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迴朝之後,朝士們便安心了下來,有人攔著陛下向暴虐蛻變,實在是太重要了,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明白了張居正在朝的作用,至於吵著要張居正繼續丁憂的腐儒們,朝中的儒生們會讓這個腐儒閉嘴。


    廷議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隻不過和之前張居正又當裁判,又當選手不同,現在的張居正已經不過多的幹涉皇帝的決策了。


    “今日京西有妖僧如登聚徒講學,聲言建塔募化,聲淫犬馬,造捏謗言,為緹騎、東廠所獲。”張居正拿著一本奏疏說道:“臣以為,此妖僧稔惡惑眾,按律當打一百棍遣返原籍奪其度牒,仍應著禮部出榜,嚴禁遊僧,及五城兵馬司五城禦史衙堂皂役,力加驅逐,以後違例來京並容隱都令各城與緝事衙門,訪拏重治。”


    能讓張居正搬到了文華殿上來說的妖僧,而且是有名有姓有法號的僧人,顯然已經不是一般的妖僧。


    聚徒講學,違背了朝廷禁令,僅僅一次集會就超過了三千餘人,而這個妖僧如登,聚眾兜售的是帛幣,不是精紡毛呢的帛幣,而是經過了開光的棉布帛幣,主要是因為開光稀缺,而不是精紡毛呢產量稀缺,大抵類似經過佛祖認定的贖罪券。


    而建佛塔募集化緣,就是求財,說要建塔,這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有主之地,即便是無主,山川也歸朝廷歸陛下,這廝連個地都沒有,就要建塔,顯然是在騙錢,而且上當的還不在少數。


    就這兩項,短短七日就募集到了近萬兩的善款,也不知道說這個如登法師騙術了得,還是說有些人虧心事做得太多,想尋個心安,佛祖都原諒我了,我自己也可以原諒自己了。


    聲淫犬馬,則是送子,的確是送子,隻不過手段不是祈禱佛祖庇佑,而是密室媾交,自己帶著徒弟一起,從南洋來的一種迷藥稱之為福祿之寶,人服用之後,神魂蒙昧,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而且比較古怪的是,居然無一揭發,還是事後弄清楚的。


    造捏謗言,則是鼓噪黑心宰相夜臥龍床,說這張居正在裕王府的時候就跟李太後有染,大明皇帝這孩子,指不定誰才是父親,要不然張居正如此尊主權而不僭越?如此權勢,卻不僭越,唯有這個解釋的理由了。


    隻不過這誹謗之言,並無書證隻有口口相傳,無法確切定罪了。


    對於皇帝而言,這就是個越抹越黑的案子,越解釋反而越像是有什麽,隻能冷處理,這就是這些個賤儒們整日裏奔著下三路去的原因。


    這兩個罪名,都是和下三路有關。


    張居正說按律打一百棍,而後遣返原籍奪其度牒,嚴禁遊僧,再有妖僧蠱惑生事兒,則嚴懲不貸。


    讓張居正如此溫和的原因,其實和李太後有關,李太後信佛,處理妖僧就得慎重一些,之前因為度牒、寺田等佛家之事,張居正已經和李太後發生過兩次衝突。


    有度牒的僧道,除了清規戒律之外,仍有度牒的司法特權。


    “此獠真的是該死,若非度牒,該以奸淫罪斬。”刑部尚書王崇古代表刑部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建議脖子以下截肢。


    海瑞思索了半天說道:“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僧廟有清規,他既然不遵清規戒律,理應逐出佛門,不要因他讓佛門蒙羞,而後以奸淫論斬,不知大司寇以為如何?”


    “海總憲所言甚是!”王崇古眼前一亮,他絕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奸臣,有一天,還能和海瑞打配合。


    這一招先逐出佛門,再論斬,就變得絲滑和合情合理了起來,李太後那邊也好交代。


    朱翊鈞看著海瑞,又看了看王崇古,點頭說道:“那便如此,走斬首示眾的流程吧。”


    “先生,朕有惑。”朱翊鈞看著張居正說道。


    “啊?”張居正猛地打了個冷顫,呆滯的看著陛下,這一個疑難雜案,怎麽就逼出了朕有惑這三個字來,張居正到底對這三個字有點應激,一聽這三個字就是一哆嗦。


    群臣看著張居正,都是滿臉的問號,張居正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這三個字?


