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時光尋禮》欄目正式開始,秦深終於得以休息,三個多小時的訓練,其實一句台詞都沒有讀到,秦深一直在練習基本功,這部劇裏,女主角的台詞前期很少,看起來好像很簡單,實際上卻不是那麽迴事,女主前期是個沒有記憶,沒有任何感情的天然呆少女,對未知的事物充滿了好奇,懷疑,和好求的心裏,音調總體平淡,可對於未知的事物又必須保持十足的好奇心和驚訝,這其實很考驗配音演員情感的拿捏。

    秦深也不知道為什麽,僅僅隻是這一晚的體驗,她對於這部原本和她毫無關係的劇本產生了不小的壓力,就像是小時候那樣,她會一邊哭著不想學數學,一邊努力的去化解那些難題,那時候有許慕作為她的老師,現在她身邊除了陸月明,根本就沒有相關專業人士,想了想,她幹脆拿出手機百度了新晨市的配音相關培訓班,看看能否利用周末的時間先去給自己提高一下基礎,畢竟陸月明的時間也很緊張,她不想什麽都麻煩他。

    秦深利用半個小時的《時光尋禮》播出時間,把之前訓練的東西都先記了下來,又去網絡上查詢了一些配音相關知識,於是陸月明從播音室出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在查詢配音相關的資料,認真又投入,甚至看完她抄的那些資料之後,她才反應過來他在身後。

    他走到飲水機旁邊給她接了一杯溫水:“離正式配音還有一段時間,我晚上的時間基本都在這裏渡過,你有時間就過來,不要有什麽壓力,隻有完全放鬆,全身心的投入感情到裏麵,才能賦予一個角色靈魂,利用你的聲音,在幕後把一個人物的內心和性格展現出來。”

    陸月明這人很耐心,不管是小時候教她做數學作業,還是現在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的糾正她的錯誤,他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安慰她,引導她,甚至從未有過什麽過重的語氣。

    陸月明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不早了,我送你迴去,如果明天你要過來,早上給我發個信息,晚上七點之後我都在這裏。”

    秦深點了點頭,拿了包正要走,路過配音室,她看到社員們都在配音室裏,每人手裏各執一份劇本,好像正在配音,她心裏馬上就覺得過意不去了,今晚的配音室都給她用了,其實隻是基礎,大概是顧慮到她練習需要安靜的地方,才奢侈的吧大家的配音室拿給她一個人用,她轉過去對陸月明說:

    “要不以後我們私底下對對戲算了,現在用不到配音室,就不用霸占大家的地方了。”

    “好。”陸月

    明應了一聲,又看她停在外麵,很好奇的往裏麵看,便問她:“要不要留下看看感受一下,工作室最近在配廣播劇,準備在國慶期間把一部分配角的聲音錄完。”

    秦深答應了,坐在配音室外麵的椅子上,戴上耳麥,配音室裏大概是在配一場爭吵的戲,小秋演繹的十分到位,聽聲音應該是飾演三四十歲的阿姨:

    “你這是要讓我們家斷子絕孫啊,你到底考慮過我和你爸爸的感受沒有,從小到大我們對你哪裏不好,你喜歡誰不好,喜歡男人……”

    “大逆不道啊你,你如果要和他在一起,那永遠別迴來了,我們也沒有你這個兒子。”

    大概是那段爭吵配的很深入人心,現實而無奈,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想法,這一段,不得不讓秦深想起當年有關於自己家的一切變化,想起消失了許多年的爸爸秦科,秦深低著頭,心裏有點難受,幹脆又把耳機摘掉,有點不好意思的站起來,說道:

    “我還是先迴去了吧。”

    陸月明知道她在想什麽,拿了外衣隨著她一起進了電梯,從配音室到家裏的那段路上,秦深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靠著車窗,看著窗外的景色從眼前掠過,入秋了,路邊的枝幹都有些光禿禿的,有風揚起來的時候,還能看到孤零零的枝幹在風裏搖曳著,路過小秋門口的梧桐道,有些葉子甚至落到了他們的車窗上,陸月明幹脆打了個右轉向燈,把車停在了路邊。

    秦深茫然的迴過神來,不明所以的看著陸月明,他偏過頭看著她,他的右手邊有一束光,那光芒落在他的眼眸裏,如同灑滿了星空的夜空:

    “其實我很久沒來這裏了,不如下去散散步?”

    ——

    七裏村外麵原來有個很破舊的老年活動中心,秦深記得很清楚,因為她在這裏親吻了他的眼睛,他也在這裏念了《致橡樹》,哪怕很多年以後,這裏的變化已經是天翻地覆了,走在這些小道上,依然能夠感覺到當初在這裏長大的影子,這麽多年,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附近的這一大排梧桐樹,小時候一到秋天,毛毛蟲就爬的一樹上都是,秦深每次從這裏走過都會很害怕的拉住他的袖子:

    “哥哥,我剛剛在想,萬一我張嘴的時候有隻毛毛中掉進我的嘴裏,那怎麽辦?”

