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璫緊張的瞥了眼跟著上船的書生,恰巧他也要坐這艘大船,趕著迴郢都參加科考。

    她生怕這人說漏了嘴,眼神時不時朝他瞄上一眼,生怕他沒有按照事先講好的說辭來,直到目送這人進了躬身進了船艙,她才算是鬆了口氣。

    “人都走了,還看呢?”謝安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杏兒眼中帶著調侃的笑意,隻以為她是春心萌動,要不然怎會頻頻偷望那書生,連人走了都舍不得迴神。

    真是美好的誤會!

    雲璫見自家小姐話語中的打趣,便是沒這心思也能羞紅了臉,更何況,那人一派舉止有度,謙和有禮,免不得有這麽一兩分的怦然心動。

    隻是她自知身份,這人便是衣著簡單,瞧起來家境似是窘迫,亦不是她能肖想的,那心中浮起的那點少女懷春的遐想,便如水中漣漪般,一圈圈擴散、消失,不留半分痕跡。

    “小姐!”雲璫嗔了謝安娘一眼,跺了跺腳,便一頭鑽了進了另一側的船艙入口。

    甲板上的謝安娘望著她倉皇而逃的背影,好笑地搖了搖頭,心中卻是想著,難得見雲璫露出小女兒家的羞態,說甚麽也得試著撮合一下這兩人。

    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可剛剛也就短短一個罩麵,暫且斷定不了齊公子品性如何,亦不知他對雲璫可是有意,這可如何是好!

    這般想著,眼光不由瞥向一直陪她站在這兒,默不作聲的晏祁,心下暗自點頭,這倒是一個派去試探的不二人選。

    晏祁感受到她看過來的目光,迴望過去的清冷黑瞳中滿是莫名,這般盯著他看作甚?

    ***

    趁著同行的這段時間,晏祁冷著張臉,到底是接受了謝安娘的委托,前去試探那位齊公子的品性,順便也打聽了一下他的底細。

    畢竟,這齊公子長得一表人才,瞧著也到了適婚年紀,想必是很受歡迎的,若是家中已有賢妻愛子,那便算是雲璫緣分未到,反正這婚姻大事不能馬虎,她勢必要好好把關。

    一經接觸,晏祁便發現這齊公子甚是有趣,看問題的角度更是刁鑽毒辣,連他也自愧弗如,不一會兒,兩人便稱兄道弟起來,相談甚歡。

    這齊公子,名世安,未曾婚配,家中僅有一老父,本是郢都學子,卻一直在外求學,今次迴去便是趕著參加秋闈,都說寒窗苦讀十年,隻盼一朝金榜題名,可晏祁瞧他一派輕鬆,並無當下學子的半分緊張,端的是從容自信

    。

    “恕我冒昧,晏兄可也是當期趕考的學子?”齊世安瞧他學識、見解皆是不凡,隻以為他亦準備參加秋闈,如此倒好,一路上也有個伴,也能就著經義策問探討一二。

    晏祁卻是搖頭,隻沉聲迴道:“齊兄怕是誤會了,此行前去隻為尋親。”

    “那倒可惜。”齊世安心下歎息,隨即他又熱心道:“隻不知齊兄尋找何人?我對這郢都一帶也算熟悉,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還請務必不要見外,也好讓我盡一番地主之誼。”

    雖說他離家好些年,免不了對有些地方生疏,可他京中好友一抓一大把,眼下既知剛結交的弟兄有難處,焉有不幫忙的道理!

    再者,雲璫姑娘無意中幫了他大忙,單隻衝著這點,他也會一口應下的。

    倒是沒成想齊世安這般古道熱腸,晏祁稍有怔愣,凝眉思索片刻,便拱了拱手:“若是可以,還請齊兄幫著在城中找一處清淨的院子,好讓我等有個落腳之處。”

    此次尋人,也不知何時是個歸期,能有一處可供長期居住的地方,自是必不可少的。

    齊世安聞言,便詳細了解了一下晏祁的要求,單獨的院落,清幽的環境,能種植花草,出行還得方便,關鍵是還得東升大街,這可有點難度,畢竟東升大街一帶遍布達官貴人的府邸,少有單棟小院落的。

    他略微沉思,突然靈光一閃,咦,若隻是租住的話,倒是有個符合各項條件的地方!

    “地方倒是有,隻是我還得與友人知會一聲,怎麽也得耽擱一兩天的時間。”

    “這個倒不急。”晏祁雖訝異於他的快速,可真要有合適的地方,便是等一等也無妨。

    隻見他起身,朝著齊世安拱手拜謝,一臉鄭重地道:“那便交給齊兄了!我在此先行謝過了。”

    ***

    一番暢聊,該探明的底細也探明了,還出乎意料地將住宅問題解決了,眼瞧著時辰不早了,晏祁便起身告辭。

    迴到他們所住的艙房,謝安娘便立即迎了上來,關切地道:“事情怎麽樣了?”

    眼見晏祁凝眉不語,謝安娘不由心下一咯噔,難不成雲璫那丫頭好不容開竅一迴,卻是有緣無分!

    晏祁摸了摸她的鬢發,隻是歎道:“順其自然罷!”

    男人往往想得比女人更現實,那齊公子為人熱誠,慣會交際,此迴若是不出意外,想必也能博個不錯的名次,

    真要說來,前途不可限量。

    隻是這走仕途之人,誰知他會如何取舍呢!便是這會兒對雲璫有那麽點情意,可真當他一飛衝天了,難保不會生出別的想法,還是得慎重考慮!

    再說那齊世安對雲璫有沒有情意還不知曉呢!說這話真是為時過早!

    兩人臨窗對坐,半開著的小窗,透進陣陣清幽涼風,夜色悄無聲息地將大地覆蓋,不知不覺,已是華燈初上,大船周遭亮起了紅彤彤的大燈籠,倒映在蕩漾的碧波之上,劃開道道追波逐流的水花。

    晏祁瞧了眼稍顯失落的謝安娘,認真將自己的想法分析給她聽,倒是讓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許,可以製造機會,讓他們處一處。

    同一艘船上,抬頭不見低頭見,若是有心,便是時時相見也不是難事。

    接下來的日子,雲璫便覺得自己撞見那齊公子的次數甚多,然而兩人並不像謝安娘想象的迅速擦出火花,偶有交集之時,便是點頭一笑,最多再聊上兩句,並再無其他進展。

    謝安娘惋惜之餘,很快便到船上生活結束的日子,前往郢都的剩餘路程,卻還是得依靠馬車,他們一行人,加上同行的齊世安,在馬車上顛簸了兩日,風塵仆仆的趕到了郢都。

    固若金湯的巍峨城牆上,依稀可見淺淡的劃痕燒焦,許是舊時戰火中留下的遺跡,在那飛簷翹角的城樓下,鑲嵌著兩燙金大字,古樸而莊重。

    寬深的護城河環繞在城垣周圍,在太陽光的直射下,隻覺略顯平靜的水麵,反射著一陣粼粼波光。

    謝安娘他們的馬車從吊橋下緩慢而過,進入到了內城後,齊世安也是仗義得很,先帶著他們挑了家客棧住下,這才迴了自個兒家。

    安頓下來的晏祁,先是吩咐手下人,將先行來到郢都的那部分人找齊,得知他們在此期間,並無打探到步湘汌的任何消息,他心中雖有準備,卻也難免失望。

    他輕輕敲擊著桌子,凝眉思索,那唯一能指望上的便是周夫人,可周夫人身份貴重,怕是輕易見不著,這可如何是好?

    看來還是得尋找適當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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