    自萬曆元年張居正講筵以來,都是張居正負責授課,朝士們很難理解這三個字對張居正的威力。


    “朕聽聞這俺答汗背棄了長生天,而改信了佛家,信佛好呀,既然這些個遊僧四處蠱惑人心,不如捕獲之後都送到俺答汗那邊布道如何?他不是信佛嗎?”朱翊鈞今天這個有惑,不是來敲先生思想鋼印的,張居正的思想鋼印所剩無幾,窮寇莫追。


    朱翊鈞拿出了一套解決異端的方案,這些個遊僧不好處置,而且四處騙錢,蠱惑人心,送到草原去布道好了,想來,佛祖一定滿意。


    廷臣們皆是眼前一亮,陛下這個主意,好生缺…不對,是好生英明!


    大明不想要,俺答汗四處找,也不用俺答去找了,大明把這些個僧人,打包送過去,兩難自解。


    信佛好,遼國信佛之後,就開始跟北宋菜雞互啄了起來,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草原大國,北宋沒有了燕山山脈的屏障,兩國居然能苟且那麽久,著實讓人意外。


    信佛之後,進攻性會迅速變得衰弱。


    “諸位可有異議?大膽直言。”朱翊鈞看向了朝士,他就是突然萌生了這麽個想法,不確定這麽做是好是壞。


    俺答汗之所以信佛而不是信長生天,是因為他背叛了草原,成為了大明的王,信仰長生天不能給他帶來凝聚力和向心力,所以俺答汗選擇了信佛,這就是現實的政治需要。


    朱翊鈞不確信此舉是好是壞,畢竟送了僧侶過去,一定會增加俺答汗的凝聚力,適得其反,反而不妙。


    譚綸思考了片刻,看向了戚繼光說道:“戚帥,某以為這遊僧無礙,戚帥以為呢?”


    “陛下,臣也如此以為,遊僧不是坐僧。”戚繼光迴答了這個問題,而且給了陛下參考意見。


    遊僧大多數都是不尊清規戒律被趕出來的,雲遊僧侶皆有投靠,名山大寺必然禮遇,這些個遊僧撒到了草原上,俺答汗覺得有的忙了。


    譚綸和戚繼光長期在東南平倭,相比較北方,南方的信徒更多一些,譚綸和戚繼光接觸過這些個遊僧,都是些奸人,他們對統治提供不了任何的益處,隻有危害。


    流僧?流寇而已。


    俺答汗要信佛的旗號已經打出來了,不能出爾反爾,大明把這些遊僧送到塞外,任由其自生自滅就可以了。


    比較有趣的是這個妖僧是東廠和緹騎們一起發現的,是東廠的番子去西山寺廟上香的時候,聽廟裏的高僧們舉報檢舉,而後緹騎們走訪調查抓獲,還不是那些頭上青青草原的鄉賢縉紳們告發的。


    鄉賢縉紳們既然去求子,大約也是清楚自己的問題,而不願意鬧得人盡皆知。


    高僧的舉報起始動機,非常有趣,在未釀成大禍之前,趕緊把這個妖僧處置了,要是妖僧真的在京畿弄出了民亂來,大明皇帝的威罰下來,他們這些廟裏的坐僧也會被殃及池魚。


    真真正正的死道友不死貧道。


    “陛下聖明。”張居正寫好了浮票呈送禦前,張居正在這件事裏,突出一個不粘鍋。


    事情不是他捅咕到文華殿的,是內番和緹騎查案,決策上他不想殺人,結果海瑞和王崇古配合起來要殺人,而對流僧的處置,則是旨出聖上,主意是皇帝出的,釘棺材釘的是譚綸和戚繼光。


    整個針對佛家的進一步整治工作,張居正並沒有任何的責任,李太後埋怨也埋怨不到他張居正的頭上。


    “天津右衛,軍兵張榮等十餘人,聚眾立爐,私鑄銅錢,按察發覺,刑部責令該衛掌印巡捕官擬罪處置。”刑部尚書王崇古拿出了一本奏疏來。


    禁止私鑄,這是大明鑄錢以來,定下的一個國策,但是一直沒有執行下去。


    萬曆六年元月(283章),張學顏入朝為戶部尚書,就曾經提議過私鑄者斬,朱翊鈞當時就曉諭豪戶,不得私鑄,隨著大明官鑄的規模提升,皇帝真的會殺人。


    方向上已經有了禁止民間私鑄銅錢的政令,但是並沒有執行,這是因為執行不下去,當下大明官鑄,實在是無法滿足大明的需求,隻能這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居正拿著奏疏,看了半天,說道:“鑄的隻是鐵錢,一年不過兩百貫。”


    銅錢裏沒有一點銅,全都是鐵,衛軍搞不到銅來,連大明朝廷搞銅都要仰賴西南滇銅和呂宋銅礦,衛軍自然搞不到了。


    “這私鑄奸徒,聚眾販易,各地方設有巡捕及巡檢司官,乃全置之不問,如何獨責衛所等官?西城白磨坊有私鑄爐十餘座,日夜黑煙,人言皆知其私鑄銅錢,大司寇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了?”張居正放下了奏疏看向了王崇古語氣不善,拿衛軍開刀幾個意思?