    那時候陸月明是怎麽迴答的來著:“不會有這種怪事的,你的嘴巴那麽小,毛毛蟲要多好的視力才能剛好掉進你的嘴巴裏。”

    他的迴答一向都是一本正

    經的,哪怕是今晚的那句“嘿嘿嘿”的笑話,他說的也依然一本正經,如今,梧桐樹還是梧桐樹,但是已經不會長蟲子了,每年還會有環衛工人去給它們“掛藥水”。

    十月初,哪怕早上出了太陽,到了晚上氣溫依然很低,空氣裏都是幹燥和陰冷,步行在這條小道上,兩個人都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秦深怕尷尬,就把小時候害怕毛毛蟲的事情給說了,一邊說,一邊笑自己:“其實搬來這裏的第一年,我不喜歡走這條路,都是我爸拿衣服頂在我頭上,抱著我很快的走過去。”

    陸月明看著她說起這些往事的神情,又看了看她今天的穿著,大衣倒是好看又修身,隻是沒有口袋,她的手就在外麵晃蕩著,也不知道冷不冷,他沉默了一會兒,湊過去,挨的她很近的停了下來:

    “手冷就把手伸進來我大衣口袋裏。”

    兩個人就站在梧桐樹下,她看了看他的大衣口袋,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牽她的手,反正他說的很大方,又往她那邊靠,秦深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的把手放進了他的大衣口袋裏,裏麵有些毛茸茸的,不一會兒秦深就感覺到了暖意。

    繼續往前走著,秦深也忘記了之前說到了哪裏,倒是陸月明先說了一句:“秦老師很寵你的。”

    秦老師這輩子最寵的女人隻有秦深一個,如果現在他還在她身邊,她相信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變故,她也許真的會去當一名語文老師,秦深想到這些,又有些無奈:

    “我以前超級想當語文老師,但不知道為什麽,選專業的時候我猶豫了,我爸爸丟下我走了這件事情,其實現在想起來我還是覺得特別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把我留給許慕叔叔。”

    陸月明看她說的苦惱又認真的模樣,跟上她的節奏,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如果我爸媽當年離婚了,我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爸一定會想法設法的把我留下來,孩子是維持兩個人之間聯係的唯一樞紐,以前我不理解秦老師,後來我理解了,他大概還抱著一絲幻想。”

    秦深聽到陸月明這句話,突然停了下來,也不知道他這樣說是不是安慰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在這樣安靜的夜裏,她聽到他問她:

    “阿深,你想你爸爸嗎?”他的聲音很溫柔,又輕,如果風聲在強勁一點,她大概會聽不見,聽到他這樣溫柔的詢問時,她的眼眶突然就紅了,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啞啞的:

    “因為並不是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還活著,他一定

    在什麽地方看著我,卻不來見我。”

    秦深很委屈,這些心事她不可能和許慕說,唯一了解的很清楚的隻有陸月明,今晚壓抑了太久的情愫,很快就填滿她的眼眶,她也不知道對現在的陸月明抱有的是怎樣的態度,隻是聽到他說了一句很溫暖的話:

    “阿深,因為你們都還在這世上,你的這些委屈,終有撥開雲霧的那一天。”不像他,人死無法複生就算了,還丟下了許多爛攤子給媽媽收拾。

    她放在他大衣口袋裏的那隻手緊緊的握了起來,很用力的點了點頭:“嗯。”

    秦深低著頭,緊緊的抿著自己的唇,過了一會兒,沒聽到他說什麽話,她以為他準備轉個話題的時候,他突然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那有些涼意的手指就放在她的下巴上,輕輕用力,她緊抿的唇就張開了,那些情感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口,那聲溫柔的問詢,像是棉花一樣的,軟軟的落在她的心上:

    “為什麽不哭出來?”

    她眼眶飛速的紅著,情感一湧而來,像是洪水猛獸,她突然就小聲的抽泣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他今晚那樣的開導,她大概永遠也也無法把這些委屈說出來,因為真的無法理解,不管是那時候,還是在剛剛她無法明白的前一刻。

    “阿深,不要認為長大了就沒有哭泣的資格,如果有一天你爸爸出現了,請你務必大步的奔向他的懷抱,用最思念的模樣擁抱他。”

    陸月明的嗓音,像是從寒風中滲透進來的暖陽,一點一點的落在她的心田上,正如小時候,那些她總是因為數學而苦惱的夜晚,他會很認真鼓勵她,開導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深終於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拿出紙巾擦了擦眼睛,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把所有的負能量和不愉快都通通拋棄掉。

    等到她把手重新伸進他的大衣口袋裏的時候,他的手也伸進了進來,他並沒有握住她的手,隻是擠在一個小小的口袋裏,暖暖的,緊緊的貼著她的手指尖。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天氣變化無常,沒有男票的妹子請注意添衣,不然會像作者君一樣感冒,有男票的妹子們,記得把手伸進男票的口袋裏,或者整個都縮在男票的懷裏,順便發圖虐虐單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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