


    柳尋衣當然記得,當初他和林方大在東海茶樓為一對兒賣唱父女打抱不平,因此才得罪了蒙古小王爺。對於此事,柳尋衣至今記憶猶新。


    隻是柳尋衣不知蘇堂的言下之意,故而緩緩點頭道:“請白執扇明示。”


    蘇堂解釋道:“東海茶樓的掌櫃前幾日來找洛老訴苦,他說近些日子,總有人無緣無故地找他麻煩。不但故意找茬,而且還打傷茶樓裏的夥計和客人。如今夥計們跑的跑,傷的傷,客人們也嚇的不敢再光顧,以至於生意慘淡,難以維持。”


    洛棋接話道:“東海茶樓雖不是自己的產業,但這麽多年卻一直本本分分地做生意,不坑不騙、不偷不搶,對賢王府定下的規矩,也一直恪守遵循,從未出過亂子。這位掌櫃與老夫平日裏有些私交,關係頗為不錯。依規矩,凡是正兒八經,循規蹈矩的買賣,賢王府都會關照庇佑,而對於那些破壞規矩,肆意妄為之人,則要嚴懲不貸,絕不姑息養奸。如今東海茶樓突然出現這麽一檔子事,倘若我們坐視不理,非但壞了規矩,而且還會落人口實。”


    三言兩語,柳尋衣便已聽懂他們的意思。洛棋想替東海茶樓出頭,順便殺雞儆猴,為賢王府立威。


    “眼下不同往日。”蘇堂話鋒一轉,說道,“汪緒統與以往的蒙古官僚不同,他野心極大,欲將洛陽城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並一直在暗中排擠我們。天香樓一聚,汪緒統和府主相互試探,都想將對方拉攏到自己麾下,但結果卻不歡而散。那天之後,洛陽各處突然冒出許多混人,這些人無法無天,到處惹是生非,故意攪亂洛陽繁榮安定的局麵,令城中百姓人人惶恐,晝夜不安。待洛陽亂成一鍋粥時,汪緒統再站出來主持正義,以此籠絡民心,徹底將賢王府排之在外。因此,對於來者不善之人,府主的意思是見一個殺一個,絕不放縱。反正將軍府不挑明與我們作對,我們也繼續裝糊塗,明和暗鬥,看誰能鬥得過誰。”


    言盡於此,蘇堂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瘮人的寒光。


    “你的意思是……”柳尋衣狐疑道,“這次東海茶樓有人鬧事,背後也是將軍府在搗鬼?”


    “這是自然。”洛棋正色道,“數日前,東海茶樓的掌櫃便已報官。但官府卻對此事消極懈怠,甚至故意拖延,擺明不肯插手。因此才逼的他實在無計可施,隻能跑來求我。”


    柳尋衣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沉吟道:“不知二位想讓我怎麽做?”


    “稍後你帶著張福、王壽、李康、趙寧,走一趟東海茶樓。先問清緣由,然後把事情解決。”蘇堂吩咐道,他口中的‘張王李趙’,其實就是被林方大一手培養起來,後又被洛凝語親自賜名的‘福壽康寧’。


    洛棋苦笑道:“此事本應讓下三門解決,但無奈狄陌外出未歸,老夫無權調動下三門弟子。而府主又忙著接待各路賓客,我實在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去打擾他。因此隻能厚著臉皮來求蘇堂,讓他派上三門弟子辛苦一趟。隻不過……”洛棋言語一頓,繼而對柳尋衣上下打量一番,別有深意地說道,“隻不過這種事畢竟不是請客吃飯,難免有所紛爭,甚至有可能動刀,隻怕……”


    “欸!”蘇堂突然擺手道,“洛老不必擔心,柳尋衣雖入府不久,但卻是個有勇有謀的人才,就連府主都對其寄予厚望。此事交由他去辦,洛老大可放心。更何況……如今其他人都忙的抽不開身,眼下也隻有他稍有閑暇。嗬嗬……”


    對於蘇堂最後這句話,柳尋衣聽的心生百般滋味,但卻又無可奈何,最終隻能暗暗苦笑。


    說罷,蘇堂眼神一正,凝聲道,“柳尋衣,這是我第一次吩咐你辦事,雖然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你仍要謹記,你此去代表的乃是賢王府,無論如何都不能辱沒府主的名聲。”


    “記下了!”柳尋衣答應道。


    “對於那些鬧事之人,定要揪其魁首,施以顏色,以儆效尤!”蘇堂語氣冷淡地說道,“必要時,該殺就殺,不必手下留情。有一節你大可放心,你替府裏辦事鬧出人命,沒人敢對你深究。”


    對於蘇堂給的這顆定心丸,柳尋衣卻頗為感慨。昔日他在天機閣時,一向不好殺戮,雖說如今身在江湖,但其本性又豈能說改就改?因此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隻要那些鬧事之人罪不至死,那他狠狠教訓一番也就是了,絕不會因為有賢王府在背後撐腰,便放縱刀劍,濫殺無辜。


    “此事就托付給你們了。”洛棋緩緩起身,朝蘇堂和柳尋衣拱手道,“府中事多,不便久留。待忙過這些時日,再請你們喝酒。老夫先行告辭!”


    “青執扇慢走……”


    “如今年關將至,切不可讓東海茶樓之事波及城中百姓,府主想讓洛陽百姓過個安樂年。”蘇堂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話中有話地說道,“如今府中人人有差事,唯獨你無事可做。若非事出突然,狄陌又恰好外出,此事怕也輪不到你頭上。你被閑置,可知為何?”


    “為何?”柳尋衣精神一振,趕忙追問道。


    “因為府主對你還不放心。”蘇堂似笑非笑地說道,“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這件事……你要好自為之。”說罷,蘇堂輕輕拍了拍柳尋衣的肩膀,轉而和洛棋一同離去。


    柳尋衣眉頭深鎖,苦思良久,眼眸深處悄然湧出一抹毅然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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