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以為許慕已經走了,誰料放學迴家後,她剛剛打開家裏的大門,就聞到一股香味,清湯火鍋的味道蔓延在整個屋子裏,她的口水差點就流下來了,走到廚房才看到廚房裏站的不是秦科,竟然是許慕。

    許慕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他穿著秦科的大毛衣,多出來的袖子全部都挽在手肘上,見到秦深迴來,他馬上朝她打了個招唿:

    “深深,你迴來啦。”

    他現在的精氣神,看起來和昨天完全沒有什麽兩樣。

    “嗯,迴來了。”

    秦科說了,許慕是自家的遠房親戚,但不是關係很好的那種,現在這個人對著他笑,是在套近乎麽?也不知道她應該怎麽稱唿麵前的這個男人。

    兩個人正在尷尬的時候,從菜市場買了菜的秦科剛剛從門口進來,秦科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走過來和秦深解釋道:

    “阿深,這是爸爸的遠房表弟,許慕。”

    “表弟好。”秦深剛剛喊出口,就挨了秦科的一個爆栗:“應該叫叔叔啊。”

    秦深一臉委屈的抿抿嘴:“我開個玩笑而已,叔叔好。”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許慕的出現,讓今晚的火鍋變得格外熱鬧,秦深在吃之前,不忘跑去陸月明家的樓底下吆喝:

    “陸月明,你爸媽迴來沒有啊,你來我家吃火鍋好不好啊,清湯的,不辣。”

    陸月明的父母都不在家,陸月明自然是馬上就從樓上下來了,進了屋才看到秦深家多了個人,秦深馬上給陸月明介紹了她的叔叔許慕:

    “陸月明,這是我叔叔。”

    “秦老師好,叔叔好。”

    除了過年以外,秦深家裏第一次那麽熱鬧,陸月明不喜歡吃辣,秦深就給她弄了油碟,把好吃的菜全部夾到陸月明碗裏:

    “諾,這個,你最喜歡的茼蒿。”

    “土豆熟了吧,給你。”

    秦深的熱情好客差點讓陸月明招架不住,加上又有許慕這個陌生人在場,陸月明有點不適應,基本上都是秦深和秦老師夾菜給他。

    “我手藝比你爸爸的要好吧?”

    秦深聽到許慕這樣問她,看了看一向話很少的秦科,又把目光落到許慕身上,嗬嗬一笑,聰明的迴答:

    “都很好吃啊,作為男人你們有那麽好的廚藝,真的很厲害呢,以後不愁找不到

    老婆了。”

    許慕心裏暗自笑道,秦科教出來的女兒果然是人精,這麽會討大人歡心,許慕喝了一小口酒,意味深長的說:“我還沒有老婆呢,慢慢找。”

    飯桌上的秦深一點也不見外,很快就和許慕熟絡了,大著膽子提問:

    “叔叔,你幾歲了?”

    “什麽幾歲,我二十七了。”

    “二十七啊。”秦深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大我好多歲啊,你看起來像個大學生。”

    許慕被秦深說的滿心歡喜,拿著筷子一揮,驕傲的說道:“那當然,知道什麽叫娃娃臉麽,就是我這種,看起來人畜無害,文質彬彬,其實我是……”

    “是社會敗類麽?”

    許慕的後半句話硬生生被一本正經的秦科接了過去,一桌子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秦深先笑了起來。

    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好像昨晚發生的不愉快都在秦深的歡笑聲中漸漸被平息。

    許慕這一出現,就成了長期居住在她家的社會青年,在她家呆了三天之後,許慕就在附近找了一份汽車修理改裝的工作,秦深第一次見到許慕穿著藍色的工裝褲和白襯衣出現的時候,還開玩笑的問她:

    “叔叔,你是去應聘修水管的工作了麽?”

    “為什麽這麽說?”許慕剛剛下班迴來,用洗碟精洗去手上的汙漬。

    “超級瑪麗你玩過沒有?”

    秦深這麽一說,許慕馬上就懂了,兩個人麵對麵的傻笑著,都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兩個人幹脆翻出遊戲機,玩了一番超級瑪麗和魂鬥羅,秦深和許慕的關係,也是在遊戲裏漸漸熟絡的。

    ——

    初三學年去學校報到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令秦深心痛的事情。

    秦深拿到成績單之後,迴到家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出門了,秦科叫了許久也沒能打開秦深的門,最後還是許慕使了點小“手段”給打開的,她坐在床上,看到秦科和許慕進來,剛剛好不容易隱忍住的眼淚又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哎呀,這麽大的人了還哭啊,誰惹你了?給叔叔說,叔叔幫你教訓他去。”

    秦深咬著嘴唇搖了搖頭,把頭埋在膝蓋裏,什麽也不肯說,隻是一個人低低的哭泣。

    秦科走到書桌旁,最先看到的就是秦深放在書桌上的初二學年試卷,語文政治進了全年級前十,英語一般般,也不算差,這些秦

    科去開期末家長會的時候就知道了,隻有數學成績,一落千丈,把物理和化學全部拖累了,全年級倒著數。

    “你考個零蛋迴來我也不會打你了。”秦科以為秦深是怕他打她,但其實,秦深上了初一之後,秦科就沒有打過秦深了。

    許慕瞥了一眼秦科:“這是親生的嗎,都被你打怕了。”

