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迴到家的時候,已是六點,冬日裏的寒風正在漸漸變暖,金色的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透出萬丈光芒,整個世界都在複蘇,恍若大夢初醒,秦深的家裏挺安靜的,許慕正在廚房裏弄早餐,屋子裏彌漫著很熟悉的味道,從許慕出現在這個家裏開始,秦深最熟悉的,大概就是這股味道,許慕引以為傲的招牌,番茄雞蛋麵。

    看到秦科帶著秦深進來,許慕馬上把雞蛋麵端出來放到桌子上:

    “阿深,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許慕一如既往的麵帶笑意,隻是秦深卻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橫隔在他們之間,一切都顯得疏離又陌生,無法從心底去接受這樣一個特別的人,秦深站在秦科旁邊,沒說話,也沒說吃還是不吃,秦科看了看許慕:

    “我先帶她上去,你不是要上班麽,迴來我們在一起好好談談。”

    說完這話,秦科就先帶著秦深上了樓。

    秦科帶著秦深到了他的臥室,他從衣櫃最頂層拿出一張被信封包裹的很好的照片:

    “阿深,其實我從沒想過要把你的出生一直隱瞞下去。”

    他遞給她一張照片:“你生父生母唯一的照片。”

    那是一張黑白照,照片上的背景是新晨大學的校門口,兩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女依靠在一起,女人手裏抱著個很小的孩子,秦深對照片上的人沒有什麽印象,完全想不起來。

    那大概是一九九年的初春,新年剛過,秦科任職新晨大學的老師不過剛好一年,沒想到大過年的就接到一個噩耗,老師和師母帶著孩子出去遊玩,迴來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夫妻兩人當場死亡,隻留下因為車禍而傷了左耳的小秦深。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還是同一個地方的老鄉,秦科自己也是孤兒,不忍心看那麽小的孩子自生自滅,自作主張領養了五歲大的秦深,從選擇當她爸爸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覺得無論以後是苦是累,父親這個身份,是一輩子的。

    “你生父生母對你很好,老來得子,你是捧在手心裏的,並不是什麽沒人要的孩子。”秦科蹲在地上,說著這些陳年往事,語氣有些沙啞:

    “我很開心,是你讓我知道當爸爸是什麽感覺,從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裏開始,責任感一直伴隨著我,阿深,我一直都把你看得很重要,就像我母親對我一樣,我對你也是一樣的,你能接受性取向不一樣的爸爸麽?”

    秦深坐在臥室的床上,秦科蹲在

    地上,像是小時候和他說道理那樣,他很認真的問她,征詢他的意見,秦深馬上搖了搖頭,眼淚也跟著滾落下來:

    “我不討厭你。”

    不討厭,一點都不討厭,哪怕小時候因為調皮搗蛋被他打,她也從來沒有討厭他,他就是她的爸爸,這點永遠都不會變,更不會因為是領養的而有什麽看法,從小到大,他像山一樣的高大,又像陽光一樣溫暖,誰的爸爸都比不上她的爸爸。

    “那你可以試著接受許慕嗎?大部分人覺得同性戀是不該存在的,因為沒有人深入的了解過這個群體,所以你大概不知道我們心裏其實同樣存著想要被這個社會認可的渴望,現在,我不想被社會認可,隻想你認可我們的存在,我和許慕走了很長的路,他十八歲就認識我了,我離開過他,辭職帶著你來這裏,他追過來,其實我很膽小,不想承認自己的感情,曾經也不願意接受性取向不一樣的自己,但他沒有放棄,不顧一切的喜歡我,你們兩個我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

    秦深沒有說話,隻是沉默了許久,她不知道怎麽迴答,哪怕是經過了一夜的思考,她始終不知道這個答案要怎麽選擇,到是一直站在臥室門口的許慕,輕輕的說了一句:

    “沒關係的,阿深。”

    秦深抬起頭看去,正看到許慕站在門口,他笑著走過來:“不用急著迴答,有的東西是需要時間去見證的。”

    秦深點了點頭:“嗯。”

    “我這段時間先搬出去,不會在這裏打擾你。”

    秦深愣住了,抬起頭看著許慕,他從來沒有露出過那樣認真又嚴肅的表情,她其實並不想讓他搬出去,可是還未開口,許慕就笑著說道:

    “我知道你肯定會理解的,時間會讓一切迎刃而解,秦老師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他寬容又大度,溫暖又善良,所以,我會喜歡他,也會喜歡像他一樣那麽優秀的你,如果能一起生活,那就太好了,當然,在此之前,你可以慢慢的考慮我和秦老師的問題。”

    “許慕……”秦科叫住了許慕,許慕卻反而很大度的笑了:

    “沒關係啦,其實我一直覺得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隻是時間早晚而已,秦老師,你和阿深好好的。”

