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裏,身後是被晚霞染紅的半邊天,比起第一次,她見到他被秦科推出門的樣子看起來成熟了許多,那年,他看起來就是個年輕又活力無限的青年,不過是一個星期沒見,不知道是秦深長大了,還是因為秦深刻意的去注視著他,他穿的成熟而優雅,再也沒有她問他玩沒玩過超級瑪麗那樣青澀的模樣,他像個大人,麵上看不出來是悲還是喜,隻是看到秦深停在原地看著他的時候,他健步如飛的走過來,傾下身抱住她:

    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親人,他的身體都激動的發抖,他紅著眼眶道歉:“阿深,對不起。”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如果沒有他的堅持,秦科就不會被何慧蘭逼走,她怎麽可能變成獨自一人,他跪著求何慧蘭:

    “你把秦科都逼走了,你到底還要怎麽樣,我就不信你真的舍得那麽小的孩子,沒爹沒娘的,一個人自生自滅。”

    “老娘當年十六歲的時候就會做生意了,憑什麽要我收留個毫無關係的野娃娃,還是你情人的娃娃。”

    “你答應秦科的你都忘記了,出爾反爾。”

    “隻要你肯答應把秦深接迴來,我以後乖乖跟著你學做生意,聽你的話,決不再有其它的念想。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性格你也清楚的……”

    這是母子之間的交涉,也是一場對峙,這一年,許慕經曆了許多許多他從沒經曆過的事情,有傷心,有難過,有絕望,更多的是,是卑微,他和秦科的這場愛情,宛若卑微到塵埃裏,他一直以一個低頭著的姿態活著。

    這一場不同於常人的情感,他守護的小心翼翼,卻終究抵不過那人的心,抵不過世俗。

    秦深被許慕緊緊的抱著,她終於張開嘴嚎啕大哭,她以為他們都不要他了,她以為真的隻剩下她一個人了,她哽咽著,一邊哭一邊啞著嗓子問許慕:

    “你終於迴來了,你還會走嗎?”

    “我不想一個人在這裏,這裏不是我的家。”

    “我很害怕,很恐慌,也不知道接下去的人生要怎麽走。”

    就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她對於接下來的人生,充滿著的迷茫和無助,她緊緊抱住許慕,把眼淚使勁的蹭在他的衣服上:

    “我爸爸走了,你知道嗎?”

    “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了。”

    許慕點了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他走了,所以,你接下來的人生,我不會在讓你一個人了,對不起。”

    “那我爸爸呢,他真的不要我了嗎?”秦深的嗓子啞啞的:“我會好好聽話的,他還會迴來嗎?”

    “沒有,是我媽騙他的,他怎麽舍得丟下你,他是個好父親,是個稱職的父親,你要記得他,感恩,感謝,別仇恨。”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戀人,因為他真的放下了他,這麽多年的情感,其實一直都是他在勇往之前,他始終被自己的心禁錮著,放不開這些世俗和偏見,他其實都知道的,隻是當一切都發生的時候,他難以接受罷了。

    許慕帶著秦深去李媛家裏收拾她的東西時,李媛有些不舍的拉住了她的手,又抬手把她的頭發理到耳後:

    “阿深,你不知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我要是也有這麽一個乖女兒就好了……”李媛話還沒說完,又抬手抹了把淚:“要是那老太婆欺負你可怎麽辦啊?你別弱,不能被她欺負啊,學聰明點啊,其實這個年紀的女人,更年期到了容易發脾氣,發脾氣的時候你躲遠點。”

    秦深連連點頭,又迴家收拾了一些個人物品,這屋子裏大件的家具帶不走,也都有些年月了,她隻帶走了秦科當老師的時候最喜歡用的一支鋼筆,還有一家三口的相冊。臨走時,她在秦科的書桌上放了一封信,她期待著,如果有一天,爸爸迴來了,他一定會看得到。

    把自己的衣服和行李裝上車的時候,秦深又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房子,恍惚中,似乎又迴到很小的時候,秦科問她喜不喜歡這裏,秦深說爸爸喜歡就喜歡,其實那時候她是不喜歡的,現在看來,她家的房子其實很可愛,立在一堆五六層樓的城中村裏,雖然矮矮的,看起來也有些年代久遠的感覺,卻十分溫暖。

    秦深看著來送別的陸月明,走過去輕輕的抱住了他:“陸月明,這次我真的要走了。”

    說了那麽多次的搬家和找工作,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的,她抱著陸月明:“如果我爸爸迴來了,你一定要告訴我爸爸我在哪裏。”

    “好,我還會告訴秦老師,你很想念他,你在等他。”

    秦深點了點頭,這才放開陸月明,上了車之後,陸月明一直跟在車後麵,他看著許慕的車越走越遠,越走越快,最後,他幾步跑上前,叫住了秦深的名字,車子緩緩停下來,秦深下了車之後,他緊緊的抱住了她:

    “阿深,我會想念我們一起在窗子上帖紙條的日子,也會想念你,每天都想念你。”

    “放

    心,明天我會去學校的,我們還在一個學校啊,想到這些我就沒有那麽難過了。”秦深安慰她,自己卻越說越哽咽了:“陸月明,我好擔心我適應不了許慕叔叔家的生活。”

    “阿深,努力去適應,不要恐慌,更不要害怕,你那麽聰明,我相信誰都會喜歡你的。”

    兩個人說了互相鼓勵的話,秦深才慢悠悠的上了車,她從車裏探出半個腦袋去,一直朝他招手,直到看不到陸月明的影子了,秦深才迴過頭來,拿起紙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你舍不得陸月明?”