    大明京堂就有私鑄錢坊十餘座,這些錢坊王崇古不查,跑到天津衛查衛軍,這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


    王崇古也是毫不含糊,立刻說道:“西城白磨坊的私爐都是武清伯李偉的爐子。”


    武清伯李偉,李太後親爹。


    張居正愣神,而後嘴角抽動了下,這事兒比較難辦了,這李偉真的是哪裏都有他,上一次已經被太後訓斥過了,朝堂已經有了政令禁止民間私鑄,可是這李偉貪圖小利,著實是讓人頭疼不已。


    怪不得王崇古不在京城抓典型,其他的爐主,大抵都是不太好惹的主兒。


    大明這私鑄的買賣,大多數都是這皇親國戚在做,不好辦。


    “緹帥。”朱翊鈞看著張居正無法處置,便對著趙夢祐直接下令了,查有什麽不能查的?


    趙夢祐立刻迴答道:“臣在。”


    朱翊鈞麵色嚴肅的說道:“去把西城的爐子查封了,若有違抗,就將其武清伯府羈押到天牢關上幾天,冷靜冷靜,還冷靜不下來,就把他的爵位給褫奪了。”


    “胡鬧!”


    趙夢祐立刻俯首說道:“臣遵旨。”


    緹帥根本沒有任何的猶豫,也沒有等朝臣們的意見,超品的事兒,都歸皇帝親管,北鎮撫司就這麽個衙門,隻聽皇帝的命令,皇帝說一,就絕對沒有二。


    “大司寇,天津衛衛軍提領入京盤問清楚,就送大寧衛駐守吧。”朱翊鈞看著王崇古,都是一樣的私鑄,武清伯李偉這規模一聽就比衛軍涉案金額要大得多,這要是處置衛軍,就要處置武清伯府,既然不處置武清伯府,那就隻能處置衛軍了。


    王崇古要折騰這些衛軍,顯而易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勢要豪右,這個大司寇是來皇帝這裏借力來了。


    “臣遵旨。”王崇古沒有任何猶豫,大明禁止私鑄,到現在都是停留在紙麵上,沒有執行的政令,那麽在正式推行政令之前,需要時間,王崇古督辦了那麽多的工程,產能爬坡的事兒,是一個實踐問題,不是開口說一說就能解決,搭建產業鏈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


    “應昌捷報,會寧衛總兵王如龍斬襲擾應昌土蠻汗部速把亥麾下四百七十五級,敵軍潰逃,擊退敵軍冒犯應昌之兵,拓土四十二裏,建立營堡而列陴以守。”張居正又拿出了一本奏疏,滿是感慨的說道。過不幾日,就又是一場捷報傳到京師。


    “陛下,速把亥其實還是蠻厲害的。”戚繼光立刻補充說道:“土蠻汗帳下,董狐狸尤在速把亥之下。”


    能得到戚繼光一句蠻厲害的評價,已經是極高的評價了。


    董狐狸殺了大明密雲總兵湯克寬,而這個速把亥比這個董狐狸還要厲害幾分,厲害歸厲害,還是沒有在王如龍的手中討到好處去。


    “王如龍,王如龍,人如其名。”朱翊鈞對王如龍的戰果非常滿意,大明京營迴到了老巢,土蠻汗諸部自然是蠢蠢欲動,立刻向應昌發動了進攻。


    這大鮮卑山山道被大明給堵著,就是想要前往會寧衛、大寧衛劫掠,都是難如登天。


    王如龍和速把亥,也都是老對手了,王如龍駐防大寧衛的時候,多次交手,彼此都非常的熟悉,王如龍提前得到了情報,擺出了口袋陣,這速八該中了圈套,丟盔棄甲,不僅扔下五百條屍體,還丟了四十二裏的地,大明又日拱一卒,獲得了一些草場土地。