    許慕。這個對於秦深來說,開朗而樂觀的男人,其實一直都很好,他也知道她從未討厭過他,隻是短時間內,他選擇先消失一段時間,給彼此一個獨立思考的空間。

    ——

    那天以後,許慕收走了一些個人物品,真的消失在了秦深的生活裏。

    秦深一直這樣認為,如果你的生活裏少了一位存在過很長時間的人,當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不習慣也是很正常的。

    秦科對秦深依然很好,父女兩個的假期除了有些無聊,一切都還算不錯,秦老師的假期被補課和家教占滿,原本準備年初買車出去玩的打算已經因為許慕的離開而取消了。

    生活看起來很平靜,隻是某一天,想起吃到的那道菜許慕叔叔做的很好吃的時候,她才突然想起來,其實許慕叔叔離開快半個月了。

    這天一早起來,天空就飄起了雪花,到了中午,大雪就已經把整個世界都妝點的銀裝素裹的,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秦深樂的馬上就跑去陸月明家裏把他拖出來。

    “喂喂,要不要帶上你媽媽來我們家吃火鍋。”

    陸月明的媽媽和爸爸已經分開吃飯,秦深是知道的。

    “我可以去,我媽應該不會去的。”

    “為什麽啊?”

    陸月明看秦深不理解的樣子,馬上輕咳了一聲,故作成熟的說道:“會被外人說閑話的,秦老師優秀又帥氣,主要是單身,和你爸爸站在一起,我媽會被外人說三道四,這樣不好,我們可以做好了,端一點到我媽媽房間裏。”

    秦深:“不會吧……外人為什麽要這麽說?”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能管得住別人的嘴麽?”

    “不能。”

    “那不就結了,那你想買點什麽下火鍋,我們先去菜市場。”

    去菜市場的路上,秦深一直都嘰嘰咕咕的,把想吃的東西念了個遍,兩個人買了很多菜,準備在秦老師迴家之前就把火鍋弄好。

    陸月明的廚藝不算差,平常跟著心靈手巧的李媛也學到了很多東西,秦深把豌豆尖和大白菜理好,剛要準備去洗,就被陸月明給接過去了:

    “水太冷了,我來洗。”

    “不會,我大姨媽沒來。”秦深說的一本正經的:“你手多好看啊,粗糙了可心疼。”

    陸月明看了看自己的手,依然固執的打開水龍頭:“沒事,女孩子本來就要少碰冷水的。”

    秦深有點無語:“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你是不是男人。”

    “我怎麽不是男人了。”陸月明加重了語氣,臉有些紅紅的:“……我,我媽和我說的。”

    “李媛阿姨好貼心啊。”

    陸月明隻點了點頭,他還記得呢,半個月前,把秦深從招待所帶迴來的時候,李媛問秦深家發生了什麽,陸月明隨便糊弄過去了,隻說父女兩吵架了,李媛又問陸月明和秦深睡在哪裏的,陸月明覺得沒什麽,如實交代,李媛那時候正在喝豆漿,嗆得咳了幾聲,從沙發上跳起來:

    “哎呀,你要死啊陸月明,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什麽都沒有,她哭的很傷心。”陸月明表示很委屈:“真的沒有,我沒有對她怎麽樣。”隻是抱了一下而已,真的什麽都沒有。

    然後陸月明被李媛教育了一番,李媛說的都是些比較開明的思想觀念,總的來說其實還算很跟得上時代,但李媛明確和陸月明說了,反正她早就看出來陸月明喜歡秦深,但不能傷害秦深,其實陸月明也不知道,為什麽家長們總要那麽大驚小怪,至少他認為自己不會做傷害秦深的事情。

    秦深看陸月明洗菜入了神,她又想到了他們家曾經一起吃火鍋的場景,長長的歎了口氣:

    “陸月明。”

    秦深靠著料理台,然後抬手扭了扭自己衣服上的蕾絲花邊:“我有點想我許慕叔叔了。”

    “那就讓許慕叔叔迴來,一家人多好,不是還要開車出去玩麽,你是怎麽想的。”

    “我不知道,我其實很希望他迴來,但又希望他是以叔叔的身份迴來,我可能隻是不習慣許慕叔叔不在家而已。”

    “也許你隻是不習慣許慕叔叔不在家,而秦老師或許會覺得,你拿了一把刀在他的心上割走了一塊肉,其實我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情感有多深,但如果相愛的人因為外界原因分開了,我相信彼此的心裏肯定很難受。”

    打擾了別人的幸福,所以會覺得罪孽深重。

    秦深覺得自己現在所抱有的想法,大概就是這麽一種思想,在等待的這個時間,對於爸爸和許慕來說,也許是最難熬的日子。

    她其實就是罪魁禍首,如果沒有她,或者她能接受,那一切都將是完美的。

    秦深想了想,看著陸月明:“我能借你媽媽的手機打個電話麽?”

    十多分鍾以後,秦深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離開了很久的許慕,鈴聲響了許久那端才接起來:

    “叔叔,是我。”

    秦深沉默了許久,有點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頰:“你要來我們家吃火鍋嗎,很

    好吃的。”

    作者有話要說:【甜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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