    秦深點了點頭:“雖然知道是在一個城市,一個學校,但離開這個地方,我還是很難過,很懷念的。”

    因為這裏有她愛的陸月明,有她喜歡的李媛阿姨,還有她喜歡的酥餅,還有那些沉澱在迴憶裏的時光,她的青春,她的小時候,她和陸月明的愛情,都是從這裏開始的,哪怕這地方和旁邊的高檔小區格格不入,可她依然愛這個地方。

    ——

    秦深和許慕到家的時候,已是晚上十一點,何慧蘭還沒睡,看到許慕帶著秦深進來,何慧蘭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眼裏有些冷淡。

    “那以後你就住在我家了,我隻管餓不死你就行,其它的我管不著。”

    秦深點了點頭,許慕看何慧蘭開門見山,一來就對秦深擺臉色,不高興的想拉著秦深就走,秦深卻很恭敬的鞠了一躬:

    “阿姨好。”

    “好什麽好,刺眼睛。”

    許慕馬上把秦深護在身後:“阿深,別管她,我媽更年期到了,別喊阿姨,喊奶奶才對。”

    何慧蘭擺著一副臉色:“叫什麽奶奶,你孫子才應該叫我奶奶,她跟你有血緣關係嗎?”

    “我和秦深同吃同住那麽多年,我早就當他是我女兒了,你看著辦,反正以後事業我會上心,情感我隻能隨緣,找不到絕後了我也沒辦法,喊奶奶是讓您提前感受一下抱孫女的快樂。”

    何慧蘭因為許慕吊兒郎當的態度氣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快樂個屁,我許家可養不起那麽大的孫女,不然喊我何太太。”

    秦深拉了拉許慕的衣袖:“不如我們先上樓吧,喊太太也挺好的。”

    她知道自己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的事情一句兩句就過去了,喊什麽都是喊,她不介意的。

    許慕帶著她到了自己房間之後,很認真的和她說:“我

    媽現在還在監視我,我沒辦法帶你獨自出去住,先委屈你住在這裏,別把我媽捧的太高,其實她也會心軟的,等過一段時間她把這件事情放下去了,我相信她也會喜歡你的。”

    秦深拉住了許慕的手:“許慕叔叔,你還在就好。”

    她身邊關係親密的隻剩下許慕了,許慕畢竟和她一起住了那麽多年,關係其實很好,情感都是從這些時間裏慢慢培養的,她喜歡許慕,也希望許慕的媽媽能接受她,許慕要走的時候,她又拉住了許慕:

    “許慕叔叔,我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

    許慕太能容忍,這麽多年她也看的出來,許慕在他們麵前很克製,最開始她沒發現的時候,兩個人很避嫌,隻要三個人在家,兩個人的關係絕對看不出半點端倪,後來她發現的那段時間,離家出走又迴來,許慕每天都在想怎麽逗她開心,更不敢和秦科有半點親密的舉動,他活的很小心翼翼,一切都站在秦科的角度上思考,出門盡量保持距離,迴家又要防備秦深,許慕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把愛情放置在最高的位置,可他不知道,當有一天愛情倒下來的時候,會把他壓的喘不過氣。

    這場愛情長跑,讓許慕心力憔悴,無力喘息。

    她相信許慕這幾天一定沒有多開心,甚至是現在,許慕心裏的傷也不是她所能估量的,像秦科那樣的脾氣,也許從來就沒對他說過對不起。

    她的爸爸,也許僅僅隻是個好父親而已,愛情一旦失去了平衡,變得卑微和小心翼翼,就不能長遠,更不可能天長地久。

    許慕揉揉她的頭發:“阿深,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很大度,我不會介意這些,對不起我這種話,更不需要你來替秦科說,相信秦科更清楚我這些年到底付出了多少,他其實和我道歉了,但他隻是道歉當初心慈手軟的答應了我的死纏爛打,他心裏一直跨不過去,的確是我不自量力,自以為能改變他的看法。”許慕微微一笑:

    “不過現在我懂了,也許這就是我和秦科沒辦法走到一起的原因,我現在還放不開,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放開,迎接我自己的人生,也希望秦老師能過的很好,他所期望的那種正常生活,我是給不了他的。”

    秦深的眼睛有些紅紅的,這不像是許慕說的話,也許這是許慕想好了故意說給她聽的,這是安慰她的話罷了,許慕抬手擦掉秦深的眼淚:

    “秦深,你是我帶進這個家裏的,我會對你負責,我隻想好好的工作,所以也許你工作結婚了,

    我才會想要找尋我的另一半,在此之前,你什麽都不用多想,好好學習,好嗎?”

    秦深點了點頭,目送許慕出去,她蹲在房間裏收拾她的衣服,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其實並沒有那麽溫暖,她的心都是涼的。

    秦深收拾了一半,陸月明的電話就打進來了,秦深看著來電顯示,眼眶馬上就紅了,她吸了吸鼻子,鼓起精神接了陸月明的電話:

    “阿深,你在那邊好不好?”

    秦深點了點頭:“很好,庭院很大,我住的房間也很好,還有飄窗,隻是何阿姨對我不怎麽好,因為我們還不熟絡,我相信以後一切都會變好的。”

    陸月明沉默了一會兒:“那你要繼續開朗的生活下去好嗎,哪怕那位阿姨對你不好,許慕叔叔對你一定是好的。我們明天學校見,我會在教室裏等你,你一定要來。”

    秦深點了點頭,掛了電話之後,她看著屏幕上的那個名字,看著陸月明的電話號碼,抬手把眼淚擦掉,還有她的月亮陸月明啊,其實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她告訴自己不要貪得無厭,人總要長大,總要學會看開一些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投喂地雷的姑娘們,破費了,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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