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月明的父母是第二天中午才迴來的,那時候兩個人之間已經沒有了爭吵,隻是兩人臉上的疏離和對彼此的冷漠態度越來越明顯,誰也沒有在偽裝下去的必要了。

    陸月明的生活依舊如常,直到有一天晚上,她看到母親把自己的化妝鏡和一些小件家具搬到了二樓。

    “媽,怎麽了?”

    陸月明隱隱覺得,這大概是父母要離婚的征兆,李媛偏過頭看著陸月明,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和你爸爸,有些不合適,所以,彼此分開住一段時間,讓大家都冷靜冷靜。”

    這大概就是分居的意思吧,陸月明很敏感,李媛這麽一說他就懂了,分居的結局,大概就是離婚了。

    “你也不要覺得你爸爸不好,其實他挺好的,隻是你奶奶總是嘮叨啊,嘮叨的,他很孝順長輩的,不想給老母親留下什麽遺憾。”

    母親的婆媳關係一直都不好,從陸月明記事開始,奶奶對母親的態度可見一斑,在外人麵前更是沒有給過母親任何麵子,陸月明快十八歲了,從結婚到現在,二十年的婚姻,她承受了太多的不公平和委屈,他作為兒子,沒有為她爭光,隻為她帶去了不幸,陸月明心裏同樣很難受,但難受歸難受,倘若一個男人,平衡不好家庭之間的各種矛盾,總是讓自己喜歡的人受傷,那一定也不是什麽成功的男人。

    母親在極力維護父親的形象,但這些,對於陸月明來說其實是徒勞的。

    對於他的父親,他沒有多少恩情,唯一感激的,是他一直掙錢養家,在經濟上從未對他有過什麽苛刻,他覺得自己的家庭條件已經比大多數人要好,這點,他由衷的感謝父親,但也僅此而已。

    “你可以上樓看看你爸爸,也可以和他吃吃飯,我不幹涉你的自由。”

    陸月明點了點頭,主動上樓吃飯?他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做這種事情。

    那事情發生的半個月之後,一直從未和他們有過多交際的奶奶搬來了,奶奶就住在五樓,住在曾經媽媽住過的房間裏。

    老太太快七十歲了,身體依然很硬朗,每天都要去跳廣場舞,即便這樣,家裏從未熱鬧過,“兩家人”之間,更沒有什麽多餘交流。

    ——

    秦深看陸月明家裏來了奶奶,就總是忍不住的想要問一問秦科,從小到大,她沒有見過與她家有關的任何親戚,除了許慕。

    終於有一天,秦深忍不住了,偷偷把自

    己心裏的疑問像許慕說了出來:

    “叔叔,我不敢問我爸爸,我能問問你麽,我為什麽沒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許慕在家裏畫某個汽車改裝的示意圖,聽到秦深這樣問他,驀然的抬起頭看著她,一臉的語重心長:

    “你爸爸是你奶奶撿來,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奶奶去世的挺早的,家裏也沒什麽人,當著你爸的麵,就別去提這些刺激他了啊。”

    “那我是從哪裏來的?”

    許慕有點頭疼:“你是你媽生的啊,人都是從母親肚子裏出來的嘛,不然你以為你是孫悟空啊,石頭縫裏崩出來的。”

    “那我媽呢?”秦深更著急了:“我知道生孩子是怎麽一會事,問題我爸怎麽從來就不提我媽?”

    許慕:“這,這我怎麽知道,也許你媽死了呢,你爸不想提也很正常啊。”

    “你是他表弟啊,我媽死沒死你會不知道?”

    許慕啞口無言,頓時覺得被秦深帶著繞了個大圈子:“遠房親戚嘛,都遠房了,哪裏知道的那麽清楚。”

    秦深越聽越覺得,她的事情也許許慕是知道一點點的,但許慕不敢說,而她太慫,不敢問秦科,就這麽糊弄著,把小半生的給糊弄過去了,許慕看秦深那樣著急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幹嘛非要了解的那麽清楚,現在這樣不是挺快樂的麽。”

    秦深突然想起來,一臉懷疑的看著許慕:“叔叔,你來我家那麽多年,你為什麽也沒有父母和親戚?”

    許慕抬手揉了揉腦袋:“……我給我爸媽打電話的時候,你丫睡成豬了,沒看見不代表沒有啊。”

    秦深:“……”

    事實上,秦深不是那麽好騙的。

    這之後,秦深對於自己的出生,對於許慕都格外的好奇了起來,她之前一門心思的隻想著怎麽學習,怎麽和陸月明在一起,從未想過自己身上讓人覺得有疑點的地方,這麽一說,秦深更加覺得,她的出生大概沒有她想的那麽簡單。

    就這樣一直疑惑著,寒假也如約而至,放寒假的最後一天,班主任召開了家長會,內容大概是關於文理分班的問題,在高一下學期,所有學生都必須明確的做出關於人生中第一個比較重要的選擇。

    開完期末家長會,就是例行的班主任批判大會和寒假安排,高中生的第一個寒假,作業多的像小山一樣的,秦深想死的心都有了

    ,明明過年那麽爽的事情,偏偏要在寒假作業中度過。

    陸月明對於寒假作業則是早已見怪不怪,學期之後,陸月明被安排留下來打掃教室,秦深肚子餓的咕咕叫,準備先去校門口買點什麽吃的,然後再迴來等陸月明。

    班級裏幾個關係好的男生就喜歡趁此機會開陸月明的玩笑:

    “陸月明,和你女朋友相處的挺融洽嘛,學霸和學霸在一起,其實挺配的。”

    班級裏關係最好的一對異性朋友就是陸月明和秦深,兩個人青梅竹馬的事情連老師都知道,反正都不多管,一來二去,大家也就都有點心知肚明的意思,反正陸月明親口說的“喜歡又怎樣”。

    幾個男生打打鬧鬧,才看到班級門口站了個女生,有人一眼就認出來是一班的周曉雨,喊了她的名字,周曉雨的臉有些紅紅的:

    “對不起,我找一下陸月明。”

    陸月明放下掃把出去,兩個人就站在班級門口,這還是陸月明第一次細細的打量周曉雨,姑娘個子比秦深高,看起來很文靜。

    周曉雨沉默許久,才有些膽怯的問到:“陸月明,你和秦深……在交往?”

    “沒有。”陸月明迴答的很幹脆,又提起了情書的事情:“你的情書我收到了,我有喜歡的人,對不起,一直不知道怎麽迴複你。”

    周曉雨的臉突然就紅了,默默的把收在身後的情書緊緊的攥緊,她的情書真的被秦深誤打誤撞的送出去了,她原本是來找秦深還情書的,不料聽到陸月明班級裏調侃的那番話。

    公認的天生一對和青梅竹馬,她竟然還有臉跑來被陸月明當著麵拒絕一次。

    周曉雨越想越羞愧,幹脆什麽也不說,把情書丟到陸月明手上:

    “給你的。”

    說完,轉身就走,陸月明拿著那封情書,心裏隻有些好奇,這姑娘毅力還挺強的,同樣的情書喜歡送兩次?

    這一次,陸月明沒有拆開,隻是拿迴家之後隨意的丟到了抽屜裏。

    ——

    這個暑假,發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關於秦深離家出走的那件事情,發生在寒假開始的一個星期之後,陸月明在從課外繪畫班剛剛迴來,李媛就一臉擔憂的問陸月明:

    “阿深去補習班找你沒有?”

    陸月明馬上搖了搖頭,心裏閃過的全是不好的預感,他們居住的城中村其實還挺亂

    的,難保阿深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這孩子,肯定青春期到了,和秦老師鬧別扭了吧?”

    “怎麽了,她去哪了?”

    “不知道啊,急死秦老師和她叔叔了,留了封信就走了。”

    陸月明的心一瞬間就涼了下來,馬上就加入了找人的隊伍,秦深那麽可愛單純的女孩子,她會去哪裏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她才會想要離家出走。

    他從小到大從未有過那麽心慌的時候,沒有電話,沒有任何的聯係方式,他急的像隻無頭蒼蠅,他騎著自行車把她經常去的地方找了個遍,後來發現路程範圍太窄,幹脆就直接打著車四處找。

    秦深的異常表現,他前天晚上就應該注意到的,他記得前天晚上,秦深像以往一樣,找了幾坨橡皮泥打在他的窗子上,他聽見聲音拉開窗子之後,看到秦深站在窗口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不是生氣或是開心,有點失落。

    秦深翻開一張紙舉到胸前:

    【陸月明,我好想和你說悄悄話。】

    陸月明馬上迴複她:

    【過來我家,洗耳恭聽。】

    然而,秦深卻搖了搖頭,他以為秦深懶癌爆發不想下樓,又很快迴複:

    【我去你家也行,你爸爸在家麽?】

    秦深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又是失望,又是落寂,陸月明並沒有想太多,隻當秦深是被秦老師教育了,不過秦深今年考得很好,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不如秦老師的意了,他想了一會兒,偶然看到房間裏的紙杯,想起了小時候兩個人玩過的“傳話筒”。

    做好“傳話筒”丟過去沒有一會兒,陸月明就聽到秦深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陸月明。”

    她什麽也沒說,隻是用有些依依不舍的口吻叫著他的名字。

    “嗯,我聽得見。”

    陸月明看著站在窗口的秦深,一瞬間,他有些恍惚,好像從秦深的眼睛裏看到了淚光,但很快又消失了,秦深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裏:

    “陸月明,你真好。”

    “怎麽了,阿深,是不是被你爸爸教訓了,秦老師肯定是為你好,不要難過了好麽。”

    “我就是有點難過。”秦深垂著眼眸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著他,臉上又露出一臉輕鬆的樣子:“不過沒關係,聽到你的聲音馬上就振作起來了。”

    接下

    來,她隻是站在窗口看著他,唇角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晚安,陸月明。”

    最後,她放下了傳話筒,說完這句話就關了窗子,秦深什麽也沒和他說,他也從未多想。

    她的心裏隱藏著怎樣的秘密,才會讓她什麽話也不想說,留了封信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elviraeelvira,生分,小白兔吃胡蘿卜,晴朗,守護ang,淡淡姑娘,小熊,歐陽惠楠,sophor,夕霧,嬌豔女子,涼婼,喂喂喂梨尾,淩沐柒柒,謝謝各位姑娘們的留言支持,麽麽噠(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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