    “一體恩賞,以三等功賞論,賜王如龍大紅紵絲蟒衣一件,襲蔭一子世襲本衛指揮僉事;遊擊陶承嚳升署都督僉事,紵絲四表裏仍蔭一子世襲本衛所百戶。”朱翊鈞給的恩賞格外大方,尤其是駐紮在應昌的軍兵,以三等功論賞,米麵糧油肉等折銀,大約每人能有二十兩的賞錢。


    僅僅是一次恩賞,大明皇帝要從內帑支取20萬銀。


    上報天子下救黔首是理想,是軍魂,朱翊鈞這個皇帝,從來不讓軍兵們白忙活,隻要肯做,朱翊鈞都會給豐厚的迴報,按照戚繼光的說法,隻要能給半餉就能戰守,給全餉就足夠軍兵們奮勇殺敵了,現在大明軍不僅有全餉,還有豐厚的恩賞,士氣自然高昂。


    廷議之後,朱翊鈞收到了迴報,趙夢祐把所有的私鑄坊都給查抄了,武清伯李偉也入宮請罪來了,李太後壓根沒理會武清伯,連見都沒見,這李偉還想到西苑磕頭,朱翊鈞也沒見自己的外祖父,而是下了道敕諭,若下次這些糟爛事,仍有武清伯,那就不要怪皇帝無情了。


    皇帝無情是什麽模樣,朝士們都見過。


    李偉嚇的連走路都走不穩了。


    李偉非常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能賺這個錢嗎?他拿那點,才對多少?至於被皇帝親自查抄,都是一家人,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朱翊鈞其實不在乎李偉拿了多少,就他那幾個爐子,一年才能倒騰幾個錢?滿打滿算,算他個五萬銀,朱翊鈞每年給武清伯府的賞賜,都差不多這個數了。


    可是李偉作為太後的父親,他一拿,下麵的駙馬都尉這些外戚,就開始拿了,這外戚一拿,那天下這些個勢要豪右都可以堂而皇之的拿了,李偉就是帶頭破壞規矩的那個人,隻要李偉沒事,下麵的人都知道,自己沒事。


    現在李偉有事了,私鑄之風才可以慢慢禁絕了,戶部和刑部禁止私鑄的政令才能推行。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大明官鑄還在建設之中,大明百姓要用銅錢,朱翊鈞也不可能直接下令一刀切,勢要豪右們可以用銀幣、帛幣,大明百姓們用什麽?但凡是涉及到了窮民苦力之事,朱翊鈞都顯得格外的慎重。


    王謙下午的時候才聽聞了有人要彈劾父親塞外有產之事,人都嚇了一身的冷汗,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麽能通風報信?為了防止出現泄密的消息,都察院的彈劾都有避嫌的規矩,所以沒人告訴王謙,海瑞要在今天發難。


    而廷議的內容,王謙更是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似乎止於廷議,各種說法都有,但是廷臣們不說,這廷議的內容,具體內情,隻能等到日後修史的時候,才能真相大白了。


    現在大明皇宮,早就是不是當初漏成篩子,那邊廷議還沒進行完,這頭坊間就已經編成了段子,現在大明皇宮是水潑不進,密不透風,而且民間對於宮裏傳出來的消息,也不肯相信了,原因也比較簡單,因為上次宮裏傳出消息,說陛下龍馭上賓,結果第二日陛下依舊出現在北大營。


    馮保故意釋放出了大量的垃圾信息,蓋住那些看似真切的消息,讓人分不出真假來。


    廷議的內容,更是高度保密,廷臣們隻要不說,就很難輕易被人知曉。


    王謙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迴到了家中。


    “跪下!”


    王謙還沒進門,就聽到了一聲厲聲嗬斥,自己老爹,早已等在了門前,懷裏抱著一個環首刀,眼神十分的冷厲,顯然是打算今日清理門戶了。


    “爹!”王謙進門跪下,立刻大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今天海總憲會彈劾父親啊,我甚至不知道吳百朋查出了父親在塞外有產之事。”


    “你不知道?”王崇古眉頭緊蹙的問道:“當真不知嗎?”


    “不知,現在都察院避嫌。”王謙十分確定的說道,這個規矩,是海瑞擔任都察院總憲之後啟動了沉睡的《綱憲事類》規定,這裏麵對於親親相隱、包庇、泄露都是罪加三等的處置,這規矩已經近一百七十年沒有執行過了。


    大明吏治糜爛,互相袒護這種事也一百七十多年了,王崇古這次還真的是錯怪王謙了。


    “要不然這麽大的功勞…”王謙一開口就知道要壞,說了一半立刻閉嘴。


    說漏嘴了!