    “不是。”秦深哽咽著:“爸,我好後悔啊,我再也不貪玩了,嗚嗚嗚……我和陸月明分開了。”

    “嗬嗬,活該!”秦科麵無表情的訓了秦深一句,秦深哭的更大聲了,這的確是她自找的,爸爸的嘲笑太打擊人了。

    原來,因為升上初三,外來務工人員的子女不能留在本地中考,好多學生都返迴原籍了,學校重新分班,從裏麵分出了一個尖子班,成績優秀的陸月明毫無意外的被分到了尖子班,秦深的數理化糟糕的一塌糊塗,拖了後腿,直接無緣尖子班,依舊留在普通班,當天,秦深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沒等陸月明,放學就先走了。

    那時候秦深才知道,人活在這個社會上永遠不能將就,不能湊合,不能懶惰,當你有一絲懈怠的時候,那些努力的人早就已經走到你的前方了。

    你永遠無法逃避時間,白駒過隙,原本就是一個殘忍的詞。

    秦深哽咽著,悔得腸子都青了:“前兩年都被我蒙混過關了,剩下這一年我肯定趕不上了,我以後肯定隻能考職高,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

    一想到以後陸月明將要上最好的高中,她隻能去念職高,心裏的悲戚一湧而上,秦深幹脆嚎啕大哭,許慕馬上就扶著她的肩膀,鼓勵她:

    “你哭個屁,還有一年呢,我給你補習,你信不信我能讓你考上清華。”

    秦深搖了搖頭,繼續哭。

    “丫頭,你別哭嘛,我說認真的。”

    秦深還是搖頭,隱隱約約,她聽到樓底下陸月明在叫她的名字:“阿深,你下來,我有話和你說。”

    秦深掛著眼淚打開窗子,看著陸月明站在小巷子裏,墊著腳,好像那樣就能看到屋子裏的秦深似的。

    “你把人家甩了,一句話不說就跑了,他可能會誤會你在生氣他學習好,先去和陸月明解釋一下。”

    秦科聽到爸爸這樣說,想了想,還是下了樓,她走到小巷口,陸月明不知道她下樓了,還墊著腳看她的窗子,直到聽到秦深叫他的名字,陸月明才轉過身去,一轉身就看到秦深穿

    著校服站在校門口,眼圈有些紅紅的。

    他知道她今天為什麽生氣,是他走的太快了,就像小時候那樣,她要很辛苦才能邁上他的腳步,這一次的事情,他也有些始料未及,毫無征兆的就和秦深分開了。

    “對不起,是我走的太快了。”

    秦深沒想到陸月明會先道歉,他根本就什麽錯也沒有啊,他道歉她心裏反而更難受了,秦深站在風口,抬手擋住眼睛:

    “嗚嗚嗚,你對不起誰啊你,是我自己懶惰了,我沒把數學當一會事,陸月明,咱以後不在一個學校了,你還會來找我玩嗎,我可能考不上高中了,我隻能去職高了,我爸說裏麵風氣不好,要是我學壞了,你還會認識我嗎?”

    正在秦深房間裏偷聽兩個人說話的許慕看了一眼秦科:“這孩子是被你嚇唬著長大的吧,心疼她。”

    陸月明不知道應不應該走上前,他頓了頓,安慰她:“沒關係的,我教你,我把我會的都交給你,你那麽聰明,我們肯定還會在一起的。”

    秦深嗚嗚咽咽的哭著,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她紅著眼睛點了點頭,她的背後就是初春的暖陽,和煦的陽光下,她的身影小小的,固執又堅強。

    明明是那麽小的一個身體,哭起來就喜歡沒完沒了,還特別大聲,好像全世界都拋棄了她一樣。

    事實上,就算全世界都拋棄她了,他也不會拋棄她,她為他跳了一級,他也放棄了直接跳到初二的機會,初一開學那天,他被媽媽帶著去諮詢了老師,隻要通過考試,他就能直接跳到初二,考完試了,他突然又不願意了:

    “媽,要不就一直順著上去吧。”

    “你想和秦深一個班?在一個學校也很好啊,你年紀比同齡人大了,不會別扭嗎?”

    “不會。”

    陸月明也不知道,就是那麽想要和秦深一個班,秦深是她的好朋友,秦深是他的太陽,現在不跳級,大學也可以花三年學完,早出社會工作,就能早點和她分享社會上的經驗,他覺得這樣也很好。

    陸月明沉默了一會兒,咬了咬唇,他大著膽子走到他麵前,在陽光燦爛的午後,他走到太陽底下,抬起手摸了摸秦深的腦袋,柔聲安慰她:

    “反正從小都是在一起的,以後肯定也會在一起的。”

    “別哭了,嗯?”

    他的嗓音輕輕的,哪怕是處在變聲期,那樣的嗓音也讓秦深覺得充滿了

    穿透力,那一瞬間,像是心裏灑滿了陽光,秦深閉著眼睛,突然抱住了陸月明:

    “你怎麽那麽好啊,陸月明,我會努力的。”

    我會努力的,我會努力跟上你的步伐,我會努力靠近你,我會一直努力的。

    ——

    這之後,秦深並沒有每晚去打擾陸月明,因為秦科不讓秦深去。

    陸月明是個很認真很刻苦的孩子,他的好成績都是勤奮換來的,秦科怕秦深影響陸月明的學習,還有,陸月明用眼過度也怕影響他的視力,為了籌備中考,陸月明這一年暫停了學畫畫了,也隻有在周日中午,秦深才能和陸月明一起補習。

    秦深多了一位“數學老師”,那位說要把他送上清華的許慕,那位一直呆在她家的許慕。

    新學期開始之後,許慕開始每晚給秦深補習,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深突然認真了起來,還是因為許慕的教學方法比較特別,秦深開竅的很快,從初一的數學題開始補習,沒過多久,月考測驗,秦深就感覺到了明顯的成績在提升。

    “叔叔,你數學那麽好,以前是做什麽的?”

    “以前在國外上學,偶爾打打零工,去華僑家庭補課。”

    秦深一臉羨慕的雙手合十:“哇,留學生,哪個學校的。”

    “麻省理工。”

    聽到這話的時候,秦深正咬著筆帽做題,哢擦的一聲,筆帽碎了,秦深捂住震疼的牙齒:“你在開玩笑麽?”

    許慕無所謂的攤攤手:“這都被你看出來啦?”

    秦深有點懷疑,但又覺得許慕說這話的時候不像開玩笑,秦深幹脆趁著許慕不在家的某一天,問了秦老師這個問題:

    “爸,叔叔說他是麻省理工的畢業生,真的假的?”

    秦科從書籍裏抬起頭看了一眼秦深,有些興趣:“他語文和你相反,倒著數,日記寫的特別流水賬,名字都會寫錯的那種,不過後麵挺努力的……”

    “那他為什麽要去當修理工?”

    秦深越想越懷疑,許慕的學曆是買來的麽?

    秦科想了想:“可能他腦子和別人不一樣吧。”

    秦深:“……”

    為神經病許慕點一根蠟。

    ——

    這一年,秦深並沒有把裝滿星星的玻璃瓶送給陸月明。

    那晚她躲在房間裏疊星星,無意中被

    許慕看到,許慕湊過去看了一眼,瓶子裏裝了好多五顏六色的星星,疊的飽滿又漂亮:

    “喲喂,大半瓶了,你時間夠閑的啊,送給陸月明的?”

    被猜中心事的秦深臉紅了,不理會許慕:“你管我,我習題做完了,你快去看有沒有錯的。”

    許慕歪著頭看著認真疊著星星的秦深:“年輕就是好,無所顧忌,想送什麽就送什麽,想喜歡誰就喜歡誰。”

    秦深臉更紅了,轉過去瞪著許慕:“你別亂說,誰,誰喜歡陸月明了。”

    許慕嘲笑她:“哎喲喂,小丫頭,還隱瞞呢,你知道送星星代表什麽嗎?代表,我-喜-歡-你,你都把心送給人家了,這不是喜歡是什麽?”許慕說完,還不忘抬手比了個愛心的手勢。

    許慕看秦深一言不發:“你介意和陸月明站在一起迴頭率很高,還是介意他是個白化病患者?”

    “沒有。”秦深馬上認真的反駁:“我從不覺得陸月明和我們不一樣。”

    “是啊,那不就對了,大膽一點,愛情不分種族,不分性別,愛就是愛,不會因為周圍人的異樣目光而改變,去吧,偷偷的,我支持你。”

    原來送星星是這個意思啊,秦深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滿臉羞紅的把臉埋在書桌上,無力的狡辯:

    “我自己疊著玩的,你別瞎說,我喜歡陸月明不是那種喜歡,你別慫恿未成年談戀愛。”

    那晚,秦深躺上床之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看了看桌子上放著的大半瓶星星,想起許慕的那些話,臉又紅了起來。

    她難道真的喜歡陸月明麽?

    秦深拉住被子捂住臉,想了好一會兒,突然又害羞的從床上爬起來,她拉開窗簾的一角看了看,陸月明好像還在複習呢,他最近也很刻苦,雖然兩個人不在一個班級了,但他們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一張紙上了,整個年級的學生排名情況都被記錄在表格裏,秦深從第三頁到第二頁,到現在第一頁,她離他越來越近了。

    秦深躺迴床上握著那罐星星,想了想,臉就像個蝦仁的一樣的紅透了,她縮卷在床上:“啊啊啊,討厭死了,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麽大不了的。”

    要是高一還在一個學校,一個班級就送。

    把星星送給陸月明,送給m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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