    “逆子!”


    王崇古聞言,本來緩和的心情,立刻開始變得暴躁,不可置信的提起了環首刀,就要手刃逆子,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他滿院子追著王謙跑,可畢竟歲數大了,跑了幾圈,還是沒能追上。


    別人都通風報信,王謙不報,王崇古才生氣,都是小人,裝什麽骨鯁正臣?


    都不能通風報信,王崇古反而沒那麽氣了,他甚至懷疑,王謙想要故意氣死他,好繼承家產!


    “爹,今天文華殿上發生了什麽事兒?爹你順利過關了嗎?”王謙給老爹奉了杯茶,好奇的問道。


    王崇古沒好氣的說道:“不該打聽的別打聽。”


    王謙立刻說道:“這咱家的事兒,我得知道啊,爹又沒有外室子繼承家業不是?”


    “嗯。”王崇古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霍光當初沒有把自己繼室害死漢宣帝皇後的事兒,告訴兒子們,結果這個繼室四處招搖,導致了族滅,有些事,王謙還是知道的好。


    王崇古把殿上的事兒說清楚,王謙情不自禁的說道:“還是爹厲害啊,這麽大的危機就這麽化解了。”


    王崇古的手指反而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沒有答話。


    “怎麽了爹?”王謙疑惑的問道。


    “這是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可不是輕鬆過關。”王崇古放下了茶杯,滿是感慨的說道:“陛下多少動了些殺心,陰結虜人,陛下必然要仔細考慮。”


    “陛下養著十幾隻貂,那是寧遠侯李成梁送給陛下的,這貂要想養熟,可比狗難得多,這狗呢,趁著狗還小的時候,幾巴掌就不護食了,但凡是被狗咬了的主家,都是慣的。”


    “這貂想養熟了,就得恩威並重,賞罰兼濟。”


    “陛下這養貂啊,一次也沒被貂咬傷過。”


    “陛下這麽厲害?”王謙家裏闊綽,也曾經養過鷹犬貂之類的東西,這貂比狗厲害,這貂能鑽洞,驅趕獵物,但是稍微體型大點的狗,都鑽不了洞,可是養貂的少,這東西不大好養,陛下居然一次也被沒咬過。


    朱翊鈞養貂,是為了讓貂鑽洞趕兔子,被貂趕出來的兔子,和別人見了兔子就撒鷹不同,朱翊鈞是搭弓就射,不敢說箭無虛發,隻能說是百發百中,獲獵極多。


    王崇古看了一眼王謙,搖頭說道:“因為陛下戴手套。”


    “啊?哦。”王謙還以為陛下有什麽小妙招呢,原來陛下戴手套。


    一瞬間,王謙也知道了王崇古的意思,陛下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十分的慎重,一旦皇帝判定王崇古的立場有問題,就會毫不留情。


    而塞外有產,就是典型的立場問題,王崇古到底是在奉皇命在安撫北虜,還是養寇自重,弛防徇敵,竊公門以謀私利?亦或者是二者兼有。


    顯然,王崇古的確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最後陛下還是寬宥了一二。


    “陛下真的是說話算話啊,具體事情具體分析。”王崇古又拿起了茶杯,不得不說,張居正教出來的這個徒弟,是真的重信守諾,補上了稽稅院的漏洞後,陛下承諾之事,從沒有一次失信於人,說殺你全家,連雞蛋黃都要搖散了。


    “父親這麽緊要的事兒,父親為何不早日處置掉那些塞外的草場?”王謙眉頭緊蹙的問道,按照老爹的精明程度,這些草場到現在都沒處理幹淨,著實是不應該。


    “處理不了,你當塞外那些個北虜滿腦子都是打打殺殺嗎?他們給我這些草場,就是為了抓著我的把柄,彼此都有把柄在手裏,才好辦事,這些草場處理不了,就隻能找個合適的機會,讓陛下知道,然後把草場一股腦塞給陛下。”王崇古詳細解釋了下,為何處理不了,因為這些草場,就是王崇古陰結虜人的鐵證,也是北虜拿捏王崇古的後手之一。


    王謙連連點頭十分認可的說道:“原來如此。”


    “鄒元標跟孩兒嘀咕了兩句,看那個意思是想要倒張,父親以為呢?”王謙有點拿不準的問道。


    “以後不要跟鄒元標來往,跟蠢貨相處久了,也會變蠢。”王崇古一聽就是撇了撇嘴,這什麽樣的蠢貨,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炒冷飯。


    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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